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邻居》紫袍客

25、众里寻他

　　乔泷澈的屡次炸毛儿，让闵清眠实在是搞不清楚是否几零后这个分法真的对劲儿，反正这个孩子的脑子绝对和自己不同，转而去看慕容老师，心里想，当老师也怪不容易的，慕容敬看着闵清眠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说，“这不像你啊，好像和邻居关系不大好。”

　　“哎…总之是有点儿老了，年轻孩子的心思搞不清楚了。”闵清眠笑着说，“不过，这个孩子真的很好，仗义执言，热情，聪明，积极向上，非常的好…”

　　慕容敬一笑，“耽误你时间吗？”

　　“不，没什么要紧事，今天是晚上的班，倒是我耽误老师你吗？”

　　“当然不，今天没事做，接到你的电话，觉得像做梦一样，现在都觉得不是真的。”

　　“是啊，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老师了。”

　　“我陪你在校园走走？”

　　“哦，好啊。”

　　慕容敬和闵清眠并肩在校园的小北湖畔漫步，这所大学有一处非常棒的植物园，即便是冬天也是春色满园，正巧从小北湖这里就可以去。

　　“小眠，你的气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对了，老师你一直在这座城市吗？”

　　“不是，才来三年而已。”

　　“哦，以后就不会离开了吗？”

　　“你呢？”

　　“嗯，我就在这里了，我挺喜欢这里。”闵清眠笑着抬头看自己的老师，慕容敬一直看着他，“这边，这边有植物园，带你去看。”

　　两个人走进了用可移动的钢化玻璃搭建的硕大的植物园。

　　“哇喔~这里真漂亮！”闵清眠发出赞叹，“老师，你看这里真漂亮！”

　　慕容敬笑了起来，“小眠没有变，这点和小时候一样，说话的样子像在撒娇。”

　　“嗳？还是没有什么底气对吗？”

　　“说不好，总之让人想保护你，小时候，我记得有一次你二姐要揍你，你就一直拉着她的手晃，‘二姐，就饶恕一次吧，饶恕一次吧，因为屁股还很痛啊~’，你二姐就饶过你了。”

　　“有这样的事，二姐太宽容了，都不记得了…”

　　慕容敬眼光中露出深深的忧伤，“都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所有的一切？”

　　“嗯…哎…这花，居然有这么多种颜色。”

　　这边是培育的新品基地，各式各样的奇异的花开放着，闵清眠走过去，细细的看，“哎，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他看到嫁接的花，花枝被扦插到不同的花卉植株上，用木架固定，还挂着养料瓶，针头不断的把营养液输入这些断枝的体内。

　　闵清眠搞不清楚这样是为了提高花卉的生存能力，还是为了哗众取宠，物以稀为贵，以稀贵来取悦各式各样的人，人的断肢皆出意外，所经历的痛苦往往难以想象，而这些则是刻意的，所经历的痛苦可以弃之不顾。

　　慕容敬故意放慢了脚步，而闵清眠完全被这些植物吸引，信步而行，超出了一段距离，这正是慕容敬想要的，当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的时候，那声音，一下子就听出是闵清眠，可是，仍旧以为是假的，他怎么可能给自己打电话，前尘往事，呼啸而来，甚至，当他说来看自己的时候，慕容敬差点儿就矢口拒绝，当真的就看到他出现在面前，直到现在，慕容敬仍旧觉得头皮发麻，不能自控，闵清眠身上仍旧带着小时候的那股淡淡的，来历不明的香气，很多人说那是世代名医的药香浸淫，慕容敬觉得不是。

　　刻意隔开一段，能够远远的看他，在天顶折射进来的炫目的光束下，四周奇花奇草，闵清眠浑然不觉的认真看这些植物，而时光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时候，慕容敬刚刚大学毕业，本来是不愿意回到家乡去的，虽然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民风淳朴，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可是…谁年轻时候的梦想都是飞向钢筋水泥的坚固梦想，那是一种熙熙攘攘的满足感，是主流取向的成功去处，而且，慕容敬从早就把自己的一切另有打算，要奔向一个完全自己掌握的自由世界，虽然爸爸在当地是很显赫的官员，倒是没有‘吃老子本儿’的意思，为此，和家里产生了激烈的冲突，甚至发展到要断绝父子关系这么严重的地步。那个大学毕业的暑假，让慕容敬觉得是世界末日，糟糕透顶，妈妈左右调停，也不得章法，急的每日哭哭啼啼的，其实，天下没有不疼儿子的老子，慕容敬的爸爸更不例外，只是希望自己的羽翼保护下，儿子能够更好，而偏偏死小子不买账。

　　解决的契机竟然是当时一所中学的体育老师正紧张，老爸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个堂堂的大本生如果连个初中小孩儿的体育都搞不定，那还谈什么大抱负？这激将法奏效了，慕容敬决定去帮忙代几天课。

　　走进那家学校的时候，慕容敬就受到了瞩目，身材高大健硕，模样又不错，关键是从外面上学回来之后，身上带着的那股子劲头儿，佼佼出众，卓尔不群，高中的女生已经很时髦成熟了，比慕容敬小不几岁，纷纷投以含蓄却意味深长的目光，这其实非常能刺激雄性激素的，可是，对于当时心思烦乱，完全无心就留的慕容敬，徒增烦恼而已。更让慕容敬觉得头疼的，是校长和老师的那种虚伪的话，那种感觉，让人觉得一点儿希望多没有。

　　对于教体育这样的事情，简直易如反掌，还没有教课，只是在操场上和高中的孩子打了场篮球，慕容敬就赢得了这些孩子的心，何况是教那些刚刚上初一的小不点儿，没有挑战性的事情，对于年轻气盛的家伙来讲，比自杀都难受。

　　初一年级的孩子，刚从小学幼稚的体育课中蹦出来，对于初中的体育完全是好奇的，更何况这位出众的新老师教的课。

　　那天，慕容敬到现在都记得特别的清楚，天特别的蓝，木槿花开的正好，洁白的重瓣木槿花，在阳光里别样的美丽；还有一种珍珠梅，花开像云一样飘渺美丽，现在不是好时候了，迎风飘零，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像梦一样，总是给人无限的温柔情思，当然，这些小不点儿还不会想这个，连老师们也完全不会想这个，这更让慕容敬觉得荒芜寂寞。

　　只是，和老爸击掌做赌，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上课，男生两排，女生两排，喊老师好，喊口令，听老师训话，讲科目，做准备活动，今天男生是引体向上，女生是单杠翻转，难免要示范一下，简单的很。

　　先在女生这边讲解动作要领，安全细则，再看几位平时体育好的女生做了一遍，慕容敬鼓掌表示做的很好，这种拍手鼓励的方式很新鲜，让女生很心动，新老师穿运动服的样子真帅，所以，表现的好——就成了大家迫切的希望，希望老师喜欢，希望老师关注。其实，如果表现不好的话，老师不就可以在这边多呆一会儿了嘛，但是，这恰恰是那个时候女生的乖巧和单纯，而且，事实证明，在一个男人没有讨厌你之前做的很好，是最好的开始和结局，其余的撒娇和装傻都让人觉得厌烦，偏偏现在不是那个世道了。

　　慕容敬巴不得赶快结束女生这边的督导，与其说讨厌全部的课程，那么在女生这边做指导要更让人心烦，闹个不停，话多的没完，连自己有没有女朋友都要问，是天真可爱还是怎么的？

　　走到男生这边，这个年纪的男生，刚刚萌发了雄性的自觉性，一个个都跃跃欲试的在那儿比划，有的已经上杠去玩了，猴子爬杆儿一样，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噗通一声以完全不美观的姿势坠落下来，还在众人面前展示胸肌和肱二头肌，赢得大家的嘘声和叫好。

　　“做的不错，小子，就是下落姿势太像坠毁了。”慕容敬一边走一边说。

　　男生们哄堂大笑，那位小先生完全不以为意，还得意洋洋的说，“老师夸我了。”看他大概一米七的个子，带着一股子傻乎乎的蛮劲儿，模样有点儿像小兵张啊，这样的男生大多莽撞而善良，慕容敬很喜欢他。

　　叫大家重新列队报数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俊秀的难以形容的男孩子站在队伍末端，真的，如果现在让慕容敬描绘当时看到闵清眠的情形，慕容敬仍旧缺乏语言表达的能力，只觉得他是刚刚收敛了翅膀落那里，还完全搞不清楚人间的情况，眼睛像落在纯净的湖中的星云，深深的，蒙着水汽，完全不谙世故的那种感觉，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慕容敬想，以前人们形容天使，皆用美丽，或者纤尘不染，身着白衣或者什么的，其实，天使唯独不能掩藏的应该是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早就悉知了人间的寒暖，可是，面对这些时候，所产生的悲悯仍旧使他谦卑而茫然，那种单纯让深入其中，深受感动。

　　刚才，他并没有在队伍中，“那位同学，你过来，为什么迟到？”

　　被当众点名而脸红的男孩子，也真的不多，他走过来，穿着干净合体的运动服，头发在阳光下形成一个光圈儿，站到自己跟前，声音和他的人那么相配，“老师，很抱歉，刚才被叫去画板报了，要来检查组…”

　　“嗯，知道这节课的内容吗？”

　　“刚才杨宽做给我看了，我知道了。”

　　“那好吧，你做一遍。”

　　慕容敬看到这个个子相对来讲比别的男生要小一些的男孩儿明显为难了，下面响起了七嘴八舌的报告声…

　　“老师，闵清眠比我们小，他‘跳级’的，不会做。”

　　“老师，小眠身体不怎么好，得用人帮忙。”

　　“老师，我妈说了，闵家的小少爷都是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了就好了，没事，就是现在做不了。”

　　“老师…”

　　慕容敬觉得这些孩子真是可爱，这算什么理由，简直封建迷信，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可是，觉得，教育和文化的落后，真是很要命的事情。

　　“来吧，让他们看看你行。”

　　闵清眠站在单杠底下，心虚的笑了一下，“老师，要跳上去吗？”

　　“来吧，小伙子。”慕容敬托住他的腰，一下子就把他送到了单杠上，“抓住，很好，开始。”

　　“哇喔~哇喔~啊！”闵清眠的臂力和膂力都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个，刚做了一个就掉了下来，慕容敬手疾眼快，一把就抱住了他，当时觉得，有股非常独特的香气扑面过来，打横接住他，这个孩子显然受了巨大的屈辱，都要哭出来了，像条小鱼一样挣脱自己的怀抱，跑到队伍中，看他的样子，自己是很后悔的，不该捉弄他，其实，细追究起来，慕容敬那时候不过也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