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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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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瑾聪慧,未必总结得出反射原理,但也知道诸葛子瑜有大而深邃的瞳孔,他侧脸大面积的烫伤疤痕映在他的眸子深处,明晃晃的就像是一个戳。
诸葛瑾一直在等围脖上面有人圈他去做那个古老的,页面永远难以刷开的答题游戏,可惜一直都没有。诸葛瑾希望能够在做到“如果时间可以回溯你希望去到什么时候”的那一题的时候,把周瑜从坟墓里面刨出来拎着他的后颈跟他讲,比起西川来它更像吴郡得多。
甚至是像后来的建业都好。
诸葛瑾满怀自信,相信他能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真挚又坚定,或者还能带有一点温柔得让人想吐的柔情。
但周瑜的吐槽和埋汰永远精准得正中把心。那天下午当诸葛瑾在纠结如何才能想出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驳斥周公瑾这些不靠谱的发散的思维是时候,周瑜一手托着裹了膏药敷在脸上的纱布一边让人拿了羊皮地图出来展开挂上。
赤壁一战之后的数十年间,后人多认同这是真真正正的三国时代。所有的云谲波诡,暗度陈仓和斗智斗勇尽数上演,热闹得都有点分不清楚周公瑾到底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大概是也用不着从前三国抢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人来充当门面。
诸葛瑾有点生气的拉长了脸,又拿出他作为长辈的谆谆善诱来:“西川路远,逆流而上江中又多颠簸,公瑾此去不宜得很。”他这么说。
周瑜回过头来看他,这个年轻的,英俊的,果敢的男人,在他的眼睛里面,诸葛瑾分明看到明亮得耀眼的火焰和星星。
周瑜眨眨眼睛,他笑起来嘴角像是蒙着一片早晨的云,周瑜说:“子瑜兄莫要学对岸的郭奉孝,风流不检倒还罢了,一张乌鸦嘴黑遍全天下也是损人不利己。”
“那你倒是要我学谁去?”
周瑜手里面拿着一只狼毫笔,蘸着浓酽的朱砂在挂着的地图上画一个圈。
“来学曹贼罢。”周瑜说,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虽然窃国之心被脑补群雄得而诛之,得了便宜还卖乖摆出一副逐鹿天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流氓地痞样来,也不能说是不洒脱不霸气。或者还有他那一双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能忘或者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周瑜预感他们终究要因为没有攻君而悲剧掉的一对已经受得没救了的儿子,也说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之类的豪情壮语——诸葛瑾年纪大是大点,也未必不能再有此般少年英雄气。
周瑜的目光有点好笑的从诸葛瑾头顶扫到脚,再扫回来。
再不济,揽二桥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有美多人养之高台——总之学什么都好,人未老而志先衰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真是太没必要。
诸葛瑾心里面有点发毛。周瑜表情认真而形容狼狈。
诸葛瑾莫名有些好气又好笑。
他也并非不曾了解周瑜为人,少年成名言议英发还是王公贵胄玉汝于成,都是表象。这个男人和他的爱一般看似温和却不能回转,运筹缜密却果敢肆意,纵使撞上南墙,亦要撞破南墙,再往南去。
或而此般皆是因他豪赌。
这个男人的一生走到今日太过风顺一帆,有最好的知己娶最美的美女,当能当到最大的官打能打好最宏伟的仗,喝最好的酒听最好的曲舞最好的剑,风光坦荡,没有遗憾又不知遗憾。
如此说来好像千帆所过皆是云烟,只觉千金肯掷年少可抛——因为相信再大的风险,也没有不可赌赢的一局。
周瑜仍然举着他那只笔,一点朱砂莫名干涸在他苍白的手心,像一个赤色的胎记。诸葛瑾莫名又有点心惊。
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一点不应看到的东西,以为他孤注一掷,知不可得而强求其志在必得。
诸葛瑾低低喊他:“公瑾。”
周瑜侧着头看他,目光里面是深邃的温柔。周瑜说:“再不然,学我也好。”
略带得瑟和自恋的讲,武能开疆辟土——拒铁骑,走舳舻,拔剑撼胸拔山扛鼎,身先士卒而令众人知其霸业可图。文能治国安邦——虽然只治了南郡,还是在开了叫庞凤凰的外挂的基础下袖手垂拱——也不能因此而否定了长远的巨大的潜力,诸葛瑾甚至莫名觉得周瑜此时正有点得意的想,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想。
真是个励志情景剧来的。
——可是,这又是要唱的哪一出?
诸葛瑾微微的皱眉——虽然早在周瑜乱来一气的搅局中忘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却还意志坚定,记得跟着周瑜的思路走才是真的要无路可走的。
于是诸葛瑾甩了甩他暗红色的袖子,拱一个拱手。“下官才疏学浅,到底当不起此等重托。”
真真假假,诸葛瑾虽然说当真受得起别人称一句坦坦荡荡的真君子,周瑜却在琢磨,他这句话,是不是连标点符号都不要相信。
诸葛瑾却终于毫不顾忌似的看着他,难得的清明难得的坚定和难得的威武霸气,直勾勾的像是要看到他心底。
周瑜低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恶作剧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没有达成的失落一般。他放了毛笔,上前一步扶住诸葛瑾的肩膀。他说:“这下倒当真分不清楚,汝与汝弟,到底是孰更有趣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