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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买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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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溪是被窗子外扫洒丫头么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吵醒的,倒不是丫头们的声音有多大,只不过沉溪一贯浅眠,在寨子里的时候,每天都过得刀口舔血的生活,她年纪小,父亲又是个手不能提的读书人,虽说寨子里的大事都不用参与,可每每赶上官兵剿匪或是其他山头的黑吃黑,半夜里匆匆赶路却是常有的,沉溪起来晃着脖子活动筋骨,趴着睡久了,身上酸疼的厉害,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床上躺会儿,小玉就风风火火打了帘子进来,“小姐,老爷叫你过去呢。”
“现在?”坊间把沈家小姐传的绘声绘色,有一点却是没说错的,沈玉山对这个外孙女当真是当眼珠子捧着,衣食用度自不必说,连寻常大家女儿该学的诗琴书画也被沉溪一句没兴趣都挡了回去,蒙古大夫说沈小姐身子弱,就连早间的问安都省了。这么早叫沉溪过去倒是奇了。
“不用不用,老爷说让小姐起来了就梳洗打扮,午间过去用饭呢。”小玉边说着,边递过来拧好的帕子给沉溪擦脸。
“梳洗打扮?”沉溪这才注意到小玉刚放在一边五红大绿的裙装,整整一大摞。刚含进去的漱口水就这么喷了出来,“穿这些?”
小玉忙帮她顺着背,“小姐慢着些。老爷说小姐要是不喜欢,还有其他的,芸香,小婉,美玉。”随着她一扬声,婢女们而入,一字排开,手中都捧着一摞摞绫罗绸缎,素雅的,冶艳的,飘逸的,沉稳的……只一点,都是裙装。
“小姐要是都不喜欢,还有……”小玉看沉溪的眉头越打越紧,试探着问。
沉溪摆摆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老狐狸发了什么疯,打她回来衣服裙子倒是置办不少,沉溪不喜欢,他便作罢,改给他换男装往这送,沉溪新鲜了两天就换回山上穿的衣服,扮回了小乞丐整日在街上晃,沈玉山也不见反对,反倒美滋滋的跟沈伯显摆沉溪穿什么都好看。沉溪现在还记得沈伯当时抽筋似的表情。这会儿怎么一反常态的让她穿裙子“小玉,大屋那边有客?”
“老爷说晚些时候有故友的儿子过来拜会,说是来恭贺老爷找到小姐。”小玉边说边把沉溪身子摆正,开始给她绾发。
“不去不去,跟老狐狸说我不舒服。”沉溪摆着手把她们往外哄。
“小姐,老爷说晚些时候还要跟小姐商量寨子里安家的事儿。”
沉溪脚下一顿,坐到椅子上不吱声了。
既是连山寨都搬出来威胁,总要给老狐狸留几分面子,沉溪乖乖坐着认丫头们摆弄,连被套上大粉色的裙子也只是皱皱眉,只在小玉往她脸上扑粉时被呛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小玉只好作罢。
百花髻,绣花鞋,锒铛坠子,白玉簪,一层层的衣裙看起来繁复华美,只有沉溪被缠的快透不过气了,上京小脚为美,沉溪虽是放天足却也勉强称得上小巧的放天足,只可惜步子太大,一抬脚裙子掀起老高,整个脚面都漏了出来,“小姐,您小步些,老爷说只能露脚尖,不然很失礼的。”小玉看沉溪大步流星的早屋子里绕赶忙纠正。
沉溪不知道这客人有多大的来头,老狐狸这般重视,按说自打她回来,达官显贵络绎不绝的到访恭贺,也有不少最稳之意不在酒的想就此跟沈家攀上姻亲,老狐狸都以沉溪身体不好,需得在内院静养两年为由一一回绝了,这次不仅要见客,还如此兴师动众。
午时三刻,沉溪在一种丫鬟的簇拥下步步生莲的往大屋走,小玉在一边搀着,月白的绣鞋在裙摆下刚刚探出头就一闪即逝,鞋子的主人小步迈着,头上珠玉相撞,叮当作响,远看真真是仪态万千。
“还有多久?”沉溪被头上顶着的挂件儿压的脖子生疼,头都懒的抬,不是她不想快走,小玉最后几番纠正不成终于使出了杀手锏,沉溪用力往前伸了伸脚,无论怎么伸,都露不出脚面,这绳子尺寸真是刚好,看来是早有准备。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快些快些。”府里一个叫小顺的小厮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戈蓝公子来的早,跟老爷谈了一个时辰了,老爷说上菜了,让这边快着些呢。”
“戈蓝……”沉溪缓缓勾起嘴角,原来老头子打的是这个主意么。
一众人连搀带推的把终于把沉溪弄到了大屋门口,正厅桌上的菜已上了一半,偌大的桌子主位坐着沈玉山,旁边坐着个异族的少年,侧着脸低声跟沈玉山说着什么,褐色的发不像南国男子束成发髻,只在脑后打了跟辫子,垂下的几缕遮住了眉眼,看不清面容。却说不出的眼熟,沉溪正思索着在哪里见过,脚下在跨门槛的时候忽的一紧,绳子卡在高高的门槛上,沉溪一跃无奈两脚牢牢的拴着,于是就这么直直的往前扑去,众丫鬟一阵阵惊呼纷纷伸手去扶,桌上的人也察觉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沉溪扑下去的前一刻终于看清了那张由远及近的脸,意料中的疼痛并为传来,沉溪稳稳的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没有南国世家子弟脂粉气的熏香,是青草和阳光干爽的味道。
“沈小姐小心。”乌金色的眸子戏谑的看着她脚腕上的绳子。
“多谢戈蓝公子。”沉溪若无其事的弯下腰解开绳子,整整裙摆,随便来开个椅子落了座。
沈玉山此时大概觉得丢尽了脸,也没心思管她坐在哪儿了,挥挥手让人开席。
席间倒是没沉溪什么事情,桌上宾主二人推杯换盏,不住寒暄,酒过三巡才开始进入正题,沉溪只顾着低头吃自己的,偶尔出耳朵听听老狐狸到底把自己卖了多少。
“我本还担心沉溪顽劣,耍性子,没想到戈蓝公子与沉溪早已相识,缘分缘分啊。”
“月前赶往上京遇袭受伤,多亏沉溪搭救。没想到竟然就是沈伯伯家的千金。这倒是不愁无处报恩了。”少年向沉溪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沉溪一抬头正对上他深情的眼神,一根鱼刺就这么卡在了喉头。猛了咳了起来。小玉忙端水拍背。
“如此说来,沉溪这丫头倒是有福了。能得戈蓝公子青眼。”沈玉山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仍热络的聊着。
“是小侄的福气才是,我欠沈小姐一条命,定用一生来还。”阿图木一脸温柔的望着沉溪咳的颤抖的肩和憋的通红的脸。
沈玉山满意的捋着胡须,玉扳指一声声扣着桌面“你父亲可还硬朗?”
“家父身子还好,就是精神不如以前了,正准备明年把政事放放出去走走。”
“过个清闲晚年,含饴弄孙才好,你们兄弟二人可要好好帮帮他”老狐狸叹了口气,“沉溪刚回来,身子不大好,北方近年乱了些,等消停点儿我送她过去看看草原风情。”
“沈伯伯放心,明年家中事了,小侄亲自来接沈小姐。定护得沈小姐周全。”
酒足饭饱,阿图木离去之际状似不经意的提到“戈蓝家的信物小侄已交给沈小姐。”
沈玉山取过帕子擦着嘴角,满意的点头。
晚上,沈玉山派人取走了沉溪桌上扔着的银戒指,隔了一盏茶又把沉溪叫了过去,银戒指被穿了根链子挂在沉溪脖子上,“溪儿,这戒指上雕的是戈蓝家的族徽,戈蓝家历任当家主母的信物,你带好了,切莫弄丢。”
沉溪不满的扯过链子来看,却被沈玉山制止了“轻点拽,这链子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我娘?我娘不是私奔了?”沉溪张大了嘴。
沈玉山嘴角抽了抽“你娘落下的,给你嫁人带的。”
于是沉溪明白了,卡根鱼刺的功夫,她就被订了终身卖到北边去了,还有半年时间,得逃。
夜里,沉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摸着戒指上的纹理,鹰,戈蓝,马刀,外族……他竟然是戈蓝家的,她当时怎么没想到呢,救了那个倒霉鬼。还颠儿颠儿的自己把卖身钱偷了过来。月光透过窗子洒了一地,沉溪郁闷蒙着被以头抢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陌生人的东西不要随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