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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钟鸣鼎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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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蝶一时不明所以,只怔怔地看着。那女孩刚才还冷若冰霜的粉面刹那柔媚,一双雪藕似的玉臂也不知何时绕到了裴煜的颈上,娇嗔道:“煜哥哥,你叫我一通好找。”
裴煜看着对面紫蝶抛过来的好奇眼神,尴尬地一笑,轻轻将女孩的手臂拿开,一脸无奈地说:“晴儿,你怎么到这来了?”
那个晴儿侧身坐到椅上,拿起裴煜的茶盏饮了一口,得意地笑道:“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总有办法找得到你。”
裴煜似乎对她的刁蛮也习惯了,从托盘上重新拿了一个青花瓷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沉声道:“我这里还有朋友,你饮了这杯茶就和耿锐他们一起回去吧。否则,关伯伯又要到处找人了。再说一个姑娘家,老在外面跑也不像话。”
紫蝶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这并不是裴煜的亲妹妹。
那关晴朱唇微启,笑道:“要是爹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他不知会有多放心呢。什么样的朋友,要你撵我走?”说着,一双妙目便向紫蝶扫了过来。
紫蝶见她眼光在自己身上挑剔,落落大方地一笑:“你好,关小姐。”
关晴见她生得出色,心中已然有几分不舒服,再见她举止端庄,谈吐不俗,心中更是不悦,冷了脸道:“你是谁?”
紫蝶见她色变,心中暗暗好笑,真是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饶是如此,自己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卑不亢道:“我是裴煜的朋友啊!”
那关晴是个火爆脾气,因为生得貌美,家世显赫,素来被人捧在手心。今日见紫蝶虽然衣着朴素,但却清丽无双,裴煜的一双眼睛更是围着她团团转,自己生生地被比了下去,那心中的一团火再也压抑不住,腾地站了起来,纤纤玉指直点紫蝶:“少给我装腔作势,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紫蝶见她如此蛮不讲理,心中也气愤起来,遂冷了脸,一声不吭地看向窗外。
裴煜见紫蝶受了委屈,心头火起,厉声对关晴道:“你干什么?别以为这是在省长府。她是我的朋友,你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我。请出去。”
关晴一愕,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见裴煜横眉立目的样子,不由小嘴一撇,两行清泪簌簌而下,定定地看着裴煜,抽泣道:“你竟然为了她凶我?我告诉裴叔叔去!”说着,便往外走。
这边的一番吵闹,早惊动了一起来的少年。他们隔着廊窗怔怔地瞧着,谁也不敢进来。见关晴掩面跑了出来,才有几个少年慌忙跟了上去。
那个叫耿锐的黑脸少年隔着窗户对裴煜道:“裴少,我去看看。”裴煜点了点头,一伙人一溜烟没了踪影。
紫蝶叹了一口气,立起了身。裴煜见她神色冷淡,心中暗暗叫苦,忙道:“怎么这茶不好喝,还是糕点不好吃?要不,换上新的来。”
紫蝶摇了摇头,慢慢道:“你明知不是这些原因。今天,我才明白,我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与你这样身份显赫的人做朋友,我是高攀不上的。”说完,抬脚欲走。
裴煜见她神情漠然,似是心中已有了决断,不免也有了几分气,双手一伸,拦在她面前,“把话说完再走。”
“还有什么好说的?方才我瞧得明明白白,那个关小姐,一看就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她既然肯与你做朋友,你的身份地位又能差到哪里去?说不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呢!”紫蝶自我解嘲地笑道:“我也糊涂了,省长府里出来的人怎么会差呢?”
裴煜气极反笑,“你这算是盖棺定论吗?出身好,又能说明什么?我没有办法选择我的出身,难道你就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是不是出身好的人,在你心里都是十恶不赦之人?你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的人,好吗?”
见紫蝶不语,裴煜的脸上浮现出了失望之色:“这段日子下来,你还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吗?你别以为出身好的人就很风光,其实我也很苦,刚出生就没了娘。爹是带兵打仗的人,哪晓得照顾一个奶娃娃,从小便是奶娘带着我东躲西藏。风光无限的背后,谁知晓其中的辛酸。如果你硬要以出身来衡量一个人,我也无话可说。我言尽于此,你要走便走吧。”说着,便收回了双臂。
紫蝶听完,心中震惊,瞥见裴煜脸上的痛楚,心中酸涩,缓缓坐回了桌旁,低语道:“我不走。”
见她复又坐下,裴煜心情大好,嘴角轻弯:“你这是干什么?同情我吗?”
紫蝶心里正自为他难受,见他出言调侃,神态轻松,不由也笑了起来:“你这个人,总是让人辩驳不倒,倒真的是舌灿莲花。赶明去做个说书先生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哪像说书的,都是胡编海诌罢了。”裴煜一扬脖,一盏茶一饮而尽,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固执,说得我都口干舌燥了。”
两人又说说笑笑了一回,紫蝶看那日影已渐渐到头顶上方,约摸着已是晌午时分,便起身要回家。
裴煜会了帐钱,和紫蝶一道下了楼,取了车子,便向方宅开去。离方宅还有五百米左右,紫蝶便让裴煜停了车子,互道了再见,一个人慢慢走了回来。
午饭依然是周妈送来的,只不过今日的菜式竟然丰富了起来,紫蝶惊讶地拨弄着海碗里的狮子头,刚想问周妈,今天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
就见周妈咧着嘴笑道:“就知道你要问呢,小姐。今儿,是个好日子!”
紫蝶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不解道:“今天可不是什么节日啊!”
“当然不是什么节日,但对方府来说,今天却是个好日子”,周妈继续卖她的关子。
“老太太寿辰?不对,她的寿辰是在腊月里;舅舅的寿辰,还是舅妈的寿辰?”紫蝶喃喃自语道。
“都不是,今天是习府下定的日子。”周妈终于忍不住了。
“下定的日子?”紫蝶心中嗵嗵地跳了起来。
“蕊洁小姐和习少爷要结婚了,日子就定在今年九月十八”,看紫蝶迷糊的样子,周妈解释道。
“不是都在上学吗,怎么结婚?”紫蝶的心跳得更快了。
“结了婚照样可以上学,但蕊洁小姐可能不会再继续上学了。”周妈接道。
“为什么?”紫蝶追问道。
“要为习家传宗接代啊!据说习家老太太身体不太好,想早点抱曾孙”,周妈喜笑颜开道:“蕊洁小姐真是好命,脾气好,模样好,嫁的夫家也是一等一的。小姐,你还不知道吧?习先生,也就是蕊洁小姐的公爹,如今可是咱们宁远省的副省长,权势大着呢!所以,这边的老太太和太太都乐开了花,攀了这么一个有本领的亲家。”
周妈兀自喋喋不休,紫蝶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习宇勋要结婚了,娶的是她的表姐方蕊洁。
习宇勋对于柳紫蝶来说,就是一个久远的梦,一直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它藏得如此之好,如此之深,有时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当初明明是自己,将他放逐,可为何今天,自己的那颗心却再也无法自由地收束。
紫蝶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也不记得周妈临走说了些什么,她只听见一串串五彩的肥皂泡泡在空中妖娆地炸开,炸得她神魂俱伤。脸庞有湿湿的东西流下,她用手一摸,却是满把带着余温的泪。别了,那个在她孤单童年给她带来幸福阳光的少年。
荷花池畔,不谙世事的少年,心手相牵,将快乐一路抛洒;竹篱深处,落寞的少女,芳心黯淡,任世俗湮没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