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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间客栈 ...

  •   有间客栈

      关外冬天特有的寒风刮过大漠,呼啸着卷起能砸的人生疼的雪粒子,打在人脸上都噼啪做响,勉强的睁着眼睛看清方向,天地间一片纷飞的灰白。大汉再次紧了紧手中粗麻搓的骆驼缰绳,艰难的拉扯着这打驴性子的畜生向前跋涉着。
      这里是漠北,大漠的深处,几十里无人烟的寂寞点缀着这里独有的粗犷。就是像陈洋这样从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真汉子,到了这里,也不禁为它的严酷咧嘴。
      这它娘的鬼地方,连暴风雪都带着几分血气。
      呼出的白气老早就在胡渣上挂上了白霜,紧了紧腰间的带子,吸了吸快要冻掉的鼻子,陈洋知道自己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客栈,这大漠中仅有的一家客栈。
      这客栈原本是没有的,没几个人会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做买卖。可偏偏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么一个客栈,还在这无毛之地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它叫有间客栈。怪店怪名字,可都怪不过这店主家。
      从大漠回来的镖师兄弟们,没有一个不这么说的。
      这店主家,是一奇男子。塞外走黑的匪类马帮,彪捍的连皇帝老子都赶割下三斤肉来,却独独不敢在这里店中撒野;走过路过的京城镖师,见惯了达官贵人眼高于顶,却对这店家敬畏三分;南方的穷酸秀才,浑身透着股子腐气,抬着下巴叫嚣北方无文人,到了这里,一样灰溜溜的耷拉脑袋滚回秦淮……人都称这主家叫漠三爷,人都称这漠三爷比大漠的落日还美。
      这比落日还美的汉子,陈洋打破头都想象不出是个啥个样子,脚下不停赶路,脑袋里思来想去都是关于这客栈的传闻,倒是打发了大把的时辰。
      风雪翻腾着瞧不见日头,可四下渐黑,陈洋再次加快脚步,不多时,风雪中便可隐约瞧见一房子的轮廓来。
      七尺红布做的旗子上狂乱的大字,写着有间客栈。黄泥摔出的砖,白草搭的顶,不大不小的二楼小院外头马厩里栓着几匹骆驼,还夹杂着一匹枣红色的赤血。
      对着着骆驼群中的红马,陈洋皱了皱眉。手下利索,把自个的畜生拴在厩里,掀开门褡裢,推门走进着听闻已久的客栈。
      一股热气扑了过来,厅里炉子烧的通红。
      几张粗木桌子松散的摆着,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座,吃着肉,浑身冒着酒气。
      一个头缠白布头巾的丧气小二巅巅的从后堂撩开门帘子跑了过来,“爷,里边坐,靠炉子有个暖位。”说罢还没等陈洋搭话,主动上前替陈洋打落身上的积雪,力气大的打的人生疼。
      跺了跺靴子上的泥水,陈洋在小二指的位子上坐下,还没坐定,就听二楼的木楼梯上下来一人。陈洋背对着楼梯,只到那人开口,陈洋才回头,“二丫,把大门栓了吧,这时候该来的都来了。”声音朗朗带着大漠的气味。刚刚的小二听话的应声关门。
      回过头,陈洋才知道这人是谁,是漠三爷。
      不是说陈洋见过漠三爷,而是他猜的这是漠三爷,而且陈洋敢保证自己猜的一定对!只因这人比大漠的落日还美。
      那眼睛,深黑深黑的分不清瞳孔,像是大漠的夜晚,带着闪烁的星光,引的人魂都向它飘。浅褐色的皮肤是大漠的儿子,塞北的恩赐。一头黑发松松束在脑后,整个人裹在火红的裘衣中,像驰骋的头狼,骄傲而危险。
      这是比落日还美的汉子。
      “是漠三爷?”陈洋的话里已是肯定。
      仿佛才注意到一般,三爷懒懒的将目光注视到陈洋身上,“漠云平。兄弟有事?”陈洋低头将手在自己怀中探来探去,半天才掏出封信来,恭敬的起身,将信平举到三爷身前,“三爷,京城平远镖局的镖,在下陈洋,保的就是这封信。”扬了扬眉,漠云平伸手结果信封,却没看,直接将信揣进怀里。
      这个动作刚刚完成,就听得咣当一声,客栈门板被人一脚踹飞,门外的风雪瞬间席卷了大厅,“漠云平!我来了!”一声撕吼伴着来人冲进大厅。
      来人八尺身高,双目炯炯,好像烈火骄阳,浑身的热气。
      一样是日头,三爷是落日,这人便是正晌头的太阳,响当当的热烈。
      来者并非一人,身后跟了几个貌似手下的汉子,在人一进客栈之后,便无声的将身后被踹开的门掩上,动作熟练,厅里渐渐恢复温暖。“漠云平!今日你可愿意跟我?”来的汉子叉腰站在厅中,眼睛盯着楼梯边的漠云平,眼神似火一样跳动,无意中掠过云平身边的陈洋,眉头纠结了起来。“这人站在你身边做啥?”
      “他是客人。”一旁的小二接口道。
      “客人?哪里来的?”汉子死死盯住小二,眼睛里带着些许焦急。
      “京城。”这句回答的人是漠云平,那男子顿时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一般,“京城?又是那个混蛋狗屁王爷?!他又来找你干嘛?还嫌自己做的事儿不够软蛋,有脸又来招惹?”
      “帮主……三爷不爱听这些……”一旁同来的汉子好心上前小声提醒,那被称帮主的男子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到底我是你头头,还是他是你头头?他还没过门呢,你就胳膊肘子往他那里拐,老子的脸面都被你们这些小崽子给败坏光了!”被帮主责怪的倒霉蛋连忙认错,小心的退回自己同伴身边,却不想身边人小声的笑道:“早告诉你了吧,等咱三爷点了头,过了门了,咱帮主心气儿一顺,那时候再拐就对了,现在这骨子眼的拍马屁,拍马腿上了不是?”这话声音不小,听的心气本就不顺的帮主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满脸通红的低头不敢看一脸黑线的漠云平。
      一旁呆呆站着的陈洋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京城……王爷……帮主……过门……似乎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
      同样是在一旁的小二见陈洋呆掉,好心的捅了捅他,小声的解释道:“这人是大漠第一马帮帮主卓青雷,每个把儿个月都会来这儿闹一回的。”
      “卓青雷。我是男子。”漠三爷低头回道。“你对个男子说什么跟不跟,什么过不过门的,不觉得太过荒唐么?”黑色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什么。
      听到漠云平的话,卓青雷则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好似得了疯魔一般的男人,并不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刚刚进屋时候的狂野热烈,却是将所有的热气锁进了眼底,蕴成一潭深水,水下则是热岩滚动。
      “漠云平,漠三爷……卓青雷是个铁骨铮铮的大漠男儿,说把心掏给你了,就是把整条命都搭进去了。你让我生,我就生,你让我死,我安置了兄弟们就不再多活一天……老子是粗人,从小就滚刀头,戈壁里的崽子,没爹没娘的不用尽啥子孝道,你要是觉得自己是个带把儿的,在我身边是糟尽自己,我就作践倒贴你。那个诚王爷,我半拉眼睛都瞧不上他一眼,你为了他,掏心掏肺的豁出去一切,换的结果我看着揪心,他挖了你的心,可你也挖了我的心。为了糊口饭吃,遭天遣的事儿,我卓青雷没少干,现在报应来了,你漠云平就是卓青雷的劫,是情劫,是生死劫……你要是还不想我死,就点了头,跟我回去,你要是铁了心了想我死,连点头都不用。”
      卓青雷这一番话说的真切,说的人心痛,漠云平是人,自然也在痛。

      自己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开了间客栈,就是为了避开所有过往的是是非非,当年自己初到,一时贪玩,才华外露招惹了京城顶顶有名的诚王爷,素来以国事为重的王爷竟然为了自己失了心,乱了分寸。小心翼翼的保护,克克兢兢的避免,却还是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那个时候自己才真真的体会到,男人跟男人,在这世界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存在,万人唾弃,众口铄金。那个男人念在相爱一场,背着唾骂放自己离开,自己则带着一身残破远走西域。
      只身在外,危机重重,就在刚刚到达大漠边缘的当晚,自己通行的商队便成了马匪嘴里的肥羊。那夜是初冬,冷的出奇,混合着寂寞跟初到异地的忐忑,自己躺在毡房里还没焐热乎被窝,就被慌乱的打斗声惊醒,冲到门外才发现已经是刀光剑影晃成了一片的混乱,卓青雷骑着匹青色大马,手拎着滴血的马刀,意气风发的呼喝着冲来杀去,前襟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染成了红色,那样子格外醒目,就仿佛是魔神降世。
      可就一片哭喊与猩风中,卓青雷鬼使神差的回头,却看到正从着火帐篷里救人的漠云平,一身的衣物被火光映的通红,虽然一身疲惫性命不保,却满身的倔强坚定。
      卓青雷自己是魔,那个人就是神,自己带来死亡,那个人却带着生的希望。
      这一眼,卓青雷就知道自己完了。
      凭借着强横的武力,老练的匪帮们满载而归,漠云平成了他们囊中如同美酒金银一样的战利品。
      在天生天养的戈壁山寨,男人做不了土匪就做苦工,要是连苦工都做不了,就自觉的离开山寨自己觅活路去。每次无论是洗劫商队还是出滩抢镖,战利品都是按功劳分发,有人要苦力回去做事,有人要女人回去成家,还有人铁了心只要钱财及时享乐。那天他们收获颇丰,夜里的宴上马匪们喝的烂醉,惯例的奖赏一开始,卓青雷的眼睛就死死盯着漠云平没离开过,寨里的管事一发话,问寨主这次要什么,赶紧拿了下面的兄弟好继续。早喝的头重脚轻的寨主大人晃晃悠悠的走下台去,一把拉住漠云平的胳膊,大着舌头冒着酒气的说老子就要他。
      这话让管事一愣,以为是寨主要个苦力,可没成想满脑子都是漠云平的卓青雷,撒开膀子,连招呼都不打,抗了自己的人就往里屋走,不明所以的漠云平自是在他肩上奋力挣扎。看这架势不对,管事赶紧问帮主这是要哪里去。喝醉的浑人寨主高着嗓子回答就说是洞房去。
      这话一下子砸蒙了一众还在喝酒的兄弟,砸傻了老管事。赶忙叫人拦住浆糊蒙了脑袋的大寨主,卓青雷抵死反抗,说什么都要洞房,无奈之下只好叫人一棒子打晕了才抬回屋里。第二天一早卓青雷揉着脑袋上的大包,在老管事的哭诉下苦苦反省昨天的冲动到底是哪里来的,结论是被鬼迷了心窍。
      咂咂嘴,在心里补上一句:不过那鬼可真美。
      在卓青雷被人砸晕抬走以后,漠云平就被人慌忙之中安排在了苦力的草棚里。天冻地寒,加上一路的惊吓,当晚就着了风寒,起了高烧。
      等卓青雷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人已经是烧糊涂躺在床上直说胡话。
      就是那个一身火光不顾性命救人的人,那个在归寨途中还微笑安慰其他俘虏的人,那个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挺直了腰骨一身骄傲的人,那个醉酒被自己抗在肩上大骂自己流氓的人……现在软软的躺在草席上,一脸高烧的吓人红晕,嘴里不住的含糊说着:小爷我不穿了……我要回家……回去……回家……家……
      漠云平的惨样惹得卓青雷心里发酸,自小自己就没家,寨子里的老刀头从狼嘴里拣了自己回来,教自己练刀叫自己管这里就叫家。漠云平含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卓青雷叫人打了盆水,添了火盆厚被过来,自己就着冷水沾湿了帕子小心的擦着他的额头,细心的将他被汗液粘在脸上的发丝缕到耳后,动作小心轻柔,神情全神贯注……这一切却被身后大门外的老管事一一看在眼里,摇摇头,一边叹气管事一边心道:老刀把子,真是对不住你啊,没看管好,唯一留下的咱寨主如今看来是一门心思栓在这个人身上,栽的好生冤枉……您若是泉下有知,也别怪罪这苦孩子……等哪天我下去了,给你烧两坛子烧刀子,再给你好好赔罪。
      伺候了整整一宿,漠云平才渐渐睁开眼睛,睁开眼就见着卓青雷拿着帕子看着自己。看看那凉凉的帕子,瞧瞧那汉子略黑的眼圈……自己什么都懂了,却又什么都不懂了。
      接下去的日子,卓青雷天天往漠云平窝里跑,笑嘻嘻的给他带各种新奇东西过去哄他开心,什么冬天里最肥的野兔,什么从窝里新偷出来的小鹰雏,有次甚至带了条据说是最艳丽的花斑蛇过去,结果被漠云平尖叫着打了出来……却没生气,依旧笑嘻嘻回自己屋里,坐在桌边对着被遗弃的小蛇唠嗑:这汉子原来胆子这么小,端得可爱。却忘了自己原来最唾弃那种没种的男人。
      种种痴傻的表现叫一旁旁观的管事都看得一阵无奈,天天回去给老刀把子多上三柱香。
      日子长了,八尺大汉发现自己看上的人真是样样都好,就是说漠云平真是什么都会!戈壁这地方种啥啥不长,可漠云平就硬生生用他们抢来的种子,在水里种出苗来,还搭了大棚房专门放苗说是什么大棚无土种植;寨里经常将抢来的东西倒手卖给黑商,自从他来了以后卖的价钱生生翻了几倍,搞得老管事都想管漠云平叫寨主……
      卓青雷对漠云平是越看越爱,捧在手里着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咋放都不对,就想搂在怀里一辈子铁了心了不撒开。就在他琢磨着哪个月黑风高夜偷偷模进去办事的时候,一个消息传到马帮寨子,点起了一片冬日的喜气。
      两帮联姻!
      凭借这婚事,卓青雷就可名正言顺的称霸漠北地界,成就第一马帮的名号。
      全帮上下都为这事高兴,走在寨里,都能看到洗衣服的女人开心的谈论压寨夫人能不能美得像大漠的月亮,或者喝了酒的汉子拍着肩膀说,以后的日子更好了,要给自家的小子买头小马驹……堂里,卓青雷脸红的像蝎子尾巴,粗着脖子喊自己说啥都不娶!堂下,对方马帮的来人铁黑着脸说你们这是不知道好歹,凭自己帮跟官府的关系,以后你们寨子能得多少利啊!堂外,无人的角落漠云平白着脸悄悄退开。
      当夜,趁着卓青雷跟来人在堂里喝酒,漠云平敲开了老管事的房门。
      次日中午,全帮上下都看到自家寨主像是发了狂一样,红着眼,乱着发,甩开腿在寨里狂奔,见人就问,见到漠云平没?见到那个漠云平没?到底见到漠云平没?在他被冻伤之前,慌了神的土匪们终于逮到机会,七手八脚的将他抓了回去。看着被胡乱捆在床上还挣扎着要冲出去找人的自家孩子,老管事只得让步,说了实话。当晚卓青雷就骑着自己的青马,连夜硬闯了刚刚开业一天的有间客栈。
      “跟了我,跟我回去!”卓青雷那天见到漠云平的第一句话。也是后来一次又一次,卓青雷见到漠云平一定要说的第一句话。
      半月以后,卓青雷推了婚事,对方大怒,扬言要踏平卓青雷的寨子。那时,大漠深处的旅人发现有了家古怪的客栈。
      半年以后,发了狠的卓青雷将自家的旗子挂上了对方的大堂。那时,漠云平救下了在沙暴中差点丧命的还俗和尚,他感恩,留下做了小二,取了个俗名叫二丫。
      一年以后,战事不断,卓青雷的马蹄几乎踏遍了大半个关外,联合,剿灭,再起战事。那时,漠云平有间客栈的名声渐渐响亮,来关外走动的几乎是无人不知。
      今天,卓青雷已经是大漠之上马帮响当当的天字号当家。这时,漠云平漠三爷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关外关中……传到了京城……

      两年的时间,卓青雷几乎是一个月往客栈里跑一次,一次比一次说的赤诚,今天,终于是剖开了一切,霍出了脸面,在所有人面前,连倒贴的话都撂了出来,生死由着漠云平了。
      漠云平后悔了,他早在离开寨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后悔了。那个浑身染血的狠辣土匪,喝醉了酒抢了自己要洞房的火热蛮子,睁开眼时看见的憔悴男人,满心满眼讨自己开心的大孩子,看到自己种出的粮食后两眼放光的当家寨主,跺着脚嚷嚷绝对不娶他人的真情人……以及现在这个平平静静把一切都摊开放在自己面前的卓青雷。
      什么时候开始他闯进心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火热代替了夜里的冰冷,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每个月都盼望他的出现,什么时候,自己心心念念间已经全都是他,再放不下别人了?
      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早该投了降的,只是,那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男人也能接受么……接受了他还会一样拼出一切爱自己么?
      “卓青雷,若我不是这世间之人,你可还要我?”漠云平说的平静,客栈内众人听的震惊!
      客栈外北风呼啸,像是阵阵狼嚎,又像是滚滚的马蹄声……客栈内因为漠云平的一句却出奇的安静,火炉噼啪作响。
      渐渐的卓青雷在惊讶过后恢复了过来,不是世间之人……不是世间之人?“你做人,我陪你做人,你若是做了鬼,我自会陪你做鬼……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你不做这世间之人,我舍了这世陪你。”
      漠云平一愣,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不是这时空之人……可他说的认真,若是连地狱都陪得,若是不在乎什么无后的孝道,若是不在意世人的唾弃,若是真的认定了自己……“你可知道你说这话的后果?一旦你认了,我也死了心了跟你,你是什么作恶多端我不在乎,你要什么子孙后代我也不会给你,你要是后悔了,怕了,想要撒手了,我定是一刀砍你个干净,再下去陪你。别跟我玩儿什么地球没谁都一样转的游戏,你把我冻了的人敲了个粉碎,把我埋了扔了喂了狗的心又找回来,你就要负责……”
      卓青雷惊讶的看着漠云平长长的说出这翻话来,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扑了过去,死死的搂住,阔别了两年的这个人的味道,第一次紧密的贴在一起,“挖了心了给你,你还怕什么?你要多少我都给,只要我有,只要你要。咱俩就栓一起,一条道摸到黑,摸到老,摸到死,做了鬼了我也跟你!”
      看着自家总刀把子拼了命了找回了人,身后的马帮兄弟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可最多的还是高兴。一旁呆呆的二丫正想说些恭喜的话,就听一直在角落喝酒的客人,突然发话:“云平,你变了。”
      镖师陈洋突然回头,惊讶的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王爷?!”一瞬间,他终于想起那匹血红色的马为何那么眼熟……赤血追云,诚王爷最心爱的座骑。
      卓青雷在陈洋出声的同时就已经抽出背后的马刀,快速的将漠云平拉到身后,小心护好。然后恶狠狠的瞪着那个慢慢撕下人皮面具的诚王爷,浑身止不住的涌动着杀气。
      漠云平倒是一脸平静:“王爷来了多时,云平还当您不打算出来了。”卓青雷紧张的瞄了瞄爱人。
      “你知道我来了?”诚王爷整个人像一块白玉般儒雅干净,又带着天生的贵气与霸道。
      “有那赤血马的地方,王爷怎么可能不在?”伸出手,轻轻的从后边搂上卓青雷结实的腰身,在他惊讶的神情中贴上爱人的后背,深深嗅了嗅对方的味道,慢悠悠的说着。“你叫人保了个信镖给我,却又亲临我这穷乡僻壤的小小客栈,不知是有何事?不如当着我们夫妇的面,一并都了了结吧。”
      一句‘夫妇’,烫平了卓青雷微微皱起的眉毛,为了这句话,就是今天回不去,也心甘情愿。手中的马刀不自觉的又紧了紧。
      “云平,赤血追‘云’,你现在连这畜生的全名都不想提起了么?罢了,从那信交于你手,你连看都未看之时我就已经明白,你心里有了人了,比我更深,更重。”王爷的眼神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懊悔,淡到除了漠云平没人看的出来。“你心意已决么?如果说,我这次来,是奉旨剿匪,现在门外,已经布下了精兵三万,你该如何?可会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如此,我保你旁边之人不死。”
      这话让卓青雷身子一震,回头递了个眼色,手下人扒着门缝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回头点点头。屋内众人均是心下一沉。
      众人的神色王爷通通收入眼中,更是小心的盯着漠云平的反应,凭自己对他的了解,深知他的深不可测。当年横空出现的绝美少年,一出现就凭借一响绝唱震惊了京城的文人墨客,事后却又开店经商,行事如天马行空,全无踪迹可寻,虽然后来自己与他苦苦相恋,可自己终还是未曾看透过他,想到这里,王爷不禁心中暗自叹息。
      从知道门外已经是重重包围之后,卓青雷一直阴沉着脸,死死的咬着情敌刚刚那句“回到我身边,如此,我保你旁边之人不死。”
      “平。”终于忍受不了这样任人宰割的局面,卓青雷浑身冒着血气开口道,“纵是你离开,我也会血战到底,北地的马帮,没有贪生怕死孬种,只有折不弯的马刀!不过你若是能不死……可要记得无论多久,我都在下边守着你。”
      这个人啊,是说他爱自己爱到就是被背叛也要护着自己么?这残忍的大漠,怎么养就这么一个深情的汉子?这样一个深情的汉子,爱着的人就是自己啊……
      第一次,漠云平笑了起来,像大漠的落日,比那还温暖,还耀眼。紧紧的搂着卓青雷的腰,朗朗如同大漠的声音响起在客栈:“我啊,这辈子算是认了,什么过去未来,通通都不要了,你说把心掏给我,我收了,就是跟着你陷进去,不回头了。王爷,实在抱歉,不用你保他不死,他是我的人,自有我保他不死!二丫!”
      随着漠云平的声音落下,一直缓缓向酒柜旁边靠拢的二丫猛的一扑,拉开隐藏在柜后的阀门。
      诚王爷虽然察觉不对,可也只来得及喊一声小心,就被棚顶突然落下的黑烟盖住视线,等屋外的伏兵察觉不对闯了进来的时候,除了王爷与随从,还有镖师陈洋以外,其它人都已不知所踪。
      等众人随后赶到马帮寨子,不出所料的发现不知何时,这里也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空荡荡的寨子带着回忆。
      大漠的风依然在刮着,隐隐的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这样的对话。
      “雷,还是你老公我比较聪明吧?哼,他那点小伎俩还能瞒的了我?说起地道战,那可是五千年人民群众积累的宝贵经验啊!跟我斗?”
      “是是是,还是我家这口子聪明,把人吃的死死的,你说我们这拖家带口的,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说的那个什么‘外国’呀?”骑在青马的背上,卓青雷宠溺的搂住身前的爱人,不理会身边老管事尴尬的咳嗽声,一脸的坦然。
      “快了快了,这道我常常叫人走的,平时没事进出口一些东西,卖到京城,这买卖我一直在做,以后啊,就让老公我养你怎么样?”说着回头,一脸调笑的看着身后深爱的男人,一副老婆你持家,老公我养家的模样,看得前养家男人一阵好笑,“好好好,你养就你养,我的老公大人……”
      讨饶的模样,惹得一行众人在这天地之间撒下无数的笑声。
      前方,大漠的落日正红。

      十年之后。
      陈洋信步走在楼兰城内,满城满眼的繁华让他目不暇接。
      那次漠云平事件,以王爷报告朝廷剿匪大捷告终,自己因为知道内情巧合之下成了王爷的心腹手下。最近朝廷动荡,皇帝身体已到了极限,不知还能撑多久,王爷权倾朝野,已定是最有可能从中得利的一方,这次自己替王爷出使楼兰,自是要争取邻邦的支持。想到自己的责任重大,陈洋就忍不住一阵疲惫。
      正在这时,一阵食物的香气传来,四下寻找却找不见来源,没奈何馋虫已经被引出,拉了个路人询问是何食物这么诱人。
      那路人笑说客官定不是本地人,那巷子深处,有家中原人开的客栈,食物吃玩堪称楼兰一绝,店家更是个奇人!
      这话说得陈洋一愣,脑海中瞬间闪过的回忆中,那个笑得倾倒众生的男人比落日还美。
      加快脚步顺着路人的指点,陈洋看到了一栋雕花二层小楼,门口七尺红布做的旗子上狂乱的大字,写着有间客栈。
      伴着加快的心跳迈步走了进去,客栈内客人众多。一个头缠白布头巾的丧气小二巅巅的从后堂撩开门帘子跑了过来,“爷,里边坐,靠窗子有个雅位……”
      “二丫……………………”陈洋笑着,为了十年之后那依旧不落的太阳。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有间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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