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紫云]无解》南冬无雪

1、第 1 章

　　【紫云】无解
　　作者：南冬无雪

　　无解，谓之求而不得其解，谓之无需求得其解，亦谓之，求得其解亦难回。

　　“小紫英，你要答应我，以后帮我照顾天河……”床上微阖双眸的少女浅笑如昔，聪敏灵动的双眸中不乏历经世情后的通透练达。
　　“我知道，如果是你，一定，一定不会放下天河不管……”
　　未竟之语下拥有别有深意的空白，慕容紫英有些茫然地面对床上少女无力又充满期待的笑颜。
　　似明非明，不解其意。
　　看到慕容紫英的不解，韩菱纱浅浅的笑意里莫名地多出几分得意和歉疚。
　　“小紫英不明白吗？”
　　“反正答应我照顾天河便好！”
　　慕容紫英注视着红衣少女笃定的双眸，最终咽下了心中的疑惑，将月圆之夜的承诺又珍而重之地重复了一遍：
　　“我答应你，菱纱。”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将慕容紫英以想休息为由赶出屋，红衣的少女浅淡的笑容落了下去，强撑着取了最爱的红色头绳，右手执绳，左手执发，将欲束发，却见发丝泛黄，恍若秋木枯槁。
　　善藏青丝，早结白头。如今青丝不再，白头难守。
　　小紫英，我不会说对不起，亦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只盼你守着承诺，却不知其意，好让天河一生，只得我这一个良人。
　　左手垂落，长发散落。红衣少女唇边泛起苦笑。

　　几日后。
　　红衣的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体的温度和平时一般无甚区别，冷若冰，寒彻骨。
　　慕容紫英不知道云天河是否明了菱纱永去，只知道自己那一晚站在崖边聆听风声里背后木屋的静默。
　　月光微茫，长夜无眠。
　　翌日清晨，他返身木屋，看着几日前仍然生动的少女容颜，抱起握着菱纱的手不放的天河，将他安置到房里的另一张床上。
　　指腹不自觉地触碰天河脸颊上早已风干的泪痕，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依然不解着什么。
　　终究有什么是确定了的。
　　菱纱，即使你不说，我也依然会照顾好天河。

　　他帮着刻了菱纱的墓，题上菱纱要求的“爱妻”之名，笔锋刚劲方正丝毫看不出刻字之人心中隐约的郁结。
　　他帮着焚了菱纱的衣，红艳明朗是她最爱的颜色，将成亲时的嫁衣连同内心浅淡的不悦散成青鸾顶上的一裊轻烟。
　　他帮着照顾茫然若失的天河，那是菱纱此生无可更改的挚爱，在时光流逝里氤氲出相依相伴的朦胧欢喜。

　　那时，慕容紫英以为自己视云天河如兄弟如挚友。
　　晨起望着隔壁屋子那人因失明而无觉日光酣然沉眠的睡颜，被时光忘却的少年在紫英的呼唤中绽开傻气的笑容，像小动物般抽抽鼻子，说：
　　“紫英，你起得好早，野猪都没你起得那么早，我都还没听到外头有野猪在叫……”
　　“……”
　　然后慕容紫英从最开始被噎得无话可说到淡定地把天河那能让人气得半死的话无视之。
　　常常望着串在长剑上的野猪叹气，有心指责却又在那人傻乎乎的开心笑容前败下阵来，对着“紫英紫英，爹说剑就是拿来用的，不用会坏，但是青鸾峰上剑就只能用作烤野猪啊……”的话继续无视之。
　　在剑冢闭关许久后出来想的第一个人第一件事就是那人在青鸾峰是否还好，即使早就渡过了最初失明的不适应期依然担心天河会不会在烤野猪的时候把手烫伤。继而微微自嘲自己都有点像个老妈子了。
　　青鸾峰就像一块净土，一个家，一个无论何时都能回去的地方。
　　因为那里总是有一个人，会靠在夕阳余辉映照的大树下，懒洋洋地仿佛一头小兽般小憩，然后在自己御剑破空而来之时，翻身跃起，扬起充满活力的笑容喊道：
　　“紫英，你回来了！”

　　血缘至亲的兄弟，患难与共的挚友，大约，不过如此吧……
　　慕容紫英没有注意自己对着眼前人不由自主柔和的眼神、不由自主勾起的唇角，以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暧昧思慕。
　　自然而然，求而即得。因为那个人，一直在那里。
　　也因为一直在那里，所以慕容紫英在漫长时间里渐渐遗忘了菱纱过世前的微妙言语。
　　不得其解，亦无所谓罢。

　　修仙之人，朝暮飞逝如若不觉，相守之日，却终究有期。
　　慕容紫英不知道将天河下葬之时内心所思所感，只仿佛灵魂出窍般漠然地看着身体掐诀念咒从石沉溪洞的废墟中清理出一片空地，抱着天河的双手骨节用力得发青，最后将放置天河的冰棺留在身后。
　　不再回头，不敢回头。

　　天河的脸，天河的笑容，天河至死未明的双眸，天河纯善如初的赤子心怀。
　　察觉自己心内繁乱不宜闭关，慕容紫英干脆离了剑冢御剑随意往一方向而去，试图将一切纷扰留在青冥长天之中。
　　这一去，到了即墨。
　　偶见一女子因有身孕于院落中小憩，闻夫君归来之声立时醒来，欢喜地迎上前去唤道：“夫君……”

　　在即墨灯火的流光碎影之中，慕容紫英默立许久，仿佛要站到时光的尽头。
　　大喜，大悲，大彻，大悟。
　　恍若惊梦一场，红尘汹涌而过留下一地寂然。

　　有传闻成仙必绝七情断六欲，无情无欲者方可达成。
　　百年内，慕容紫英修成散仙，道号紫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