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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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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轩。
入夜,溪水宛如玉带子流泻千里之东。轩廊下挂着三尺青绸帘泛着绸丝特有的幽幽光泽,微风吹拂,照着溪水,波光闪闪如玉,粼粼如鳞珠。几盏燃烧着菌桂木屑的纱灯对应着檐角悬挂,烧烈的烟气在纱面上形成雾色大花,一吹就散的脆弱,透彻的冷夜里的香气清淡秀雅,像是画着胭脂的玉人,满身脂粉,却让人心里一阵安谧。
轩内,中央,一张青檀香木矮桌,铺陈一段绣了红梅盛开的丝绫,丝绫上的小炉温着用白玉瓷装的梅花酒,两盏镂金莲花夜光杯,再无一物。
雪痕自炉上圆形器皿中端起白玉瓷酒瓶,倾倒梅花酒入杯。梅花酒滴滴晶莹如夜露润着月光,一股股白烟升腾桌案,酒气和热气里弥散着浓烈的醇香,有如仙庭的千年琼浆玉露。
各倒半盏,雪痕举杯,含笑:“这是我在玉雪梅初开采撷酿的,喝喝看,是否比得上你饮的百年桂花酒?”
玉雪梅五年开一次花,长在雪山之巅,白得胜雪。取花酿酒并非易事,所酿梅花酒,必须摘取重瓣梅花。几十株玉雪梅,也才摘得够做一坛的梅花。真正的酿酒法更是失传了百年,走至酒坊询问也不得要法。那时,她几乎天天品酒,记下各种不同酒味的特别之处,根究常酒酿制之方,请来酿酒老者,几经辛苦才有此佳酿。初尝还是酒刚酿好的时候,已经记不住初味。封坛五年,今日再开坛,酒未入杯,酒香就已经飘香万里。
雪痕轻轻呷了一口,一股欢畅的陶然之感立即滑入唇齿间,温温酒香流淌进四肢百骸。
雪痕偏着头,嘴角勾起,望着胤晔。胤晔已将杯中的梅花酒全部送入口中,置杯,抬眼,见雪痕脸颊彤红的看着自己,笑意闪过:“很好的酒。……比上宫中酿的桂花酒?虽是不易喝的佳品,但还是差了点。知道差在哪里吗?”
雪痕灿灿笑开,露出贝壳般白亮的皓齿,说:“嗯。差在时间上了。百年和五年,那可是隔了几道时光河呢。”
胤晔看着笑靥如花的雪痕,双眸似染了月光,莹光熠熠。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早来。……如果早知,也许我就……”雪痕没有再说下去,看着胤晔,心里泛起丝丝酸楚。
胤晔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看着雪痕,眼神深邃如水,浅笑自嘴角勾现:“你觉得早……我反而觉得长了。知不知,你都知道结果了。离开……,没有见到你,也许我真的会放手。可是,人不能不信命,你没走,我也如期来了。”
像被人用纤细的指尖在那玉面上轻轻一按的笑涡,夜光里更让人觉得万般魅惑。
雪痕站起身,裙裾如水波般缓流于地,束着梅形玉簪的千缕银发发着淡淡的莹光。她将目光落在了闪着流火般亮光的纱灯上,纱灯内升腾起的似有若无的大白烟花被夜风吹散,逃出纱顶,四处蹿腾。
“胤晔……。”雪痕背对着胤晔,深情款款的唤着他。
她其实并不只是想叫他的名字。离别六载,太多太多的话想诉,心底里的隐藏无时不再侵蚀她的神智,她的灵魂……以为终于见面了,什么都过去了。然而,身份别之千里,今日相聚,却已不是心里所想。此刻,她多么希望他们根本不曾有过约定,不曾有过牵系……
胤晔自身后将雪痕拥入怀中,鬼魅般的声息在她耳畔响起:“你和我……,天下最高贵的男人,天下最绝伦的女人。因为这样,……我们是应该在一起的吧。”
因为这样,……我们是应该在一起的吧。
就像被施了魔法,诡秘般的震撼耳尖之后,极具穿透力的打破了冰冷的心扉,穿过了环流的痛苦漩涡,来到了心灵之地。轻轻一点,轻轻一吹,那片寒冷的湿地冒起了名曰“幸福”的嫩芽,不必再用甜言蜜语和温柔宠爱灌溉,遍地开起了花朵,处处芬芳。
骤然回神,才惊异凉湿打落了仰着幸福笑容的百花,……原来,骨子里有无能为力的悲情在作祟。……原来,她,雪痕,不是一个可以自由的爱的女子呢。
雪痕深吸一气,将所有的复杂滋味压至心的最低最暗的角落。她希望它们在她还没有获得幸福前,暗无天日的存活着。
胤晔吻着雪痕月牙雕的玉颈,动作缓慢而绵密,无尽的温柔和怜惜。雪痕轻轻闭上眼,享受着胤晔温暖柔软的轻吻。她喜欢他的轻吻,也只能是他的轻吻,足以迷惑她一切的神经。
在时光穿越的小径上折返回溯。梅林下,站在美好时光里的朗笑少年,执手于梅下清绝的少女。那些不必金装玉饰装点的幸福融化在了时光容器里。长久,从埋藏幸福开始,只是……,不经意间,时光变得细柔如丝,承载不了太多情愫,最终还是碎了……
雪痕转身,抬眉凝视着眼前看似高不可攀,却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凤眼里朵朵桃花,万种风情,桃花开得烂漫,开出灼烈的火光,照亮照热了她湿润的眼眸。她两手环着胤晔的腰际,脸上有常女子的柔美和妩媚。倾身,薄薄的笑意如掩在夜雾中,唇边滑出轻柔丝绸般的话音:
“我们……,在一起吧。”
雪痕吻着胤晔,温柔似水。
魅惑的笑涡一闪而过,他和她紧紧拥抱彼此,吻得缠绵而热烈。
夜光流彩月影灼,但愿佳人长缱绻。希望,在时光流失中修补了伤痕。也许,真正到来的时候,谁都无法抗拒爱的力量。那么,就选择义无反顾的沉沦吧。
地老天荒。直至,纤弱的梦在琉璃镜里破碎成片,让温热的血液真正的祭奠死亡。
因百转,缘千回,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