《嘿！邻居》紫袍客

38、人群中的恋人

　　乔泷澈靠回去，手若有若无的撑着下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声音却没什么笑意，很中立的说，“一般的人不遇到特别心爱的人，是不会示弱的，依赖别人就是示弱的一种方式。”

　　慕容敬似乎深有同感，也不禁觉得这个大男孩儿的确是个恋爱高手，一语中的。车子就到了小区的门口，两个人似乎都不想这么快回家似的，正巧大门儿那儿的门卡坏掉了，车子向海边儿绕道。

　　“小眠就是这样，看上去男人似的，其实挺幼稚的，你觉得呢？”

　　乔泷澈有点儿拿不定主意，那个样子是幼稚的吗？怎么自己没觉出来？还是这位老师这话本身就有语病？慕容敬大概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同样喝了酒，似乎心里也有很多的心事，对乔泷澈的为人又很信任，所以，多说了一些，现在觉得很失礼，这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干脆就苦笑了一下，闭口不言了。

　　乔泷澈似乎全窥见了慕容敬的心思，一时间竟然颇有默契，觉得无人诉说实在是太不幸了，于是接住了话题，“我不觉得他幼稚，只是觉得他太孤单了，像只小猫，越是害怕越是强悍，虽然破绽百出，可是，仍旧要装出那副样子来，只有面对信任和喜爱的时，才会真情流露，撒娇示爱。”

　　慕容敬有点儿吃惊的看了一眼观后镜里的乔泷澈，“嘿，看来你真的很了解他，他就是那样的，知道为什么吗？”

　　乔泷澈很老实的回答，当然。

　　慕容敬声音很低，很不熟悉，充满了感情，不动声色的折转了话题，“他撒娇起来，很可爱，躺在床上，穿着雾蓝色的缎子睡衣，赖着不起，你去喊他，他就要抱抱，手这样的张开着…”慕容敬笑着腾出一只手模拟闵清眠的手，他的手很大，手背上有代表着强悍的血管，乔泷澈想哪不是闵清眠的手，他的手是那样的，纤长不露骨，可以看到埋住的弱现的蓝紫色的血管，加上细致的肌肤，这代表着一种敏感的体质，敏感...乔泷澈清了清嗓子，继续听慕容老师模拟他的声音，“抱抱嘛…抱一下嘛…老师…如果你不肯，他就拉着你的袖子不松开…”

　　“这个该死的呆毛…”

　　“嘿…我说…”

　　乔泷澈脸色铁青，完全不理会老师的嗔怪，心里复制的良辰美景登时破碎，被气的七窍生烟，好在车内很暗，老师倒是也没看出乔泷澈是个这么小心眼儿的人。

　　“他小时候就是那样可爱的，有次我和他一起放学回家，从米勒街走，那条街也有家非常好吃的火锅铺子，还有只远近闻名的大黄狗——灰灰，最重要的是他爸爸妈妈是不许他吃火锅的，求了我好久我才带他去的，所以，干脆连大黄狗的事情也忘记了，还生怕我翻悔，‘老师，你知道吗？其实，灰灰也不怎么吓人，真的，都不咬人的，从来没听说它咬过谁。’结果呢，我们快走到那里的时候，灰灰皱着眉头从一条巷子慢慢的走出来，小眠这个小东西立刻靠紧了我，‘老师别怕哦，你看，它很乖，我和它很熟的，从来不咬人’，正说着，灰灰就狂吠着扑过来…”

　　乔泷澈本来什么都不想听，可是呢，又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耳朵，这时赶忙的问，“咬到他了吗？哈？你不会让他被咬到了吧？”

　　慕容老师笑了起来，“你可是太小看我了，哪会那样呢，我抱起他，他吓得哇哇大哭，边哭边安慰我，‘下次一定要先咬它’！”

　　乔泷澈哈哈大笑起来，“你被咬到了吗？”

　　“哪有？你没听过‘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吗？灰灰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它是看中了小眠手里拿着的烤地瓜！后来不哭了，垂头丧气的失败了好几天，不跟我说话，也不和我一起回家…”

　　慕容敬和乔泷澈一起笑了起来，但是，乔泷澈马上又黑脸，有点儿气急败坏的意思了，巴不得赶紧回家，这么坐在慕容老师的车上，真是一刻都不能容忍了。

　　“对了，老师，好像你在谈恋爱吧，礼物送出去了吗？”

　　慕容敬被突转的话题给绊了一下，‘嗯？’了一声，“…哦…还没有…没有合适的时机…不管多么大的年纪，都要羞涩的恋爱吧？那样才是动了真感情…”

　　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乔泷澈却深有同感，但是坚决反对，发誓一定要不同，你等着瞧。

　　终于到了家，乔泷澈心里百爪挠心的，翻来覆去的想，邻居那呆毛儿赖床的样子，真是太讨厌了，毫无原则，大老爷们儿，像什么话？这么贞洁的事情不该留给自己的吗？呸！怎么回事？这个老师可是太讨厌了，怎么能跟学生一起睡？这算猥-亵吧？猥-亵-幼童的，都该拉去‘骑木驴’。

　　今晚就打算什么也不干了，根本就不能集中精神，老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了，这个慕容老师，他早早的就认识闵清眠，可是，为什么就一直不联系呢？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根本他们就曾经是恋人？师生恋什么的，到现在已经被乔泷澈上升到了‘骑木驴’的高度，这不但违背了乔泷澈一向的处事原则也违背了现行法律，搁现在应该发帖子‘人肉’你，这个世道一向严苛卫道，准许一个老的掉渣儿的富翁娶十九房姨太太，不许两个男的一起谈恋爱，他妈的！这不都是不能繁衍后代了吗？今儿爷非跟这世道叫叫板，看是谁是谁非，这个慕容老师…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疑窦丛生起来，慕容老师初见闵哥时的表情，在他家发现的照片，那个装饰雅洁的类似私人密实的空间，古怪的，断断续续的过往，闵哥的失忆，虽然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说过，当然，也没正经的跟他说过几句话，这些都充满了让乔泷澈迷惑的地方，又想起那年棒球赛冠军之后，巧遇了慕容老师的旧友，那个人管慕容老师叫诺然，可见他从前是叫慕容诺然，那么，他为什么要改名字呢？管我屁事儿啊！老爸救命啊！世道真是不好啊，还不如跟着老爸去登山，什么也不管了，像老爸一样，放着老妈这么世间绝色的女子也不要，就是跟那些山较劲，看来也不错…拿起桌上的牛奶桶，对着嘴灌了半瓶，这有助于睡眠。哼…不要中毒才是，助眠，开什么玩笑。

　　事实证明，乔泷澈真的中毒了，因为，又做了彩色的无比清晰的梦…关于闵哥的，而且，又是那样…以至于半夜无法忍耐，‘打了飞机’把那些有毒的‘牛奶’射出来，才算完事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第二天，去上课的乔泷澈顶着一对儿黑眼圈儿，全天都没精神，收到德国教授的邮件，他知道这边有一处中国最古的，但是保留最好的一处古军事要隘的遗址，在网上却没有看到过具体的图片，请乔泷澈帮忙做个资料给他，问可不可以，马上就要到见面的时间了，乔泷澈答应马上动身去。

　　这天，天冷的厉害，有点儿阴，北风大呼小叫的刮着，揣揣和车车已经去买车票准备放寒假了，问乔泷澈买不买，乔泷澈当然不回家了，他们两个照顾好自己就行，自己动身要去‘野陵口’去，到了长途汽车站，那些公车就跟战场一样，看着都让人心惊胆战，春运开始了，到那儿的公车又刚开走，下一班要两个小时之后，跑去看火车，正好有票，买了一张，进了候车室，这是另一个战场，说真的，老一辈的领导者，如果看看这个，就会辩证的看人多力量大这个事儿了，乔泷澈声嘶力竭的挤在人群里，今天天不好，穿的多，这下子挤得汗流浃背，奶奶个熊猫儿的，老子是不发狠跟你们挤，真要是挤，就抱小孩儿那几个大姐，我还不把你们挤飞了，我的脚！我的鞋呀！乔泷澈被动的在人流里被冲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进的自己要进的站台，乔泷澈大有听天由命的意思了，爱哪儿哪儿，围巾挤开了，大衣也散开，裤腰带差点儿都挤断，临了儿临了儿还抱起一个被挤翻在地的大姐，大姐已经被挤得神志不清，嘴丫子冒白沫儿，詈骂不绝。

　　总算是上了火车，就两分钟的停车时间，大家都拼了命，这时候，往行李架上扔包的，隔着人就传递东西的，这是个五维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的，让人产生幻觉，乔泷澈火气上涌，气急败坏，还要管着自己包里的相机别被顺手牵羊，脑袋瓜子已经N次给不知道什么物体给撞了，鞋也踩的乱七八糟，多亏鞋头是钢板的，不然，下车之后能定个五级伤残，哎呀！断掉不是更好，那样就可以去找闵哥看病了呀，他这个最拿手！

　　正这么想着，火车一动，大家咕咚一声朝一个方向涌了一下，乔泷澈这次可栽了，被几个站立不稳的扑过来，手疾眼快的双手拉住两边的座位靠背，手臂差点儿脱臼，承受了几个人的重量，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似乎是个学生仔，细瘦的像个姑娘似的，五迷三道的仍旧趴在乔泷澈的怀里，任凭乔泷澈看他，没什么起来的意思，乔泷澈现在对所有的调戏都怒火中烧，“我说大兄弟，你踩我脚了！”那学生仔才满面通红的站好了，乔泷澈得以重新站直，忽而呆住，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一下，那是…是闵哥？！

　　乔泷澈不确定，但是，这次一切被动都被抛著脑后，乔泷澈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刚才的位置，一路挤了过去，这个大个子，身强力壮，真是发动了攻势，谁也拦不住，任凭车厢里现在连下脚儿的地方都没有了，乔泷澈却勇往直前的挤到了目的地。

　　可不是嘛，就是闵清眠，他站在那儿，在一群面目模糊不清的人堆里，这里烟雾缭绕，气味难闻，可是，他就站在那儿，乔泷澈发现，他戴着黑色的臂纱，触目惊心，目光远且伤，头发看来是多日未曾打理了，长了，散漫的垂下来，遮住了眉毛，反而有了种说不出来的韶秀动人，加上一身的素黑，如沧海遗珠一般。乔泷澈挤到跟前儿，没有引起闵清眠的注意，他穿的也不少，大概就使感触迟钝了，或者是别的事情让他迟钝了，他靠在那儿，看着车窗外，乔泷澈不敢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给谁戴孝？他去哪儿？有些事情，如果你一开始没有真诚的参与，那么临到跟前儿，多说一句都是徒劳，乔泷澈确定他和谁也没提，也理解了慕容老师的那些欲言又止，瘦成纸片一样的，难怪要让别人喝闷酒消愁呢。

　　乔泷澈生硬的挤到了闵清眠跟前儿，引起了这里人的强烈不满，“挤他妈什么挤！”乔泷澈狠狠的看了这些不满的人一眼，大家都不吱声儿了。

　　闵清眠也注意到了，回头一看，愣住了，怎么会是乔泷澈？！他想露出一个笑容来，点头示意，乔泷澈已然过来，火车停靠一站，车厢震动，闵清眠站立不稳，“小心…”他提醒乔泷澈，乔泷澈却一把抱住他，把他搂在怀里，轻声的说，“对不起，闵哥…”

　　闵清眠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却觉得这个可爱的小邻居，原来有这么宽宏的拥抱，藏在里面，让人觉得困倦。

　　车上挤上来更多的人，空间进一步变小之前，乔泷澈放开了闵清眠，把他圈在自己的双臂撑起的空间里，看着他，闵清眠想说点儿什么，但是放弃了，之后，就这么一直的站着，直到闵清眠下车，他要去的是墓地，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