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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只是个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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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一诺从惊吓中彻底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阳光正缓缓地往西走,她摇高病床,看着窗外有点晕暗的天,想着可以明目张胆的不去面对柴易时,很大声的舒了一口气。
突然觉得心情那是一个好,惨遭车祸,焉知非福呀。
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身上各种疼痛,她一手拖着屁股,一边蹒跚往外走,还没开门就听到唐岚特有的尖锐声音:**胡说八道些毛线,这事打死都不会发生在沈一诺身上,她人怎么样我最清楚。
沈一诺心里窃喜,这谁呀,这么不长眼在唐岚面前说我坏话,还不得被骂死。手放在门把手上,刚想忍着疼痛出去给唐岚一个大大的拥抱,
就听到对方坚定地声音说:“她是真的怀孕了,这点肯定没错。”
一诺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瞬间就没了力气。
唐岚还在坚持:我不信,一诺怎么会怀孕,她怀的哪门子的孩子呀,她从头到尾就只有柴易一个男朋友,但是今天才是他两正式交往的第八天。我要去问她。
眉清目秀的男医生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唐岚你还是这样急躁。
沈一诺在门的里面,透过玻璃看见唐岚的眉头拧成层叠一片,心就跳得乱了痕迹。
就是来往的这一刻,跟往常一样的瞬间,大家都还在循着以往的轨迹前行。
但是有些东西却被细微的改变了,无法察觉,却从此回不到最初。
唐岚挣来医生的手打开门的时候,一诺就杵在门口,唐岚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一诺憔悴的脸,她推开门走到一诺身边,宽大的病服罩着她小小的身躯。
沈一诺总是在关键时刻良心发现唐岚身上背负着巨大的负担与责任。
唐岚抱着一诺,仿佛用尽生命,但是不做声。
阳光一点点滤过周围的空气,下一秒,一诺觉得自己忍不住要哭时,站在不远处像看苦情戏一般看着她跟唐岚的帅哥医生咳了一声。
一诺僵硬着手臂争取不抱她,压抑着痛苦说:“你勒的我疼”唐岚就抬起迷蒙的双眼看一诺“再把孩子给勒掉了”唐岚感觉这句话的尾音消散的瞬间她就变成了干尸。
假如我说我没想过瞒谁,谁又会相信。
伏笔打开时,除了意想不到,还有伤痕累累。
她拉一诺到床边,帅哥医生简单的叮嘱几句就默默地关了门走开了。
你看着我,谁的?唐岚强迫沈一诺直视她的双眼。
柴易的。
怎么可能,我好歹算也是有点生理常识的,你两真正在一起才八天,八天怎么可能受孕出一个一个半月大的胎儿。
不是这八天的,一诺摇头,是上次曲涵生日聚餐。
唐岚的瞳孔很明显的放大了:你确定?
一诺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月,之前都挺规律的,但是突然推迟了,我就去买了试纸。沈一诺的声音一点点减低。
阳性?唐岚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握成拳。
嗯。
长久的沉默,唐岚转过身去,背对着沈一诺,看不到表情。在沈一诺天真的以为,唐岚这次要放她一马的时候。
唐岚的声音冰冷的响起:“那之前怎么不说。”
“怕面对今天的场面。”
唐岚突然就转过身来,看向沈一诺的眼神愤怒又激动,她抓住沈一诺的肩膀,大声的吼道:你丫傻呀,你个**你这么年轻生什么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爸。你叫你爸怎么办,害怕面对你个傻子就不该贪图一时的痛快?
沈一诺的眼圈就泛红了,这是唐岚第一次这么严肃的跟她爆粗口。但是她伤心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她的爸爸,想到他一定又在给小学生补习作业,藉以挣钱供她读书。想到那个小的甚至转不开身子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呆着,她的泪就一滴滴砸下来,砸到唐岚的手背上,唐岚的心也跟着潮湿了。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这么不计后果的骂她。
不管沈一诺表现的多么恨沈建平,她的心总还是热的,她不可能全然无视沈建平默默给的那些温暖跟爱。虽然,他打她的时候,从不心软。
沈一诺没有妈妈。这个消息是有次她问上班回来的爸爸说:“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没有。”沈一诺的爸爸脱下皮鞋,走过来弯下腰捏捏她的小脸,表情慈爱说得却是阴暗了沈一诺十几年的话:“一诺呀,你妈妈死了。你没有妈妈。”
沈一诺就靠在爸爸的胸膛里呜呜的哭,哭的昏天暗地,哭的暗无天日。那个时候沈一诺才六岁,她还不能完全理解死的含义,但是她知道其他小朋友都有爸妈陪着生活、学习,但是她没有,一个叫做“死”的东西使她没有妈妈。
所以她想死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也就是那个时候,沈一诺小小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恐慌的种子。每当别人家有谁不在时,无论老少,她是否熟悉,她都会躲回屋里静静地哭,心里说不上来的压抑跟难过。
“你的妈妈死了。”当年爸爸就是这样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加任何修辞的把这个事实告诉她的。
那以后,沈一诺就知道她是要跟爸爸相依为命生活的,没有妈妈,她要学会照顾爸爸。所以她努力使自己变强大,她讨厌别人叫她女娃,讨厌大家叫她小孩子。
最怕本身的存在给别人造成莫名的伤害,但却是每走一步都会伤害隐匿在角落的人。
冷静下来的唐岚拉着沈一诺的手说:“一诺乖,你别任性,趁着现在还不晚,对你身体的影响也不大,咱把孩子打了吧。你这么年轻,以后还要过好日子的,孩子生下来你也给不了他幸福的,最后苦的只能是你自己。你别傻,乖乖的一定得听我的,咱把孩子流了,不痛的。”唐岚的手用力的握着一诺的手,像是用尽生命。
沈一诺摇头。决绝。“我做不到,你最懂我,我真的做不到。”
认识沈一诺的人都知道:沈一诺爱柴易,爱的深入骨髓。
如果爱可以转移,她愿意把这份爱转交给有着柴易一半血统的这个孩子,无论这个孩子健康与否,无论她带着他要面对怎样的风浪。
整个病房都是安静却又燥乱的。
两个人一块的沉默,不说话。偶尔想想生活真是一台惊悚剧,去吃饭的途中遭遇莫名的车祸,没有造成身体上的伤害,但却意外的带来一个最不忍揭开的伤疤。
三点刚过的时候,医生过来通知可以出院了。沈一诺本来还好奇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还麻烦主治医生亲自来,认真一看觉得甚是熟悉,这才想起在唐岚的电脑里见过他非主流的照片,好吧,沈一诺又开始没心没肺了,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医生实在不能想象他单耳环厥个嘴眼神凌厉的模样。
他走到沈一诺两面前立正站好,沈一诺偷偷的瞄了几眼,好吧,这小伙还是之前抬担架来接她的那帅哥。
唐岚沙哑着嗓子说:“张宋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本来是来接你一起去吃饭的,结果刚好撞到医院门口。”
张宋淡淡一笑,整个眉眼全部舒展开,阳光打在脸上,有着可以跟柴易媲美的完美笑容,只是柴易是冷艳美,而张宋是阳光美。
沈一诺很傻帽的问了句:“我是今天中午出的事?”
他两一脸突然看到天才变傻子的吃屎表情。
沈一诺呵呵呵呵假笑着出去了,当电灯泡一直是一诺比较抗拒的事,当美女帅哥的灯泡更是最大恶疾。
单手托着屁股往外走的时候沈一诺觉得自己真是牛X,然后想到这么牛X的妈妈一定会养出一个更牛X的孩子,再然后想到柴易,一诺的底气就没了。
没爱上柴易之前,她从不知道爱一个人会卑躬屈膝到这种程度。有时回忆一下都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
“沈一诺跟柴易,打在小时候光着屁股满街跑时就认识了,那个时候的沈一诺理着光头,就是个假小子,特爱跟男生打架,我们整个胡同的小孩不论大小不分男女都特怕她。她最喜欢领着浩浩荡荡的小部队去隔壁巷子挑衅。还有柴易,柴易六岁还在尿床,鼻涕总是悬在嘴边不擦,那时沈一诺可真是一点都不齿柴易的,哪知呀,这风水轮流转,你看看沈一诺你被柴易迷得神魂颠倒那怂样,想当年一诺写给柴易的情书还是我给送的。”
每次喝醉曲涵都会絮絮叨叨的说,一般这个时候,唐岚就会主动担当起拖着给他送回去的任务。
每每这时沈一诺都会用尽全力抓紧身边柴易的手,她总是被曲涵所描述的她的童年生活感到恐惧跟陌生,无数个晚上她尝试催眠自己去探索被尘封在记忆里的童年,但每次都是无果。没认识曲涵之前,沈一诺一直都以为她的童年就是沈永鹏口中的没有妈妈的苦命孩子。她无法回忆起自己像个小勇士一般有那么多朋友,无法回忆起流着鼻涕的柴易。
每当沈一诺冰冷的手触到柴易时,他都固执的用另一只手把沈一诺握住的手分开,一诺每次都会恨他的坚持,却每次都在看到他手上留下自己抓出来的的红色手印时心软。
每每,每次,每次,每次。
呵呵,现在想想还是会伤心呀。
唐岚跟张宋一块从病房出来时,脸色还遗留着痛哭过后的痕迹,一诺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自己最欠的不是柴易是唐岚:她守护在我生命的每个阶段,品我之苦,抚我之殇。
从医院一步一挪的往外走,张宋看不下去执意要送两人回家,沈一诺推辞,他就笑了,他说:“我知道的沈一诺不是这么扭扭捏捏的人。”
沈一诺歪个脖子鄙视唐岚:“你吃饱撑的啥都跟这非主流说呀。”说完这句话一诺就傻了,比一诺更傻的还有唐岚,估计她还没从悲伤地气氛中解脱出来就被一诺这么一个炸弹吓傻了。
倒是张宋笑了起来,他帮沈一诺一边儿开车门一边说:“这才像真正的一诺呀。”
沈一诺抬头看了看天,发现自己喜欢的太阳还在坚守岗位,世界还是美好的事物多,她有爱的人,也有爱她的人,还有一个肯舍弃自己生命守候的孩子。
柴小蝶。
沈一诺还记得多年前她死皮赖脸追柴易那会儿,跟柴易说起以后如果有了孩子,无论男女都叫柴小蝶。柴易当时还问沈一诺为什么。
沈一诺说:“我喜欢呀,就像我喜欢你,没什么理由的。”柴易只是很冷静的看了一诺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孩子会跟你有关系。”沈一诺被这句话伤的差点吐血。
时间一下就被拉扯到现在,沈一诺跟柴小蝶就有了铁打的不能分割的血缘关系。
沈一诺伸下懒腰,全身没有那个零件是不疼的,她甩过头问张宋:“今天的医药费谁开的呀?怎么没看到出租车司机,出了事怎么就他跑的快呀,我这儿还没好那。”
张宋看了沈一诺一眼,一脸诧异惊愕。
一直坐在后面闭着眼没说话的唐岚,悠悠的说了句:“沈一诺你是真的没治了,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孬种,你不管你的孩子还有心情操心别的。”
沈一诺就老老实实端正坐好,她知道唐岚有力气吵架就意味着快痊愈了。
在昭阳路上汽车被红绿灯赌的严严实实的,一诺无聊就把窗户全部摇下来,把头伸出车窗大声吼了几声。她其实很少有机会这么洒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
柴易最见不得她疯疯癫癫,所以很多最真实的东西都在跟柴易一点点相识相知的过程中被摒弃了。
可以叫沈一诺拿开虚伪的面具的有很多人,能说动沈一诺戴上面具示人并尝试适应灰暗环境里生活的人确只有柴易一个。
唯一的一个。
有无数人诧异她见到柴易瞬间收敛的野性子,却很少有人真的懂,她爱柴易的那份执着。
沈一诺看见红绿灯一秒秒即将变成三,就转身打算提醒张宋可以走了,但是太激动,脑袋没缩进去,就已经转头了。最后撞到车框咚的响,张宋一边帮她揉脑袋一边看着她囧囧的表情呵呵的笑,然后汽车发动随着车群开过红绿灯。
三人都没注意到,在张宋汽车开动的前一秒,在沈一诺撞头的后一秒,身后方四十五度的方向,柴易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还没起身就看到一个男人在给沈一诺揉脑袋的场面,他连脚都没伸出去就把身子倾斜回去又把门默默的关了。
身边一个画着烟熏妆的靓丽女人握了握他冰凉的手,问道:“哥怎么了,看到熟人了吗?”
柴易摇摇头否认,宠溺的捏了下身边美女精致的小脸:“没有,可能是车里太闷了,想透透气,诶,绿灯了,可以走了。”
我们虽在一个队伍里,但是驶往不同的终点,你往右拐,我选择直走,差的却不仅仅是一个转身的距离,而是相交后永远延伸的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