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苍生尽误》水何采采

3、第三章

　　第三章

　　锦瑟仔细帮慕辰盖好白雀绒锦被，服侍他歇下时，一个身长九尺的大嗓门儿青年推门就进：“瘫子啊，你的府地是谁都能乱进的？轻易放这小姑娘走了，以后谁都乱闯进来，你死一万次都死不够！”

　　这人便是慕辰的左骁卫将军阿忠。

　　阿忠自幼被送入宫中做慕辰的武艺陪练，并不顾及礼节。

　　慕辰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

　　“我现在不进来，等给你这个瘸子收尸时候再进来吗？”阿忠怒视着慕辰，双目喷火。

　　“出去。”凌慕辰俊秀的丹凤眼飞出一把把冰刀子。

　　阿忠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不能走路的家伙神气个屁啊！”说完，掉头就走。

　　慕辰却道：“阿忠。”

　　阿忠止步：“什么事？”

　　慕辰道：“下次还放她进来。”

　　“......知道了，瘫子。”阿忠一愣，推门而出。

　　待他走后，锦瑟也疑惑道：“阿忠说得对啊，你的殷王府怎么可以……”

　　正说着，却见慕辰从怀里摸出一只华光闪耀的八宝琉璃珠花，仔细地捋顺她微微乱的刘海，插在那黑瀑似的发间，他的左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锦瑟急忙帮他按揉手臂的少海、天井、小海穴，背部的至阳、足部的小趾和无名指的后方，至他恹恹入睡之后，足足守了他一夜，天亮时，方才由府上的马车送回。

　　慕辰醒来时候，已是第二天晌午。

　　窗外，天是晴天。

　　左肩的隐痛依旧让他无法迅速坐起，他的心脏却生机勃□□来。

　　他吃力地撑起身子，却见一个翠衫的少女正玩着一个小白瓷瓶，翘着二郎腿坐在黄花梨木桌前。

　　定睛一看，见这野丫头正用黑亮的大眼睛笑望着他。

　　地板上，阿忠歪着脑袋睡得鼻涕冒泡，铜雀也睡得涎水直流。

　　“王爷，我功夫怎么样？我躲过了你的那一帮侍卫！”陶蓁的小兔牙白灿灿的：“怎么样，身体是不是好多了？我可是给猫兔子切了很多元葱才得到那么多眼泪……”

　　话音未落，慕辰已甩出柔韧的软剑。

　　陶蓁忙抽身躲开，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一闪，回神过来时，却见铜雀和阿忠两个人一左一右，挥剑而来。

　　陶蓁急忙抽剑出招，见阿忠出手，铜雀干脆收剑离开，服侍自家王爷更衣了。

　　阿忠使出一招“鸥行天下”，剑气恍似白鸥，陶蓁以“璎珞慕水”反击，幻若烟华，招招飘渺，似是攻其下盘，却又攻其上。

　　阿忠似上而击下，使“君子掣天”，每式皆与眼前所相见之式反其道而行之，每式皆是至刚至冷，陶蓁招架了回去，阿忠使出“英英白云剑法”，气贯长虹。

　　陶蓁招架了一阵之后，就变得勉强起来。

　　“男人欺负姑娘喽！”

　　“吃了猫兔子眼泪还打人喽！”

　　陶蓁边打边笑嘻嘻地吆喝。

　　“打的就是你这个蠢丫头！”

　　阿忠使一招“桃夭剑法”，绚丽的剑花倏地将这陶蓁的剑击飞，结结实实地将自己的剑架在这姑娘的脖子上。

　　此时，慕辰已换上一身白衫，笼着黑獭兔大氅端坐在轮椅上，铜雀忙不迭地从那黄玉八仙桌上端杯送入他的手上，他慢条司理地漱了口，吐在双龙戏鸾镶紫宝石银盆中。

　　身着兔毛秀袄的清秀仕女端了一杯参茶进入，慕辰缓缓端杯，小口微抿。

　　陶蓁终于憋不住，在阿忠的剑架下气道：“殷王爷你快看，给你送药的大美人被你的人抓起啦！”

　　慕辰再抿一口参茶，头也不抬地吩咐道：“铜雀，下次少放雪蛤。”

　　陶蓁撅嘴道：“好吧，这下子耳朵也聋了。”

　　慕辰将茶递与铜雀，继续道：“吩咐烧水。”说着，拿秀丽的丹凤眼扫视桌上的书卷，铜雀忙将书奉直他的手上。

　　一篇，两篇，慕辰仔细翻阅手中的书卷。

　　四篇，五篇……

　　“喂！”这陶蓁终于低下头，小声道：“殷王爷，我……有求于你。”

　　慕辰的丹凤眼微微一侧。

　　陶蓁咬咬白牙，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父亲乃是武官陶永，因为和汤王三殿下有些私交，被太子借罢吃闲饭的官吏时免了职，我爹没了俸禄，又不肯靠女儿，我奶奶还有重病，我求王爷帮陶家……”

　　阿忠打断道：“王爷为什么要帮你？ ”

　　“王爷自然要帮我！”陶蓁又嘻嘻笑起来：“你看，王爷虽然身为六皇子，却是唯一能以才智、势力与太子和汤王抗衡的，王爷又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所以，就算他足不能行，太子和汤王又何尝不是防着他？”

　　阿忠骂道：“胡说八道的蠢丫头！太子与我们王爷情同手足！”

　　陶蓁的一双杏眼却郑重起来：“皇帝为了保护王爷而释于兵权，这却给他带来无穷的隐患。王爷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武艺超群又美貌如花的僚属是如虎添翼呀，我虽然没有忠将军那么英明神武……”

　　阿忠不觉胸膛挺直了，打断道：“这是要收买我吗？”

　　“忠大将军别打断我，”陶蓁嬉笑道：“我身为女子，有时候帮你们做事有你们男人不可替代的优势，更何况，我还有能替王爷治病的奇药。”

　　陶蓁一双滴滴清水的眸子望着那画中人似的王爷，声音清甜如道藕汁：“王爷，是不是很划算？”

　　慕辰抬眼，道：“为何不去找太子和汤王？”

　　陶蓁笑道：“他们人品不佳，智慧不够，他们不配！”

　　阿忠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只知道生病的瘸子有智慧？”

　　陶蓁笑道：“其一，王爷您孝顺有情义，孝顺母妃。其二，王爷您的胸怀海阔天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到第二个王爷，任由他的侍卫张口一句“瘸子”，闭口一句“瘫子”的叫。我摘掉了您后院的那么多桃花，您也不恼。我喜欢您这样的主子，只要保卫您平平安安的，就是我这辈子的福分！”

　　慕辰垂下那蝶影似的睫，端杯再抿一口参茶，道：“备水沐浴，其他人都退下。陶姑娘，你请回。”

　　陶蓁一听，乐得跳起来：“太好了！王爷您是答应了吗！”说完，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道：“属下陶蓁，拜见主上！”

　　慕辰挥起软剑，将她的膝盖阻滞在半空中：“请回。”

　　陶蓁撅撅嘴，本是神采奕奕的小脸，瞬时蒙上了烟尘：“真的不答应么，真小气！”

　　阿忠提着她的耳朵道：“蠢丫头，快走，难不成想看这瘫子洗澡？”

　　陶蓁双目放光：“让看么？”

　　慕辰一声冷喝：“退下！”

　　阿忠只得小声说：“你看，他挺小心眼儿的……”说着，揪着陶蓁的耳朵离开。

　　贴身侍卫铜雀待这两人退下之后，才道：“王爷，您这身子还没好呢，还要洗么……锦瑟姑娘走之前已经帮您擦过身子了……”

　　——慕辰自幼时便有洁癖，若不是身体状态不允许，他每天清晨必要沐浴一番。

　　慕辰道：“洗。”

　　那铜雀只得去吩咐烧水。

　　沐浴过后，慕辰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一双影沉沉的丹凤眼举目时，摄人如旭日高悬。

　　铜雀打量着铜镜中仙人似的男人，一边用犀角梳仔细梳理着他的黑发，一边忍不住愁眉苦脸的叹息。

　　“唉。”铜雀摇头长叹着。

　　慕辰沉默以待。

　　“唉。”

　　铜雀继续叹息，见主子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自说自话道：“可惜喽，想我们家王爷，论才智，论相貌，论学识，甚至皇上的宠爱，哪样不在他俩之上呢。他们不就是……”

　　慕辰道：“觉得亏了就去跟有腿的主子去。”

　　铜雀只得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