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桃花清酒

1、零 所谓小文同学

　　零所谓小文同学
　　那是高二去参观农场的途中。当时整个班级的学生吵吵嚷嚷地挤在貌似猪笼车的交通工具里，上上下下颠簸不停，光线吝啬。
　　是的，正是那种如今大路上都不会看到的古董级运输工具——前面是寒酸得让人掉泪的驾驶座（实在无法称之为驾驶室）；后面深色的车蓬一罩，便分出了车里车外。
　　“好惆怅……感觉我们要去当兵了，拉上前线。”同学甲如是评论。
　　而“猪笼车”是程晓隐生动形象的比喻：“好像猪笼的车……‘前线’不要是屠宰场就好了。”此话一出，包括古板班长在内的男男女女，几乎顿时笑作一团。程晓隐就是有这样微波炉一般的天赋：能在任何情况下迅速加热气氛。
　　但他却注意到，有一个人没有笑。事实上，这个人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什么，只是坐在车蓬一角向外张望，表情被光线晕染得分外柔和，居然莫名地使人联想到“圣洁”一词。
　　“路边那只牛好丑！”同学乙突然道。
　　程晓隐拨开几名障碍挤过去：“哪里哪里？”
　　却没有赶上看到牛。倒是眼前铺了大片麦田，隐约还泛着嫩青，主宰的色调却已经成了满目澄澄的金黄，一直延伸，延伸到天空那头去；有群灰色的鸟扑棱着，从麦田上空飞过去。场景美好得像是从童话里截出的图。
　　车子加速，一晃麦田变成了树林，稍有愣怔地转过头，程晓隐却正对上对面四十五度的脸。
　　那人脸上蒙着一层光，眉目像是细细被描绘过的，清晰完美得简直岂有此理。清明的眼瞳，和煦的神色……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鼻子的线条太挺拔，稍显愤世嫉俗了些。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点，才叫人反应过来，那是个男生。
　　一个月前新转来的男生。很奇迹，整整一个月没有听过此人开口，甚至没有见过此人正眼看过谁。程晓隐绞尽脑汁，也只能记起这个人似乎姓文罢了。
　　有个程晓隐从初中就明白的定理：转学来的美少年是最让女生兴奋男生惆怅的，所以众男生会不着痕迹地将其孤立起来，以求心理上些微的平衡。这似乎定理是万年不变的，但对于这位新同学无用，因为调查发现，他丝毫没有造成任何威胁——女生A流泪控诉：“曾经想跟小文同学搭讪，结果被当作空气……”男生B愤愤不平：“向他借铅笔，居然被瞪了一眼……”全班同学总结：“史上无敌难以相处的人！根本连话都说不上！”
　　看来自己至今还在班里保持最高的人气，是托了此人恶劣个性的福啊。程晓隐抹汗。
　　“很美吧，那片麦田。”
　　被一个清洌洌的声音打断了神游，程晓隐猛然抬起头，发现小文同学似乎斜睨了自己一眼。是他在说话？一个月来金口首开？
　　“唉？是……”程晓隐尝试性地应了一句，“像那个……凡高的画啊。”

　　文森特•凡高（Vincent van Gogh, 1853.3.30-1890.7.29）出生在荷兰一个乡村牧师家庭。他是后印象派的三大巨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