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轩听雨》江河满映

9、第 9 章

　　天气出奇的好，阳光少有的温和，透过车窗玻璃照进来，烘得车座也暖暖的舒服。
　　叶宇轩开车一向是这样，平稳，一如他的人。此刻车子徐徐的往前走着，阳光穿过树叶留下斑斓影子落在他的脸上，莫忧看到不由感慨，真真像极了他板着脸生气的样子。
　　不过事实上叶宇轩正在生气，从昨晚那不算吵架的怀疑开始，就很不对劲。除了晚上那个不带任何感情的晚安以外，到今早起床，吃早饭，下楼，就连提行李也只是点个头，一声不响的提着一个大的行李袋下楼，瘦削的身体迸发出的力量不容小觑。到现在开车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一句话也没有讲 。
　　是生气了么？
　　应该是吧！
　　莫忧暗想，这样的气氛很不好找开头的话题聊聊，打破沉闷。偏偏这种时候又按耐不住的想说话。
　　莫忧舔舔下唇，故意咳了一声：“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是吧！”英国人很喜欢讨论的话题，不熟的人们寒暄的时候最易挑选的开场白，足以见安全系数很高。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某人根本不领情。
　　“今早的粥好像比以前多了什么东西？是银耳么？很好喝呢。”
　　拍马屁的的功力真不怎么样。莫忧叹息，无意识咬住下唇。
　　“是的，我那次去超市买的。”
　　咦？莫忧眼睛一亮，转头去看，叶宇轩还是看着前方，要不是实实听见了，还真看不出他刚才说过话。不过，终于理她了，也是一件好事。
　　“唉，我忽然想起，好像好几天没看到那只小狗了，送回去了么？我怎么没见到啊？”
　　叶宇轩终于肯分神抽空看她一眼，不过满是惊讶：“那天同事有些事情取消外出了，早早就接回去了。好几天了，你居然现在才感觉到它的不存在么？当时不是还说很可爱么？怎么这么久才提起 ？”
　　“呃…..”
　　无言以对。
　　莫忧确实有一些“特殊本领”。比如“环境变化迟钝”。她所呆的生活环境出现的新事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消失，她会一无所查。在时隔很久之后，一个电石火花之间，会想起好像是有这个东西。
　　比如严重的“记忆失敏”。明明是上个星期五发生的事情，这周一被人问起的时候，需要回忆好久好久，结果往往是想不起来，然后在旁人无力加无语的眼光中，理直气壮，那远的就像上年发生的事情，干嘛记那么多啊？脑袋会吃不消的。
　　在VECIN的时候，Vigi和Eric为这个事情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每次都拿她没办法，于是格外要求自己身边的人。他们两人的助理能力出色，自己的助理除了工作能力卓越以外，还要有一个重要的本领，那就是按照上司的记忆规律，安排好各种文件的签订。这一点早在Anne进公司的时候，Vigi亲自叮嘱的。
　　看看，又发生了吧？
　　唉，莫忧一个劲的懊恼，好好地一个话题怎么就成这样了？又卡了！
　　叶宇轩看她那恨不能好好敲几下脑袋的沮丧样，紧抿的嘴唇松开，上调成好看的弧度。
　　“先睡一觉吧。还有两个小时才到，到了我叫你。”
　　“哦。”
　　莫忧只好静静地爬到后座，轻轻地躺下。颇有些气馁，自己再胡乱说话，反而会分散叶宇轩的注意力，还是闭嘴为好。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车子沿着清闲的道路，平坦的向前开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小憩，下车时莫忧的精神头很好，帮着叶宇轩拿这拿那，还好心的帮他按摩了一下肩膀，不过技术完全非专业就是了。
　　不过，莫忧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景物吸引了过去。
　　好壮观啊!好…..整齐！
　　整齐的菜畦，整齐的晾衣服，整齐的房屋，呃，还有整齐的军帽，整齐的衣服，看着不远处正在跑步的一队士兵，莫忧惊住了，真整齐，好想看看帽子下的脸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因为整个队伍太齐了，完全像是一个整体的人在跑一样。
　　看到莫忧那完全呆住的傻傻样，叶宇轩一笑，抽出一只手抓住她，带着她往招待所那边走，莫忧只是木木的跟着叶宇轩走，睁大了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
　　进了屋子，莫忧的脑海中终于又多了一个词：干净。
　　真是干净。
　　窗户玻璃，被子，用品，甚至桌子上的抹布都是干净整齐，令莫忧目瞪口呆，终于明白为什么家里会被叶宇轩整理的那么整洁，保持的那么厉害。
　　“先整理一下，等会我带你去转转，然后再见陈老。”
　　叶宇轩转头对莫忧说，见她还是那副回不过神的样子，拉住她，略显无奈“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不过很显然莫忧兴趣不在此，她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太敢碰。
　　“哎，叶宇轩，你们军人怎么都把屋里弄得这么干净？还让不让人碰了？我进来这么一会，手都没地方放，怕给你们蹭脏了。”
　　“就像在家里一样就好，你弄乱了，走之前再给人收拾就好。至于干净，那是军队习惯而已。”
　　所以是习惯成自然喽？！
　　莫忧点头，好习惯当然要坚守，至于，坏的么，戒掉就可以。

　　叶宇轩被叫去了，莫忧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发了好一会呆后决定下去走走。
　　军队就是不一样，那种气氛连带着走在地上都有种别致的享受，仿佛身上都染上了军队特有的干净纯粹。
　　莫忧是看着远处的树林走的，转个弯，隐隐就可以看到那是些挺拔的松树，怪不得现在还能保持生机的绿色。
　　这里的松树和叶宇轩军校里的很像呢。
　　莫忧第一次见到叶宇轩是第一次去采访这次的陈老师，在他们的办公室。
　　那天办公室里就剩下陈老和叶宇轩两人。陈老早年留学于韩国，对军队发射装置很有研究，和他交流起来很愉快，而且莫忧很郁闷的发现早前准备的那些问题根本不够这位老人家发挥，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专业来根本停不了嘴。
　　莫忧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办公室前的花坛里的绿草都照的亮亮的。
　　录音笔尽责的录着，提完几个问题以后，自己这个记者就基本退化为完全的听众了，拿来的笔记本根本排不上用场，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动弹。
　　这样的场景本来很轻松，可是莫忧发现很无聊。
　　尽责的说，要采访的东西有了，远远超过预期的，还有正在说出的。这个不是问题，麻烦的是，莫忧对陈老说的那些根本不感兴趣，听得多了难免麻木，而且，陈老说到兴奋处不是跑出几个发音不是那么清晰，不知哪个地方的韩语，还好有录音。
　　在数清正前方一盆仙人掌有多少可以看清的刺以后，在不时掺杂着韩语的汉语中，莫忧灵光一闪，干嘛不用手中闲置的笔记录一下陈老师说的韩文呢？
　　莫忧对语言不太灵通，英文，中文是从小外婆要求学的，虽是在英国长大，但外婆是中国人，和她用中文交流也锻炼出来了。至于其他的语言，在公司时和一个韩国同事虚心请教过，最基本的都没有弄懂，最擅长的就是发一个音想想然后不太顺利的写出歪歪扭扭的字母。说擅长很自夸啦。
　　就跟现在的情况很像。
　　陈老吐出一个韩文，恩，好像有印象，低头，嗯，好像是这么写的吧？
　　还没等将几个字写完，下一个音又来了，遭了，莫忧暗想，刚才他发的音是什么来着？
　　叶宇轩好笑的看着远处办公桌上的那一幕。
　　女记者抬头认真听着陈老讲话，然后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不太熟练，好像犹豫再三不太确定的写下什么。如此几次后，叶宇轩还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次冒出韩语的时候，那名女子就会重复上述的动作。而且此前那名女子的脸上分明是敷衍的模样，正在大述己论的被采访者没有察觉，自己倒是将她的表情看得很清楚。
　　看，自己一定很无聊，才去仔细看人的表情。
　　叶宇轩当时也是为了打发时间，端着水杯去接了水，顺便看了一眼那个女子写在之上的字。
　　他轻咳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了笑意。
　　因为就自己学的韩文来看，她写的翻译过来就是“有…..装置故障….不断…..工作的….人工…喷泉”
　　这一咳立刻引来那两个人的注意。
　　陈老很好意的问：“哪里不舒服？还是我说的那些有什么不对啊？”
　　女记者则狐疑的仔细盯着脸，似乎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手下的笔记上，立刻戒备的用手捂住，咬着下唇，狠狠地回瞪他。
　　呵呵，当时叶宇轩心想，这个女人和上一次见她时真是南辕北辙，冷艳与小女儿态同时出现在她身上，丝毫不刻意，不呆板。
　　好像无论哪一种都很吸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