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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过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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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闵清眠完全搞不清楚的情况下,脑袋瓜子上已经被兜头罩上了乔泷澈的那件大风衣,这件该死的衣服只能乔泷澈这样的大个儿才扛得住,所以,相对个儿小的这个差点儿被弄个跟头,好在一条胳膊揽住了自己,才站稳了,把那风衣拽下来,乔泷澈兀自乐的手舞足蹈,看着自己,“闵哥,你卖萌的时候还真可爱。”
“你这个小子…真是的…”
“嘿嘿,今天真是非常的高兴。”乔泷澈一边说,一边就扯掉了自己身上穿的T恤,光着膀子嘻嘻哈哈的对着闵清眠。
“喂!喂!你搞什么搞?这会感冒的?”
“怎么会?又没有多冷,哈,已经有暖气了!屋子的地上坐着很舒服。我喜欢这房子!”乔泷澈把T恤也扔到闵清眠的肩膀上,然后把闵清眠买给他的那件衣服套在头上,模糊不清的说,“哇哦~这衣服像牛奶一样滑,真是奇怪,外表明明很酷,内里却缎子一样,真的很贵吧?”
套好了衣服,真是太合适了,既透出了乔泷澈肩膀和胸脯上的肌肉,又不夸张的留了余地,稍微一用力,锁骨侧面的那条领子就会透出皮肤,狼牙扣和肌肉交相辉映,有款有型。
乔泷澈的‘王子病’大大的发作了,竟然跳起了Popping,这让闵清眠眼花缭乱,以为他在空气中卡住了,这个小天才,越是当着人的面儿越能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儿。乔泷澈忽然欺身过来,一只手啪一声按在闵清眠背后的门上,一副绝世大情圣的架势,把闵清眠逼的跌到门上靠着,抱着他那一堆衣服,不知道他要干嘛,也猜不出来,只能惊悚的看着他活像个受惊的小仆人。
“闵哥你认真点儿。”
“干啥?”
“觉得我帅吧,你看你都惊呆了。”
闵清眠被笼罩在乔泷澈的阴影里,后背靠着门,不然就会被顶个大跟头,这个状态太可耻了,闵清眠把手里拿的衣服一股脑儿的摔在乔泷澈脑袋上,“你神经病啊!滚开! ”一边说,一边还拳打脚踢的,突然的意外让乔泷澈很狼狈,抱着衣服,左躲右闪,还差点被踢中,“呀~呀~招更年期了?”
“穿上衣服吧!那副样子很花儿痴!”闵清眠气急败坏的喊,又要踢乔泷澈,乔泷澈三蹦两跳的跑走了,一边跑一边惨叫,“妈呀!闵哥你发起脾气来真吓人!”
看乔泷澈跑远,闵清眠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自己肯定是让乔泷澈误会了,任凭谁都会那么想,一个GAY,甚至私生活很滥的GAY,不管是从行为上还是从道德上,都没什么值得尊重的。
在闵清眠的内心深处,渴望有个邻居,和睦的,相处友好的邻居,那样会觉得生活有意思的多吧,可是,闵清眠更希望邻居像他本身那样快乐的生活,算了,事已至此,就到此为止吧。
进到屋子里,哦,果然是已经有暖气了,一股热浪袭来,把鞋子脱在玄关,脚底踩在地板上,很舒服,那适当的热度从地板传来,真的很疲惫啊,走到厨房,吊厨里放着昨天烤的玉米粉蛋糕,还有一盒酸奶,可以休息一会儿,院里的一名同事出国了,医院的人手更加紧缺,傍晚要接着去替班。
闵清眠坐在地毯上,这是一块雪白的纯毛毯子,很舒服,想起口袋里有妈妈写来的信,爸爸喜欢用电子邮箱,积极的跟二姐学习新事物,妈妈却喜欢写信,用毛笔,字迹很似赵孟頫,更婉转圆润一些,给闵清眠讲家里有趣的事情,这次还寄了‘品品’的照片,是收养的一只小狗,很漂亮很顽皮的样子,闵清眠一边微笑一边看着,吃着自己做的蛋糕,还是有点儿甜了,不放葡萄干就好了,已经放了秋梨膏;酸奶也是自制的,口感还不错。
妈妈最后说,“小眠,一切真如你说的那么安好吗?字里行间,还同你从前一样,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伪装的幸福和真正的快乐,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需要表白一个不需要,因此,让爸爸,妈妈担心尤甚,《素问》说,‘亢则害,承乃制’。莫不如就尊重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尝试之后,对错皆要承受,不也很好?前几天,你爸爸和我在‘竹林雨’静修的时候,仰望天空,不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那样美丽的天空了,你爸爸说,那清澈的样子,像我们家的小眠,我的儿子。我们爱你,也想念你。”
闵清眠把信放到一边儿,躺在毯子上,闭着眼睛,觉得那么刺痛,眼泪安静的淌下来,落在毯子的长绒上,像一滴晨露,可惜,这个静谧的世界,没有花香和鸟鸣,空气稀薄,一切像透明的冰,慢慢的冻结。
忽然就坐起来,离开了这块毯子,沉香正在驱逐一些陈迹,可是有些在这段时间内还在负隅顽抗,以为不过也是同样的香气,这上面,曾经做什么来着?
一下子,整个儿屋子布满了人,郑伯谦和那些不同的人,在各个地方,是啊,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那些自己加班的日子,那些自己出差的日子,那些自己不在家的日子,这间屋子,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手里的酸奶被闵清眠狠狠的摔在墙壁上,留下一个难看的污渍,扑到吧台,还有酒,上次院长拿来的Lafit还没有开封,就喝这个吧,打开,倒在杯子里,色泽像红宝石般流转,单宁也很厚重,配上这漂亮的敞口杯子真合适,闵清眠坐在吧椅上,撑着额头,不能为了失败的恋情能够换所房子,况且,有些东西,不能以任何方式让他不存在,闵清眠是骨科的大夫,有精湛的技术,能够接好断裂的骨头,并且告诉病人,在恢复的时候,一定要当心,一旦恢复了,那断裂的地方比别的地方要更加强韧,虽然那里形成的是难看的疤痕,可是,并不重要。这种坚韧也许慧伴随不同程度的风湿,那是对潜在危险的本能预警,很奇怪。那么,自己接好自己人生的断骨吧,没人愿意骨头或者人生突然折断,即便百般辩解,闵清眠都想说,事故的责任人,本人总是不能摆脱干系,或者因为经验不足,或者因为好奇,或者因为冒险的天性,或者因为无法拒绝别人,或者无法胜任自己本来应该胜任的事情,这都是来源于自己的主观,所以,忘记或者人为的毁坏那些过去没有用,那是经历的一部分,只是,消化它,真是很难…闵清眠捏着酒杯的透明底座,吧台的灯开着,那是柔和妩媚的光泽,折射被子和酒瓶的光芒,晃着闵清眠的脸,恍若是一朵梦靥,那么不真实。
最终没能喝酒,因为还要去工作,这是原则,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但是不能对病人那样,就这些,打开衣橱,把郑伯谦的衣物都收拾出来,放在自己这里的并不多,都是自己买给他的,所以,都记得。侧面领带格里的领带也是他的,第一条是自己第一次去香港的时候买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当时既兴奋又紧张,不知道他能否喜欢,坐在咖啡厅他的对面,都不好意思看他的脸,悄悄的把那个用黑底金花儿府绸包裹的领带盒慢慢的推过去,郑伯谦当时非常的高兴,就在那种地方,偷偷的亲吻了自己推过领带的那只手的手背。你看看,每一件,每一件,都带着这种东西,生命里充满了这种东西,大概叫回忆,好的回忆成了人生中的琥珀,坏的记忆成了人生中的血栓,那么,这个城市,和这个房间,还有这段记忆,都充满了一些东西,权且叫做闵清眠的初恋,要怎么办?按了一下制动钮,里层的储藏格儿打开,里面都是因为季节关系洗好放起来的衣物和被子床单什么的,一块儿织工精湛的毯子卷放在那儿,毯子的四角还用了复杂的结艺,闵清眠抚摸了一下这毯子,这是大姐亲手织的,姐夫做的结,说自己体质偏寒,在这地方,冬天用的上。坐在衣橱的平台上,世界变的很安静,雾蒙蒙的背景,带着靛青的色泽,水汽氤氲,覆盖过来,覆盖住闵清眠和有关他的一切,水汽凝结,一滴一滴,终于在背景上无法承受,滚落下来,撕开一道朦胧,可以看到光芒,那个幻影打开了灯,他把一些东西收拾起来,叠的整整齐齐,拉出一个简易储物箱,放进去,然后直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一只手捏着下颚,似乎是在沉思,走到一个立橱跟前,拉开抽屉,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内裤,从里面抽出了几条,放进那个简易储物箱,又从下面一格的抽屉,里面全是摆放整齐的袜子,也抽出了几双,放进储物箱,紧接着,去书架,那是个充满格调的朴素书架,上面的书更加的充满了格调,不是脊背崭新得装饰品,而是看过,甚至不只一遍看过的,有的书非常的有珍藏价值,是老式的线装书,成套的摆放着,主人精确的从最边缘,抽出几本崭崭新的书籍,一本是萨特的《存在于虚无》,一本是繁体版的《金瓶梅》这套书现在从大陆买全本已经非常难了,还有一套台湾林文月翻译的《源氏物语》,哦,对了,还有一本郑伯谦送给自己的《金匮真言论》,自己很珍惜的,虽然自己有几个版本的,上面注释满了自己的见解,这本,却安安静静的保管着,上面没有赠言,没有痕迹,放到书店里,马上可以转易其手。好吧,差不多了,就这些了。都整理好了,放在简易储物箱里,搬了一下,很重,差点儿搬不动,嗯,就这样了。
去上班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已经觉得冷的可以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下雪,从一层的仓库里拿了把雨伞,黑色的,合金的伞骨儿,树脂的伞柄,打开来,能够撑出一副雨天的故事。
到了医院,工作仍旧是那样,今天的病人少,看来可以清闲一下。倒是院长特别的给他准备了他老妈做的咖喱牛肉饭,这还是闵清眠教给她老人家的,今天搞出作品来让闵清眠评判,其实,老妈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没有往里面加入椰浆,椰浆能够把咖喱的味道发挥到极致,老妈选择的那种咖喱也不好,闵清眠告诉他了一家外贸食品店,老太太得到了诀窍。
饭还热气腾腾的,闵清眠坐下吃,一位手术室的助理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进来,“闵医生,这是锯下来的腿,怎么处理?都烂的挺严重的了,这味儿…”
闵清眠皱起眉头,这是大手术,是谁做的?刚想上前看,院长进来,瞪了那个助理一眼,“没眼力见儿呢,这不吃饭呢吗?以前都怎么处理,给那边儿的专家,他们负责。”
闵清眠已经过来了,戴上了手套,“怎么回事?”院长已经挥手冲那人使眼色了,助理马上会意,消失在门口。
“嗨,妈个巴子的,有病,中午忽然接到通知,说有台手术,在我们这儿观摩,要拍片子也不是干什么玩意儿,说是请的专家什么的,是要请你过来交流的,我琢磨着,你跟他们掺和这个干啥,都跟精神不好似的,我说你病了,结果,听说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个啥来,腿一锯,都滚蛋了,我爸特别打电话来说,人家干啥也别吭声儿,低调,不然没什么好脸色看。”
闵清眠没做声儿,摘掉手套,脸色越发的难看,院长看着闵清眠,知道他的固执劲儿又上来了,而自己心里的保护欲又上来了,总觉得凭着这个家伙的执拗,正直劲儿,没有自己的保护,非得得罪人不可,这一行,不管哪一行,现在都够乱套的了。
闵清眠开始吃饭,院长却过去盖住他的饭盒,“哎,算了,看脸色跟白菜似的,咖喱对胃也不好,吃点儿别的吧。”
“明远,我做人的确很失败但是还没到不能管自己衣食住行的份儿上。”
“我就说你有事儿!”
“没事儿,我就是就事论事。”
“还是有事儿!”
“算了,回家吧,我在上班,别打扰我工作。”
院长——邹明远先生,别人觉得这个人,倒是有本事,也挺有想法儿的,就是脾气大,架子大,很难弄,再加上官二代加富二代的背景,挺那个的…偏偏就对闵清眠服软,甚至言听计从,这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大概,人这一辈子,总有几个特别在意的朋友吧。
他走到门口,回头说,“小闵,不让你参加不是因为你技术的问题,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好,最优秀,最聪明的骨科医生,我是不想让你趟那滩浑水,我知道,你不在乎名利,你在乎病人,可是,那个病人来之前已经被他们耽误了,真的,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闵清眠抬起头,看着邹明远,笑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表达。
邹明远张了张嘴,“你知道吧,恋爱和相处是两回事儿,爱你之前,你是无限美好的,相处时,你就成了物品,拼命想撕掉你的包装,看你的价值到底有多少…闵清眠,其实,你别弄错了,那个人想撕掉的不是你包装,那就是你本身,非常美丽的东西,你这个人,从来就不懂得包装自己。”
闵清眠目瞪口呆的看着邹明远,咽喉部分发出点儿响动,“说…说…说的是什么啊?你跟你老婆吵架啦?”
邹明远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然后捂着脑门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