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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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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年的冬天提早降临京城,本该是秋高气爽的十月却多了一份初冬的萧瑟,往日繁华热闹的大街也渐渐的停歇了下来,来往的人们皆是紧裹着衣裳,步伐匆匆的往家里赶。
而这样秋天也注定是个不平静的秋天。
十月初向来被皇上给予厚望的二阿哥忽然病倒了,原本以为只是小小的风寒过几日便能痊愈,谁曾想就在昨日二阿哥忽然间浑身抽搐,高烧不退,弘历第一时间便将太医院的御医招到了长春宫,然而直到今日御医依旧无法查出导致二阿哥病情加重的病因,弘历大怒因此处置了不少太医,后宫之中人人自危,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在皇宫中弥漫了开来。
“你们这些庸医,前几日不是说二阿哥只是普通的伤寒,为什么二阿哥却越来越严重?竟然你们连一个简单的风寒都医不好,那朕还要你们何用!来人啊,给朕把这些庸医拖出去砍了。”弘历将茶杯狠狠地砸向那些太医,愤怒的吼道。
“皇上饶命啊,皇上开恩啊!”原本就已经六神无主的太医们,此时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只能不断的磕头求饶。
“皇帝!你冷静点,现在永琏的病要紧,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冷静,要是连你都乱了分寸,那么还有谁能主持大局。”太后皱着眉对失了方寸的弘历厉声制止道。
弘历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来,“是,皇额娘教训的是,是儿子莽撞了。”低头冰冷的眼光如剑般射在太医身上,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太医们耳边响起:“你们现在就是给朕说清楚,二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们垂头面面相觑,你推我搡的,最后还是选了最有威信的李太医。被众人推出来的李太医却在心底暗自叫苦:这群该死的混蛋,有好事时就不见你们这么齐心的想到我,如今碰上这事,要是不小心触怒皇上,那可就是全家集体掉脑袋的事。
“李太医你就给朕实话实说,二阿哥到底怎么了,要是敢有任何欺瞒,哼……”弘历目光凌冽的射向下首的李太医。
李太医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慢慢开口道:“回禀皇上,昨儿个之前二阿哥的脉相确实属于风寒之相。然不知何因,昨日这脉相忽然发生变化,且来势汹汹,奴才们措手不及……”
李太医顿了顿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弘历的脸色,却见弘历脸色铁青的瞪着他,惊吓的二话不说头只往地上磕去,“恳请皇上恕罪!”
“朕现在只想知道二阿哥何时能够清醒过来?”弘历闭上眼,声音沙哑地问道。
李太医咬咬牙,闭着眼重重的磕了个头像是豁出去般的说道:“若二阿哥能熬过今晚即可,如若不然还请皇上赐罪。”
听了李太医的话,弘历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你…你给朕再说一遍,难道你们这么多的御医竟然连一个能救永琏的都没有!”
“奴才等无能为力,还请皇上恕罪。”众御医磕头。
“不,不会的!你们这些庸医,本宫的永琏明明还好好的在床上躺着,你们竟敢诅咒永琏,你们该当何罪!”富察皇后双目怒红,面色狰狞对着太医们吼道。
“皇后饶命,皇后饶命。”太医们头磕地发出‘砰砰’的声响。
富察皇后也不管太医的求饶,径直的扑到永琏身上,拿起永琏的手轻轻磨蹭着,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永琏乖,快点醒过来看看皇额娘啊!额娘求你了,睁开眼看看额娘啊!”
“皇额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吓三儿!”三公主抱着有些疯狂的富察氏,害怕的哭道。
“哭!哭!谁让你哭的!”富察皇后恶狠狠的瞪着三公主,吓得三公主连连后退,此时的皇后已经全然忘记了她还是三公主的额娘,满心都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永琏。
“哀家的乖孙啊!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太后三公主揽入怀里,语调悲伤的说道,“皇帝,这些没有照看好永琏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全给哀家拖出去砍了!”
“太后娘娘饶命啊!”太后的话音刚落,屋里的奴才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扑倒在地拼命的求情。
“皇额娘,您先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儿子。”弘历按了按发晕的脑门,看着疲惫的太后说道。
“那哀家就先带三儿回去了,永琏要是有什么变化你可一定要叫人去通知哀家。”太后没有拒绝弘历的要求,一来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看着永琏伤心,二来是太后自知身子不如以前,也不愿让弘历在替永琏操心的同时还要操心她。
“儿子知道了。”弘历点头。
太后拉着三公主离开,临走时太后看了眼守在永琏床边的富察氏,叹了口气道:“皇上好好安慰一下皇后吧。”
弘历只是点了点头道:“儿子知道了,桂嬷嬷扶太后回去休息。”
弘历目送着太后离开,随后走到床边将富察氏扶了起来,望着富察氏悲伤而又无助的眼神,弘历的心被微微刺痛了,眼前不由浮现两人往日的相处的时光,想到这些弘历放柔了语气,“皇后别担心,永琏不会有事的。”
“皇上,真的吗?琏儿真的不会有事吗?”富察氏像抓住救生草一样紧紧抓着弘历的衣角,语气颤抖地寻求着弘历的保证。
“真的,朕是真命天子,朕的龙气会庇佑咱们的二阿哥,一定会让永琏好起来的。”弘历拥着富察氏嘴里说着让富察氏安心的保证,然而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底气。
“对啊,琏儿是皇上的儿子,而且又那么懂事那么聪明,上天一定不会那么残忍让他这么早离开臣妾。”皇后喃喃自语着。
弘历轻轻拍着皇后的背,看着太医们忙进忙出的摆弄着永琏,看着永琏毫无声息的躺着,眼里满是痛苦。自己身为皇上,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痛苦难受,什么都做不了。
……
“恐怕又变天了!”景娴望着窗外随风而动的树叶,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容嬷嬷等人闻言一愣,随即往窗外看去,窗外的景色仍旧是平日里所看到的,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这个季节的天气确实变幻多端!”夏雨接口道。
景娴并没有回应只是轻笑了声。
“主子,奴婢说错了吗?”景娴的反应让夏雨十分不解。
景娴依旧是但笑不语。
看到景娴的表情,容嬷嬷等人皆是满头疑问但又不好再问。
“夏雨,长春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景娴寻问道。
“回主子,那边传出消息说若二阿哥能熬过今晚或许还有希望,否则……”夏雨没有将话说全,但是她相信景娴能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景娴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出神地望向长春宫的方向。这个在外人看来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掩藏着多少双贪婪地眼睛,又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污秽之事。就像她哪怕是早已知晓二阿哥的命运,也从没想要要去替对方改变什么,毕竟她也什么慈善之人。虽然景娴在这件事上永琏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但有些债是皇后欠下,只是如今却报应在了永琏身上。景娴摇摇头,心道,这或许也是皇室的悲哀。
钟粹宫里,高氏倚在床头,原本艳丽的脸庞上此时布满了阴狠,眼里透露着疯狂的恨意,高氏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平坦无异的腹部,语调轻柔而又温柔的低喃着:“孩子,就快了,就快了……”
咸福宫
“永璋,现在就剩你一个皇子了,你要给额娘好好争气,争取得到你皇阿玛的重视,知道吗?”纯妃严肃嘱咐着还懵懂无知的永璋。
永寿宫
“宝宝,额娘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你的。”嘉嫔抚摸着凸起的腹部,眼神坚定的说着。
……
“皇…额娘,疼…好难受…”半夜永琏忽然发出轻轻的叫疼声。
“永琏,永琏…”听见永琏如同蚊子般的声响,富察氏心头一震,连连叫喊着。
“唔…疼…。”永琏仿佛没有听见富察氏的喊声,嘴唇仍在一张一合的颤抖着。
“永琏,永琏,皇额娘在这,你快睁开眼看看皇额娘啊!”富察皇后推开太医流着泪喊道。
然而永琏并没有回应皇后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叫疼,富察氏只能紧紧的抓着永琏的手,仿佛只要她一松手,眼前的永琏就会消失不见。而床上的永琏忽的大力挣扎了起来,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御医!御医!”弘历一见永琏这样便知道恐怕是要不好了,赶紧叫来御医。
“皇后娘娘,请您先放手,让奴才给二阿哥瞧瞧。”一名太医焦急这对着始终不肯放手的皇后劝道。
“不…不…本宫一定要陪着永琏。”富察氏猛摇着头。
那位御医神色为难的看向弘历,弘历走过去强硬的将皇后拉了开来:“皇后,你这样只会妨碍到御医的治疗。”
顶着皇宫两大巨山的压力,御医颤颤巍巍的搭上永琏的脉搏,这时,原本还在颤抖地永琏慢慢的停了下来,而在永琏完全静下来的瞬间,那名太医瞪大了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见此情景,李太医赶紧顶了上去,为永琏摸脉。很快,李太医也如那名太医一样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哭道:“皇上,二阿哥…二阿哥已经去了。”
“不…呃!”皇后惊呼了一声,随后晕倒在弘历怀里。
“皇后!皇后!李太医快来瞧瞧!”弘历接住皇后倒下的身躯,朝李太医吼道。
李太医上前诊了一下脉,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由于悲伤过度,导致气血攻心,这才会昏倒过去。”
“来人,将皇后扶进去。”弘历强忍着丧子之痛指挥着众人,随后疲惫的对吴书来吩咐道:“派人去慈宁宫通知太后吧。”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皇二子爱新觉罗·永琏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