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圣子

5、五

　　被许鸣拉着手出了酒吧，上了她那辆哐哐作响的自行车，风一样的在街上掠过。

　　夜晚就像大朵的罂粟花，华丽地在黑暗的街面上铺开。初接触的时候会觉得惊惧，事实上也不能够进入它，因为你会中毒。但是这种毒令你愉悦，在这里，看不见平时的那一面，北京这样的大都市，再不是那样的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有的只是不真实的光与影，黑暗与光明的摇曳。

　　因此她不在意速度，任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其实这辆老旧的自行车并不能飚得多么快，只是这种夜晚的气息，让小雪觉得，如同飞翔。

　　车子停在一条胡同前，许鸣单腿支着车，让小雪跳下车。望着黑暗的胡同口，小雪开口想问。

　　“你害怕吗？”

　　小雪摇头，“怕什么。”

　　“这个地方要拆迁了，虽然我有时候会回来看看，但是以前的乐器店都不在了。新街口那些店，我都不熟悉，懒得去买东西。”许鸣踢下车子的支架，就这么让它立在路边，自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抱着膝盖，说。

　　“我十六岁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的小店里买的第一把吉他，后来小语颐哥她们的东西也都是在这儿买。不过那把吉他很早就坏掉了，被我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我睡上铺，结果把琴身摔坏了，不能用了。”

　　莫小雪看着黑乎乎的胡同口，最外面的房子上，剥落的痕迹中，用白油漆写了个大大的拆字。许鸣维持着那个姿势，一直自言自语似的说，“后来我没钱买新的，还是小语给我买了新琴，我们乐队一开始只有我，小语，颐哥三个人，之后有段时间，跑了100个酒吧也找不到地方唱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不过我现在想，用同一把吉他，唱着同样的歌，在同样的地方，能做什么呢？”

　　小雪走到她身边坐下，不说话，把身上的吉他放到地上。“当年我以为自己来北京是很伟大的举动，追逐梦想，多美好的东西，现在看看，也许不过是不听话的孩子的一次青春期叛逆罢了。”

　　并非每个人的愿望都能够实现，并非所有的花朵都能结出果实。但是，尽管这希望渺茫而又渺茫，还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在追逐着。

　　“许，要是还有比赛，你还去参加吗？”

　　沉默了半天的小雪问。许鸣回头看看她，

　　“我不知道，也许我还会去吧。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也只能像这样不是吗。”

　　“这里挺好。”小雪说。

　　她站在胡同口，回头看许鸣，笑意像湖面上的水纹，一圈圈荡开在夜色里，“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

　　许鸣抓过自行车，推着走进胡同。黑暗弥漫，什么也没有，两旁的房屋像是受伤的野兽，蛰伏在那里，一无动静，连废弃的砖砾也保持着很久以前的样子。简单的门上还挂着半个破旧的招牌。只有她们两人在胡同里行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身后的马路也越来越远。

　　走在以前的记忆中，现在的自己在看着以前的自己。在这样的情境下，仿佛能看得见那些以前的东西一点点变老，黑暗恰好的掩饰了两人的心情，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有一种安静。

　　走到尽头，谁也没有说话，许鸣看看小雪，“我们回去吧。”

　　“回去？”

　　许鸣已经蹬上自行车，瞥她一眼，“到我住的地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