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尘千华》殿主

30、第三十章

　　（三十）
　　落佛山钟灵毓秀，别处稀罕的香菡树这里却成片绵延。漫天纷飞的绯色花瓣，活似细细密密的雪片。

　　而那花雨之中，两个都着红衣的女子实在耀眼。两人面容有八、九分相似，一娇艳欲滴一成熟撩人，我看着只觉美哉美兮，心儿乱跳诶！

　　“哼。”

　　蓦然响起的冷哼声让我回神，我眨巴眨巴眼无辜的对上西涯不悦的视线。堂堂狐王竟别扭得像个小姑娘，满脸不爽。

　　我嘿嘿笑，

　　“西涯，你吃味么？”

　　“是又怎样！”他恼怒的别开脸，复又忿忿瞪向缓步走向我们的两个女子。

　　红色衣袂翩翩扬起，被绯色花瓣托起又坠落，诶诶，这好比九天仙女下凡的阵仗，可惜竟是两只狐呐。

　　前面那个女子狐媚的瞥着我，嘴角的笑说不出有多少是真，

　　“小公子，来落佛山也不好好玩玩便走么？”

　　我抬头看西涯，

　　“我跟她很熟吗？我又不认识她她干嘛跟我说话？”

　　西涯忍俊不禁，女子错愣一瞬皱眉看向西涯，连意味深长的样子都做得比她身后的嫣痕更叫人心迷。

　　“你竟将自己的功力渡给他？”

　　西涯清清浅浅的笑，把我抱紧了一些，

　　“不然呢？让你用修了千年的媚术来玩弄我的宵儿？”

　　“你的……宵儿？”

　　女子眯眼，不知视线投向何方，

　　“若宣儿知晓你有朝一日会这般对一个凡人在意，当初还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

　　西涯只轻柔抚我的脸，嘴角仍有笑，但语气真挚得不似玩笑，

　　“碧溯，你错了，我对宵儿……不仅仅是在意，我爱他，爱到恨不得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可是又舍不得他不快乐。明白自己爱他，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哪怕他要的是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以前我总笑你一棵树上吊死，现在我才知道……能爱，是多幸福的事，哪怕他就是棵歪脖子树也心甘情愿的。”

　　名为碧溯的狐族女子静静地盯着西涯的笑脸，最后，泄气的扭开头，声音低哑而飘渺，

　　“真不敢相信你是我和宣儿认识的那个迦落……罢了，既然你爱上便爱上吧，我不会再横加阻拦……想必，这也是宣儿的心愿。”

　　西涯点头，沉声道“谢谢”，然后抱我走向山下，经过一直默默咬着唇的嫣痕身边时，她颤颤叫了一句：“大人……”被西涯冷冷一眼逼得再说不出话，碧溯叹口气，护住嫣痕，难免嗔怨，

　　“好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就不能担待点吗？”

　　西涯哼一声，“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弄死她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宵儿下手，只是关她紧闭我自己都不解气。”说完，没有理她们的反应大步走开。

　　有微风送来隐隐的啜泣声和碧溯无奈的感叹，

　　“痴儿……”

　　痴么？我笑，笑得肺疼心疼全身都疼……啊，身子骨太娇弱了。似乎听到了西涯的叹息声，混着香菡的花汁味道，竟让人晕眩至极，像有歌声一路飘过来，

　　曾忆往昔

　　举杯邀明月

　　少年不识愁滋味

　　海誓山盟随诺言

　　歌尽风流笑看红尘

　　时光如梭岁月无情何处再寻呐

　　……

　　“青华的功力，又长进了。”

　　“王谬赞了。”

　　轻轻冷冷的声音，不卑不亢。我抬头，才一眼便跌进那澄澈沁凉的眸中。

　　这世上，竟真的有无欲无求的……哪怕是狐吗？

　　西涯拧我耳朵，我恶狠狠瞪他，没想他却比我还委屈，

　　“白白渡那么多年功力给你，防了千年狐妖的媚术……倒叫这小崽子给一眼勾去了。”

　　我哭笑不得，

　　“就是疑惑而已------你都活了上千年了，说这般没脸没皮的话，好不知羞！”

　　“有什么好疑惑的，不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吗？”

　　我无奈，只得白他一眼，转看向那个一身青衣傲然脱俗的年轻俊杰……狐狸。记得嫣痕说过，当初西涯出事，还劳这位青华公子救下，否则，我后来又何以再与西涯相见？

　　我弯眼，对青华道：“谢谢”。他微挑眉，不疑虑不追问，唯淡淡点头。我拍拍一脸不满的西涯，忍不住笑，

　　“走啦，狐王大人。”

　　他犹还生气，哼哼唧唧。

　　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上住下，整日与西涯风花雪月，夜夜与他相拥而眠。

　　真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光了。如果可以，我也想这样一直下去，可是，我怎么能自私的把西涯困在我这个茧里？

　　第十三天，西涯兴冲冲的抱我去看雨荷，一边走还一边抱怨，

　　“出落佛山还好好的，怎么到这儿就染风寒了？”

　　我只在他臂弯里微微笑，抵挡不住乏倦便又睡去。被西涯叫醒时已在湖中央的亭里，四周是纷繁盛开的白色、红色荷花，矗立于细雨中，别样娇美。

　　我张口，喉中又涌出腥甜，咽了许久才确保不会出现纰漏。

　　“西涯，我想回宫，你送我回去行不行？”

　　他皱眉，“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我眯眼，“因为放不下……也因为，我需要时间来想想，往后和你，该怎么办？”

　　他不说话，等着我解释，我闭上眼。

　　“虽然以前的事我忘了，但是，感觉是不会骗人的，你对我很好，我也想就这样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可是……没办法……不爱就是不爱，无论怎样都不会爱。我对他，果然做不到完全放手。”

　　“我明白了。”

　　在他眼中堆积的黯然那么多，把所有的神采都掩盖住，我不想看他难过，却贪婪地注视着他的脸，想要把一分一毫统统铭刻进自己的心里。

　　把我送到皇城外，西涯毫不犹豫的转身。我苦笑，

　　“我想通了自会去落佛山等你，若没想通，你也不必来找我，就当我从未存在过便好。”

　　他顿了一下继续向前，回过一句“嗯”。

　　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里，直至眼睛泛酸头脑混沌。我揉额，猝不及防就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呵，这身体，怕是坏到不能再坏了。

　　那日从皇宫出来头发变白，从落佛山下来时肺腑疼如刀绞，出了落佛山后神智开始不清醒，甚至出现幻觉。到之后的越来越虚弱、时常吐血。想来是十岁那年被重创始终没有痊愈，压制了这么多年，用之后几十年的苟延残喘逆天换取了这几年的健康无忧，我已很满足。至少，我还能与西涯相见。

　　与西涯在一起是该多谢天谢地的幸运，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而西涯，他是佛祖最厚爱的九尾狐，不该陪我这样虚耗时光，不该被我困住，不该……

　　我若能陪着他自是好的，可我这样没几天好活的命，凭什么要去霸着他？要去耽误他？

　　那只狐狸，他知道我以前对哥哥有超出兄弟感情的非分之想。付出这么久却换来一句“不爱便不会爱”，饶是神仙也该死心的，何况，西涯哪是无心无情的神仙呢？他不过是一只小心眼坏脾气恶趣味的狐狸啊……

　　这样，以我的背叛结束，背叛他的人，那只小心眼的狐狸，应该会很快忘记的吧……

　　可是，西涯，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你。如果可以，我想活下去，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你……我也想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