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森林》sald

14、漫长的午后时光

　　气恼够了便是离开，不请自来的人，走了也不招呼。人有时候不论活了多久都要像个孩子一样，脾气心情浮现在脸上，这没有什么坏处，却自然的也没什么好处。
　　叶皑坐回沙发里，深深吸一口气，脑袋往右边稍稍挪动一些，看见站在一旁祁封的脸。
　　“你这是什么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来。
　　可怜？同情？还是其他什么？但无论什么对他都是不必要的，叶皑是富足的，周洛尘要他富足。
　　“没什么。”被他笑着，祁封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倒神情安静的回望他的眼睛，像是想要从中探究些什么，直到叶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的回过脸来，他才走到门口喊了打扫的人来把地弄干净，顺带着给叶皑倒了杯啡咖。
　　就某种意义层面来讲，其实祁封并不是叶皑的手下，所以这种事情，他根本没必要对叶皑做，却偏偏时不时会来上这么一两回，也就让叶皑无法全然的将他当做一个监视者来对待，于是关系就变得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却也不致于太过热络就是。
　　把杯子端起来嘬了一口，苦的。
　　七分嫌弃，于是叶皑把咖啡摆回桌上往旁边推了推。
　　“再这么闹下去，周先生不会不管。”
　　不知道这算不算善意的提醒。
　　“嗯，确实。”老爷子他不知道，这会儿远在热带的“小”周先生，叶皑倒是敢打上个包票，听上一丁点儿风声，必然是会第一时间赶回来陪着自己一起——瞎折腾。
　　那倒是件比现下这个状况还要让人头痛一些的事。
　　所以叶皑完全不准备让他知道，眯起眼睛盯了刚才那人坐过的位置看了一会，心底里头打上一个小草稿，转过脸来对祁封说：“一，你不准说；二，找一下叶家的人最近都在哪一块活动。”
　　拖不得，急不得，事情要按步调来。
　　然后站起来极其轻巧的走人。
　　那之后叶皑串了几个办公室，把该处理的事处理了，退了两份报表和一份费用申请，所以说周洛尘整天拉着人家东奔西走，叶皑他明明就是个忙碌的上班族。
　　午饭是下午在街对面的啡咖店买的，一个三明治，叶皑啃了两口，忽然觉得还没有自己做的小炒好吃，于是把印着牙印的东西喂了垃圾筒，开始拉了窗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睡觉，注，叶皑的办公室是独立的，功劳源于周某人。睡觉期间按了两个周洛尘打来的电话，等到第三个他想要接起来的时候，觉得那铃音似乎不太正常，拿上手一看，居然是闹钟，时间刚刚好五点准，下班前半小时，研究起那个设闹钟的人，叶皑真心是哭笑不得，于是索性给那人拨了电话过去。
　　“你作什么。”声音笑盈盈的。
　　“老伴儿，该回家了。”音色有些模糊，叶皑觉着自己似乎是听到了海的声音。
　　哟，还真是个好地方。
　　穿外套，“回家作什么。”
　　“回家上我的床。”周洛尘小朋友说的暧昧又不害臊。
　　“然后抱你的枕头？”没忘记把借来的围巾围回脖子上，叶皑关灯走人。
　　“也不是不可以。”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怎么能拿枕头来刺激人，自己老伴儿真是坏的可爱。
　　叶皑轻笑一声，嘴对准话筒放慢话调，“才，不，要。”
　　小猫爪挠心的效果立竿见影，引起某人一阵不满。
　　“去我家睡。”周某人坚持。
　　“你都不在家。”按电梯的按扭。
　　时间把握准确，同事们大该都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等着下班打卡，所以等电梯的就他一个。像叶皑这种有人照又不担心被开除的，上下班时间是完全的自由，自然还没机会体会所谓结束前甜蜜而难熬的时光，尖峰时刻宛如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各个公众场所，等等等等诛如此类，而他本人并不在意就是。
　　电梯是往上去的，叶皑一个没注意就踏了进去，他想了想也就没再出去。好坏上头也就一个楼层。保险起见他抬手看了下手表确认了时间，离周老爷子惯常回家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和那位老人家同处一个空间的机会。
　　于是继续专心致志和某人唠家常。
　　电梯门开了，进来的是祁封，叶皑愣了一下，还是冲他笑了笑往里站了一些。
　　电话还拿在手里，叶皑把脑袋抵在电梯玻璃上，问那头的人，“几时回来？”
　　周洛尘轻笑，声音低沉而诱惑，“这么快就想我了？”
　　因为是密闭的空间，电梯里又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周洛尘的声音很容易就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叶皑没看见祁封微微难看的脸色。
　　却还没等他回答，他们乘坐的这部小小的电梯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了两下之后熄灭了所有的灯。
　　这之间，叶皑手里一个没拿稳，电话掉在了地上，惨白的光画着圈儿晃得人一阵头晕，他弯下腰去捡，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幸好这电梯没坠下去。
　　那头的周洛尘显然感觉到了异样，问叶皑怎么回事。
　　叶皑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出汗，轻描淡写的回答是：“电梯停了。”
　　即使是这么形容，他也已经能够想像出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早就皱起了眉头。
　　“别怕，”男人在第一时间安慰自己老伴儿，“里头就你一个人？”
　　周洛尘问的同时，叶皑瞄了一眼电梯里的另外一个人，表情冷静没有丝毫的慌张，正借着手机亮光看门边上的按钮。
　　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叶皑本能的不想让周洛尘知道他和祁封，额，独处一室？
　　但是他忘记了周洛尘远比他有直觉本能的多，所以当然也就准确无误的说出了名字。
　　“祁封在？”
　　叶皑还在震惊于他一猜即中的事实，那边的周洛尘已经低声劝诱他把手机递给祁封。
　　像是哄骗一无所知的孩子。
　　谁一无所知了，真叫人不不欢喜。
　　“你又想要欺侮人家？”
　　问话没得到回应，叶皑把电话递过去，自己抱着手臂靠在电梯玻璃上，祁封刚刚按了紧急开关。
　　话筒里周洛尘的语调变得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极其冰冷的声音对比上刚才的细声呢喃，真是不好的感受。
　　他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要管住你的手脚，如果你还想要它们。”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这句话何其的心照不宣。会不明白的大概只有叶皑，更何况周洛尘在这方面何其有心机，声音这会儿把握的极为巧妙，既没有让叶皑听见也重重的说进了祁封心坎里。所以叶皑看到的只是祁封把电话放在耳边又马上递还给自己的动作。
　　呵，还真是短暂的句子。
　　还想问他说了什么，却只听见嘟嘟两声，被那人挂了电话。
　　自己这好歹也算是危急的时候，那个人怎么就忽然不贴心起来，真真让自己凄凉了一小把。
　　但其时周洛尘的考虑是，好坏祁封都会让叶皑平安无事，自己还不如不要拣这种时候瞎凑热闹让叶皑分了心，他的注意力现在倒是已经集中到，到底是哪家生产商给周氏的大楼造的电梯，居然整这种破事，一定坚决投诉他们！
　　所幸只是极小的故障，叶皑和祁封只被关了二十分钟就给抢修人员弄了出来，电线回路他不懂，弄清楚不是人为引起的，叶皑同志表示并不在意的出了公司大门，留下祁封一人处理善后，特别潇洒。

　　到了外头，冷风一吹，刚才压抑下去的感觉这会儿一鼓脑涌了上来，叶皑捂着嘴扶墙站了一会儿，才没有难堪的吐出来，身上的鸡皮疙瘩却还没有退下去，他只好背抵着墙使劲仰起头，指望这感觉早些消退。
　　今天真是惊险又不怎么愉快的一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家去泡个热水澡。
　　不得不说实话的是，刚才在电梯间他其实是被吓到了，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叶皑甚至一瞬间感到了摇摇欲坠的恐慌，没来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到只剩下周洛尘的声音，也幸好还有他的声音。
　　多少没有出息的想法。
　　等到平复的差不多了，叶皑这才又往停车场走，前几天一直被人接来送去，自己的车就一直这么晾在停车场里，想来是要积了不少灰了，正好回家路上顺面去洗个车，前提是待会儿自己如果有那个心情的话。
　　停车场里，远远看到有人立在自己的车边，叶皑愣了一下忽然犹豫要不要再走过去，那人就已经好心的出声了。
　　“叶老大。”
　　呼，真是莫名亲切的称呼。
　　“你怎么来了，顾河。”
　　“嗯，老大让来的。”
　　顾河比他同周洛尘都要大上几岁，虽上口头上被称作老大，却是在心里两人都把他作为哥哥辈的家长来对待。
　　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叶皑，顺手把他握在手里的车钥匙拿走，顾河示意叶皑上车再说。
　　副驾驶上，叶皑一边打开袋子一边问顾河，“他让你来作什么？”
　　袋子里是一小罐药片和一盒热牛奶，叶皑的思路微微有些跟不上。
　　“罐子里是一些带有轻微镇静作用的药物，老大说你刚才受惊了。”顾河看着前面，嘴角稍稍上扬起一些，叶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深意，他不知道周洛尘到底是怎么表达的，才会让人有这种自己被强盗强抢了的错觉。
　　“哦，那他怎么不自己送来。”
　　语气带着小拐弯，引得顾河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想要听哪种？官方的还是私底下的？”
　　呵，果然从顾河这里套话最爽快了。
　　叶皑一直就没弄明白周洛尘这回的小动作到底是为的什么，虽说他想瞒着自己的事固然不会损害他个人的利益，更甚者是出于一种保护的姿态，但总归让叶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官方的是什么？”
　　“周家的祖宅最近安保系统出了问题，周老爷子让老大亲自去搞定。”
　　“那私下的呢？”
　　这一次，顾河是真的笑了，黑暗里叶皑甚至看到了他白惨惨的牙齿。
　　“老爷子早就知道事都是你父亲闹出来的，不想少爷掺和，把他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