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狐恋》花棉

1、狐恋（修改）

　　小狐狸甩着尾巴温顺地趴在青年腿上，清亮的眸子透过云雾看向山下，“师兄，山下有什么？”

　　青年轻抚着他柔顺的毛发，呢喃道：“蹁跹的少年，无尽的美景。”

　　小狐狸歪过头不解地看向青年，“那为什么师父不让我们下山？”

　　青年柔声道：“情之一字难解。”

　　随着一阵青烟飘过，小狐狸化作了人形站在山崖之上，“我要下山。”

　　“如此便去吧，”青年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幽幽望向远方，“记得回来，妄动情思。”

　　小妖蹲在捏糖人的摊子旁看了很久，还是没弄明白那惟妙惟肖的糖人是怎么做出来的，他拿起一个想带回去细细研究，却被那摊主死死拉住。

　　“你拉我作甚？”小妖歪着脑袋，颇为不解。

　　那摊主却是脸红脖子粗，怒火中烧的模样，“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个小偷！”

　　“小偷？”小妖更不解了。

　　“当然，哪有人买东西不给钱的？”摊主朝天翻个白眼，看着少年浓眉大眼长得一副聪明模样，没想到是个手脚不干净的白痴。

　　“钱？”小妖想了想，好像师父是有说过钱这种东西，不过听说那东西是万恶之源，既是恶为何又有人想要呢？

　　“你这白痴！！”摊主终于怒了，“你家住哪儿？我上门讨钱去！再不然就送你去官府了！”

　　小妖眨巴着大眼睛，愣是没能消化摊主的话。他家住在昆仑山巅，岂是凡人能去的地界？而且……官府又是什么地方？

　　“老板，你这糖人几钱一个？”一个清亮的男声插嘴进来。

　　“两文！”摊主正在气头上，对谁都没有好气。

　　“这儿有二十两，就当我把你这摊子买了罢。”

　　闻此，摊主脸上顿时堆满了笑脸，转身朝声源迎了过去，“这位爷，您喜欢糖人？那我再给你捏几个！”

　　“不用了，”说话的那青年摆摆手示意他闭嘴，“为了个两文钱的事情，为难人家孩子。”

　　小妖捏着糖人，两道好看的柳眉都拧到了一块儿，人类怎么这么麻烦呀！又是钱又是官府的，不过那个替他解围的青年好像是个好人。

　　“那个……我叫小妖，”姑且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反正帮了他就一定得道谢，“谢谢你。”

　　青年淡淡一笑，说道：“无妨。在下苏陌澄。”

　　“苏陌澄……”小妖轻声念了遍他的名字，随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记住了。”

　　“小妖，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苏陌澄呆了呆，随即又恢复正常。

　　“嗯，”小妖拿着糖人左看看，右看看，甚是开心，“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

　　“这个糖人捏的是孙悟空，”说不上为什么，看着小妖的笑脸，苏陌澄心底也溢满了甜蜜。

　　“啊~孙悟空我认识！他很厉害呢。”小妖也来了精神，以前听师父说过不少他的故事，也见过那个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只是没想到在人类眼里他竟然是个浑身长毛还穿的稀奇古怪的猴子。

　　小心翼翼地将糖人收好，小妖决定再找个地方好好游览一番，但刚迈开一步却又不自觉的回过头看着苏陌澄，这个人……不想离开他。

　　苏陌澄也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和小妖对视着。

　　“那个……”还是小妖首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不认识路，嘿嘿。”

　　“正好我也有功夫，不如我陪你吧！”

　　小妖很喜欢和苏陌澄在一起，两人并肩走着就算不说话都觉得很开心。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了，小妖想。

　　素心斋，全城最好的酒楼，以青梅酒和素斋闻名。

　　小妖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以前在山上，师兄们要么不吃饭，吃也是简单的白菜豆腐，能吃到这些东西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好吃好吃！！”小妖吃着，还不忘夸几句，“陌澄，你也吃嘛，好好吃哦~~”

　　苏陌澄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倒不是小妖的吃相影响了他的胃口，反倒是看得入了迷，“古人有言‘秀色可餐’，原以为那只是古人夸大的说法，此刻苏某才觉学浅识短。”

　　“你说什么？”小妖鼓着腮帮，不解地看向苏陌澄，这些人类怎么竟喜欢说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

　　“没什么，”苏陌澄回过神来，看到小妖满脸油污的样子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看你，吃的满脸都是。”说着掏出丝帕来给他擦脸。

　　轻柔的帕子滑过脸庞，苏陌澄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小妖的脸上，小妖竟一下红了脸，“那个……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妖，你家在哪里？天色渐晚，我送你回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找个借口送他回去，改天可以登门拜访也说不一定……

　　“我……”小妖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他不想回山上去，他不想和苏陌澄分开，“我没有家了，我被赶出来了！”师父和诸位师兄对不起，我撒谎了！

　　苏陌澄见他低垂眼帘的模样甚是心疼，伸手揉了揉他柔顺的头发，“那……暂且住到我家来，可好？”

　　“好！”小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小妖跟着苏陌澄去了苏家的府邸，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六千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呆在昆仑山上，对凡间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见到那怪石林立、郁郁葱葱的苏州庭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以为人间每户人家都住这样的屋子。

　　苏陌澄本想给他安排个独立的院子，但一想倘若如此他就不能时时刻刻见着小妖就极其难舍，最终还是把他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是夜，苏陌澄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抱着竹夫人正发呆，门却被“吱嘎”一声推了开来。

　　借着月光，苏陌澄才看清来人，“小妖？”

　　小妖抱着枕头，赤着脚站在门口，无辜的双眸带着水汽凝视着苏陌澄，“陌澄，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过来吧，”苏陌澄往里挪了挪，侧过身拍了拍身边空出的那块地方，“过来吧。”

　　小妖爬到床上，和苏陌澄面对面躺着，大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陌澄，“陌澄……”

　　“嗯？”苏陌澄有股难言的冲动在体内叫嚣，他想吻他，想把他压在身下，想看他为他脸红喘息的模样，但理智也在撕扯着他，不行！不可以！断袖本就是禁忌，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小妖扔掉抱在手上的枕头，一点一点挪进苏陌澄的怀里，四肢缠上他，轻声呢喃，“陌澄……”

　　苏陌澄强忍着才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压抑住心头的异动，他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我本名叫东方非韵，”小妖嗫嚅着说。

　　“东方，是个很少见的复姓呢，”苏陌澄轻抚着他的长发，淡淡回答。

　　“我出生在昆仑山上，本只是只白狐，因体弱气虚故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幸得师父相救，便跟了他修仙。”小妖抱着苏陌澄的手越勒越紧，好似放开他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白狐？”苏陌澄并没有多大的震惊，也许一开始就觉得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像凡人了吧？

　　“我是妖，所以其他师兄都叫我小妖，”小妖趴在他怀里轻声诉说，“在妖的世界里，能知道本名的只有爱人……”

　　“爱……”有什么在一瞬间崩溃了——理智。

　　苏陌澄一个翻身将小妖压在身下，含着情欲的眸子自上而下地盯着小妖已经涨红的脸颊，“你爱我吗？”

　　小妖歪过头去不敢看他，“嗯……”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苏陌澄凑到他耳边吐息，满足地看着他的脸因自己而红得更加透彻。

　　“我爱你！”小妖正视眼前这个坏笑着的青年，大声喊道。这个人，让自己放不下，让自己时刻思念、记挂，就算才相识不过一天，就算……人妖殊途……

　　“我也是！”苏陌澄再也忍不住，对着那娇艳的双唇就狠狠吻了下去。

　　初尝情欲的小妖红着脸接受了一切，他的心意他知道，透过他滚烫的指尖和霸道的双唇，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小妖就醒了。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小脸又在一瞬间涨得通红，他转过身看着还在熟睡的爱人，说不出的甜蜜溢满了心头，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师兄说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可为什么自己满心都是欢喜？这种欢喜不是任何一种仙术可以驾驭的，就算拿万年道行来和他换他都不愿！

　　“你醒啦？”苏陌澄伸出双臂又紧紧将小妖捞进怀里，“疼吗？”

　　“不疼，”小妖红着脸摇头，他当然知道他问的是哪里，想起来就觉得害羞，那个地方原来还有这种作用。

　　小妖喜欢苏陌澄，喜欢每天都和他腻歪在一起。他去谈生意他就乖乖坐在一边喝茶，看他谈笑风生纵横商场；他挑灯熬夜处理事务，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边，给他研磨拍蚊子。

　　苏陌澄也喜欢到哪儿都带着小妖，纵使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他也一笑置之，断袖之癖又如何？只要爱了又何惧旁人的多言？

　　入秋的时候，苏陌澄病倒了。

　　小妖自然知道生老病死，只是没想到这病回来的这么突然，这么严重。

　　苏陌澄日渐虚弱，可是每个大夫都说只是普通的伤寒，给他开了药，身子却越喝越差。要不是不能破戒，小妖真想一掌劈死这些无能的大夫！

　　小妖跪坐在苏陌澄床边，紧握着他的手，那双大手已不像从前那边温暖，冰凉凉的一直凉到了小妖的心里。

　　“小妖，你在这里坐了三天了，可要起来吃些什么？我让下人备些吃食吧？”苏陌澄用另外只手揉了揉小妖的脑袋。

　　小妖一言不发的摇头，抱着他冰凉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想给他取暖。

　　“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是妖啊，不吃东西也可以的。”他不想离开他，不想空出时间来吃饭，他要一直看着他，一直一直……

　　“傻瓜，”苏陌澄宠溺地看着有些消瘦的少年。

　　“对啊我是妖啊！”小妖激动地站起来，“我虽不会医人之术，可是师父肯定会！我去找他！”

　　“小妖，”一股不安涌上心头，苏陌澄本能地握紧了小妖的手，“别去！”

　　“没关系的，师父人很好的，他一定可以救你！”抓到了救命稻草，小妖气色一下好了很多，他捧起苏陌澄的脸，对着他的唇亲了亲，“我回趟昆仑山，把他老人家带来，你就有救了！”

　　说完不等苏陌澄多言就一闪身跑了出去。

　　昆仑山巅——

　　“师父！！”小妖不顾四位师兄的阻拦，闯进师父的厢房，噗通一声跪在他脚边，“师父，帮我！”

　　“不可，”昆仑掌门太元祖师双目紧闭，想也不想就回答。

　　“为什么？师父，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妖扑到太元祖师脚边哭道。

　　“他命数如此，岂可逆天！”

　　“可是他……”小妖大哭着拉扯太元祖师的手臂，“徒儿不想他死！”

　　“你可知为何天条规定人妖不可相恋？”小妖在山下的那些事，不可能瞒过太元祖师的法眼。

　　“不知，也不想知！”小妖大吼。

　　“妖气太煞，人气承受不住会被侵蚀……”太元祖师紧闭的眸子终于打开，“人妖殊途！”

　　“我……是我……害了他吗？”小妖怔怔坐到地上，失了主张。是自己害了他，是他的妖气害了他……

　　“明晚子时便是大限，”太元祖师淡淡地说，“忘了这段凡尘过往吧。”

　　“不！”小妖咬牙道，“他若辞世，我亦不会独活！”

　　“孽缘！”太元祖师说完这句便化作一缕轻烟离去，不再多言。

　　小妖瘫坐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镇妖塔顶的佛珠！！一个念头闪过小妖的脑海，那颗佛珠……那颗佛珠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知道给苏陌澄服下会怎样。

　　思虑了片刻，他就起身飞奔到镇妖塔下，二话不说就夺下了那颗佛珠，在守塔的师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化作青烟飞向山下。

　　“陌澄！”还在喘着粗气的小妖没有片刻停留，掰开苏陌澄的嘴巴就把那颗佛珠塞了进去。

　　泛着奇异亮光的佛珠像是冰块般在苏陌澄口中融化，很快他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

　　“果然有用，”小妖安下心来瘫坐在地。

　　“你给我吃了什么？”苏陌澄觉得体力有些恢复，感觉好多了，不免有些好奇。

　　“我……”小妖正欲回答，就听外面声音越来越嘈杂，果然追来了。

　　小妖早就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只要苏陌澄没事他就满足了。这么想着，他附到苏陌澄耳边柔声说：“陌澄，记着，东方非韵这一生从未因爱你而后悔过，你也不许！！在这里等我回来，千年万年你都得等着！”

　　说完他在床边设了结界，不让别人进来伤害他，他也不能出来阻止自己。

　　“小妖！！！！”苏陌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妖转身离去，“不许你走！你有种走就别再回来了！！”

　　门外等着的，是小妖的一干师兄。

　　“小妖，你把佛珠交出来，我便不再追究。”大师兄说。

　　“小妖听话，把佛珠交出来然后和师兄回去跟师父认错，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二师兄劝说。

　　“我不要！”小妖抽出腰间的长鞭握在手中，“佛珠已经给陌澄了，你们拿不回来的。”佛珠和陌澄完全同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只要这段时间自己撑过去了，他就有救了！小妖想。

　　“既然你不听劝阻，那就莫怪师兄们不讲情义了！”三师兄率先发起了攻击。

　　小妖是最后一个进师门的，功力尚浅，单一个三师兄就让他承受不住，但他拼了命的打法也拖延了不少时间。

　　看出端倪的二师兄也加入战圈，嘴上还在不停的劝说着：“小妖！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下山！”

　　“师兄，我从未悔过！”小妖突然撤鞭硬生生接了二师兄一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朝后飞去。

　　雕花木门应声而塌，满身是血的小妖滚到苏陌澄身边，苏陌澄已浑然忘了如何言语，只是心疼，只是任凭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

　　“咳，”小妖抹掉唇角的鲜血，转头朝苏陌澄傻傻一笑，安慰着说：“没事，这点血而已，以前从树上掉下来流的更多呢，你哭什么？”

　　说话的空当，三位师兄已将他团团围住，小妖自知跑不掉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想，佛珠很快就会和陌澄融为一体了。

　　“再说最后一次，把结界撤了取出佛珠和我们回去！”大师兄步步紧逼。

　　“不要！”小妖握紧手中的长鞭，“二师兄，刚才那一掌是小妖对你的歉疚，你对小妖最好，小妖却偷了佛珠……”

　　镇妖塔原是二师兄负责的地界。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太元祖师自天而降，破了结界。

　　“师父！！！”小妖万没想到师父也会来！

　　“小妖你也闹够了，”太元祖师和小妖说着话，却将手伸向苏陌澄的天灵盖。

　　“师父不要——”小妖尖叫着扑过去拦在两人之间。

　　太元祖师看向苏陌澄问道：“此刻我若将佛珠留在你体内，你可得永世不灭之身，而小妖将替你受魂飞魄散之苦，你可愿意？”

　　“不愿！”苏陌澄斩钉截铁地回答，“小妖，你走开！”

　　“我不要！”小妖还要再反抗，却被三位师兄拖出圈外，“师父你住手——”

　　佛珠随着一道蓝光被缓缓取出，苏陌澄脸色渐渐苍白，眼看就要倒下去，小妖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劲浑身力气挣脱开扑过去抱紧苏陌澄。

　　小妖抱着苏陌澄，轻声对师父和师兄说：“徒儿不孝，往后不能再伺候师父左右了。”说完对着苏陌澄的唇就吻了下去。

　　他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救他，他的元神珠……

　　苏陌澄醒来的时候，正是晌午。

　　他的手上，握着一撮银色的毛发，他知道是谁的，只是那个傻瓜，现在在哪里呢？自己又该怎样去找他呢？

　　就在他发呆的空当，一个白衣青年推门走了进来，那人正是小妖的二师兄。

　　“小妖魂魄未散，”他说，“三百年后便会投胎轮回，你就等着吧。”

　　“三百年……”

　　“嫌长？”

　　“不是！我是说，我只是个凡人……”

　　“你有了他的元神珠怎么可能是凡人？！虽不能永生不死，但活个四五百年也不成问题。好歹能和他相守一世了。”

　　刚才落寞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这么说他还能见到他？他还能和他在一起？还能相守一世？！

　　“他会寻着自己的元神回到你身边，好好珍惜他吧。”

　　热闹非凡的街头，一个小小乞丐带着期待的眸子看着眼前惟妙惟肖的糖人，真想要一个啊……

　　“老板，二十两银子把这些糖人都卖给我可好？”青年人轻笑着买下所有的糖人。

　　小乞丐有些失望的耷拉下脑袋，都给别人买走了……

　　“喂，你要不要？”青年真想大笑一场，真是的，你就那么喜欢糖人吗？

　　“啊？”小乞丐回过神来，猛点头，“要要要！！”

　　“跟我回家我就全部给你~”

　　“好！”

　　“你叫什么？”

　　“小妖！”

　　“我叫苏陌澄，记好了，你敢忘记我就敲破你脑袋！”

　　“不敢不敢，嘿嘿~~”

　　“这个糖人捏的是孙悟空。”

　　“我知道我知道，孙悟空很厉害的，听说书的说过呢~”

　　“嗯，我的小妖也很厉害……”

　　“……”

作者有话说

　　（以防被吞，在此备份）
小狐狸甩着尾巴温顺地趴在青年腿上，清亮的眸子透过云雾看向山下，“师兄，山下有什么？”
青年轻抚着他柔顺的毛发，呢喃道：“蹁跹的少年，无尽的美景。”
小狐狸歪过头不解地看向青年，“那为什么师父不让我们下山？”
青年柔声道：“情之一字难解。”
随着一阵青烟飘过，小狐狸化作了人形站在山崖之上，“我要下山。”
“如此便去吧，”青年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幽幽望向远方，“记得回来，妄动情思。”
小妖蹲在捏糖人的摊子旁看了很久，还是没弄明白那惟妙惟肖的糖人是怎么做出来的，他拿起一个想带回去细细研究，却被那摊主死死拉住。
“你拉我作甚？”小妖歪着脑袋，颇为不解。
那摊主却是脸红脖子粗，怒火中烧的模样，“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个小偷！”
“小偷？”小妖更不解了。
“当然，哪有人买东西不给钱的？”摊主朝天翻个白眼，看着少年浓眉大眼长得一副聪明模样，没想到是个手脚不干净的白痴。
“钱？”小妖想了想，好像师父是有说过钱这种东西，不过听说那东西是万恶之源，既是恶为何又有人想要呢？
“你这白痴！！”摊主终于怒了，“你家住哪儿？我上门讨钱去！再不然就送你去官府了！”
小妖眨巴着大眼睛，愣是没能消化摊主的话。他家住在昆仑山巅，岂是凡人能去的地界？而且……官府又是什么地方？
“老板，你这糖人几钱一个？”一个清亮的男声插嘴进来。
“两文！”摊主正在气头上，对谁都没有好气。
“这儿有二十两，就当我把你这摊子买了罢。”
闻此，摊主脸上顿时堆满了笑脸，转身朝声源迎了过去，“这位爷，您喜欢糖人？那我再给你捏几个！”
“不用了，”说话的那青年摆摆手示意他闭嘴，“为了个两文钱的事情，为难人家孩子。”
小妖捏着糖人，两道好看的柳眉都拧到了一块儿，人类怎么这么麻烦呀！又是钱又是官府的，不过那个替他解围的青年好像是个好人。
“那个……我叫小妖，”姑且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反正帮了他就一定得道谢，“谢谢你。”
青年淡淡一笑，说道：“无妨。在下苏陌澄。”
“苏陌澄……”小妖轻声念了遍他的名字，随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记住了。”
“小妖，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苏陌澄呆了呆，随即又恢复正常。
“嗯，”小妖拿着糖人左看看，右看看，甚是开心，“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
“这个糖人捏的是孙悟空，”说不上为什么，看着小妖的笑脸，苏陌澄心底也溢满了甜蜜。
“啊~孙悟空我认识！他很厉害呢。”小妖也来了精神，以前听师父说过不少他的故事，也见过那个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只是没想到在人类眼里他竟然是个浑身长毛还穿的稀奇古怪的猴子。
小心翼翼地将糖人收好，小妖决定再找个地方好好游览一番，但刚迈开一步却又不自觉的回过头看着苏陌澄，这个人……不想离开他。
苏陌澄也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和小妖对视着。
“那个……”还是小妖首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不认识路，嘿嘿。”
“正好我也有功夫，不如我陪你吧！”
小妖很喜欢和苏陌澄在一起，两人并肩走着就算不说话都觉得很开心。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了，小妖想。
素心斋，全城最好的酒楼，以青梅酒和素斋闻名。
小妖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以前在山上，师兄们要么不吃饭，吃也是简单的白菜豆腐，能吃到这些东西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好吃好吃！！”小妖吃着，还不忘夸几句，“陌澄，你也吃嘛，好好吃哦~~”
苏陌澄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倒不是小妖的吃相影响了他的胃口，反倒是看得入了迷，“古人有言‘秀色可餐’，原以为那只是古人夸大的说法，此刻苏某才觉学浅识短。”
“你说什么？”小妖鼓着腮帮，不解地看向苏陌澄，这些人类怎么竟喜欢说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
“没什么，”苏陌澄回过神来，看到小妖满脸油污的样子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看你，吃的满脸都是。”说着掏出丝帕来给他擦脸。
轻柔的帕子滑过脸庞，苏陌澄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小妖的脸上，小妖竟一下红了脸，“那个……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妖，你家在哪里？天色渐晚，我送你回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找个借口送他回去，改天可以登门拜访也说不一定……
“我……”小妖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他不想回山上去，他不想和苏陌澄分开，“我没有家了，我被赶出来了！”师父和诸位师兄对不起，我撒谎了！
苏陌澄见他低垂眼帘的模样甚是心疼，伸手揉了揉他柔顺的头发，“那……暂且住到我家来，可好？”
“好！”小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小妖跟着苏陌澄去了苏家的府邸，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六千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呆在昆仑山上，对凡间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见到那怪石林立、郁郁葱葱的苏州庭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以为人间每户人家都住这样的屋子。
苏陌澄本想给他安排个独立的院子，但一想倘若如此他就不能时时刻刻见着小妖就极其难舍，最终还是把他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是夜，苏陌澄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抱着竹夫人正发呆，门却被“吱嘎”一声推了开来。
借着月光，苏陌澄才看清来人，“小妖？”
小妖抱着枕头，赤着脚站在门口，无辜的双眸带着水汽凝视着苏陌澄，“陌澄，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过来吧，”苏陌澄往里挪了挪，侧过身拍了拍身边空出的那块地方，“过来吧。”
小妖爬到床上，和苏陌澄面对面躺着，大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陌澄，“陌澄……”
“嗯？”苏陌澄有股难言的冲动在体内叫嚣，他想吻他，想把他压在身下，想看他为他脸红喘息的模样，但理智也在撕扯着他，不行！不可以！断袖本就是禁忌，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小妖扔掉抱在手上的枕头，一点一点挪进苏陌澄的怀里，四肢缠上他，轻声呢喃，“陌澄……”
苏陌澄强忍着才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压抑住心头的异动，他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我本名叫东方非韵，”小妖嗫嚅着说。
“东方，是个很少见的复姓呢，”苏陌澄轻抚着他的长发，淡淡回答。
“我出生在昆仑山上，本只是只白狐，因体弱气虚故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幸得师父相救，便跟了他修仙。”小妖抱着苏陌澄的手越勒越紧，好似放开他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白狐？”苏陌澄并没有多大的震惊，也许一开始就觉得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像凡人了吧？
“我是妖，所以其他师兄都叫我小妖，”小妖趴在他怀里轻声诉说，“在妖的世界里，能知道本名的只有爱人……”
“爱……”有什么在一瞬间崩溃了——理智。
苏陌澄一个翻身将小妖压在身下，含着情欲的眸子自上而下地盯着小妖已经涨红的脸颊，“你爱我吗？”
小妖歪过头去不敢看他，“嗯……”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苏陌澄凑到他耳边吐息，满足地看着他的脸因自己而红得更加透彻。
“我爱你！”小妖正视眼前这个坏笑着的青年，大声喊道。这个人，让自己放不下，让自己时刻思念、记挂，就算才相识不过一天，就算……人妖殊途……
“我也是！”苏陌澄再也忍不住，对着那娇艳的双唇就狠狠吻了下去。
初尝情欲的小妖红着脸接受了一切，他的心意他知道，透过他滚烫的指尖和霸道的双唇，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小妖就醒了。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小脸又在一瞬间涨得通红，他转过身看着还在熟睡的爱人，说不出的甜蜜溢满了心头，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师兄说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可为什么自己满心都是欢喜？这种欢喜不是任何一种仙术可以驾驭的，就算拿万年道行来和他换他都不愿！
“你醒啦？”苏陌澄伸出双臂又紧紧将小妖捞进怀里，“疼吗？”
“不疼，”小妖红着脸摇头，他当然知道他问的是哪里，想起来就觉得害羞，那个地方原来还有这种作用。
小妖喜欢苏陌澄，喜欢每天都和他腻歪在一起。他去谈生意他就乖乖坐在一边喝茶，看他谈笑风生纵横商场；他挑灯熬夜处理事务，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边，给他研磨拍蚊子。
苏陌澄也喜欢到哪儿都带着小妖，纵使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他也一笑置之，断袖之癖又如何？只要爱了又何惧旁人的多言？
入秋的时候，苏陌澄病倒了。
小妖自然知道生老病死，只是没想到这病回来的这么突然，这么严重。
苏陌澄日渐虚弱，可是每个大夫都说只是普通的伤寒，给他开了药，身子却越喝越差。要不是不能破戒，小妖真想一掌劈死这些无能的大夫！
小妖跪坐在苏陌澄床边，紧握着他的手，那双大手已不像从前那边温暖，冰凉凉的一直凉到了小妖的心里。
“小妖，你在这里坐了三天了，可要起来吃些什么？我让下人备些吃食吧？”苏陌澄用另外只手揉了揉小妖的脑袋。
小妖一言不发的摇头，抱着他冰凉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想给他取暖。
“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是妖啊，不吃东西也可以的。”他不想离开他，不想空出时间来吃饭，他要一直看着他，一直一直……
“傻瓜，”苏陌澄宠溺地看着有些消瘦的少年。
“对啊我是妖啊！”小妖激动地站起来，“我虽不会医人之术，可是师父肯定会！我去找他！”
“小妖，”一股不安涌上心头，苏陌澄本能地握紧了小妖的手，“别去！”
“没关系的，师父人很好的，他一定可以救你！”抓到了救命稻草，小妖气色一下好了很多，他捧起苏陌澄的脸，对着他的唇亲了亲，“我回趟昆仑山，把他老人家带来，你就有救了！”
说完不等苏陌澄多言就一闪身跑了出去。
昆仑山巅——
“师父！！”小妖不顾四位师兄的阻拦，闯进师父的厢房，噗通一声跪在他脚边，“师父，帮我！”
“不可，”昆仑掌门太元祖师双目紧闭，想也不想就回答。
“为什么？师父，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妖扑到太元祖师脚边哭道。
“他命数如此，岂可逆天！”
“可是他……”小妖大哭着拉扯太元祖师的手臂，“徒儿不想他死！”
“你可知为何天条规定人妖不可相恋？”小妖在山下的那些事，不可能瞒过太元祖师的法眼。
“不知，也不想知！”小妖大吼。
“妖气太煞，人气承受不住会被侵蚀……”太元祖师紧闭的眸子终于打开，“人妖殊途！”
“我……是我……害了他吗？”小妖怔怔坐到地上，失了主张。是自己害了他，是他的妖气害了他……
“明晚子时便是大限，”太元祖师淡淡地说，“忘了这段凡尘过往吧。”
“不！”小妖咬牙道，“他若辞世，我亦不会独活！”
“孽缘！”太元祖师说完这句便化作一缕轻烟离去，不再多言。
小妖瘫坐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镇妖塔顶的佛珠！！一个念头闪过小妖的脑海，那颗佛珠……那颗佛珠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知道给苏陌澄服下会怎样。
思虑了片刻，他就起身飞奔到镇妖塔下，二话不说就夺下了那颗佛珠，在守塔的师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化作青烟飞向山下。
“陌澄！”还在喘着粗气的小妖没有片刻停留，掰开苏陌澄的嘴巴就把那颗佛珠塞了进去。
泛着奇异亮光的佛珠像是冰块般在苏陌澄口中融化，很快他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
“果然有用，”小妖安下心来瘫坐在地。
“你给我吃了什么？”苏陌澄觉得体力有些恢复，感觉好多了，不免有些好奇。
“我……”小妖正欲回答，就听外面声音越来越嘈杂，果然追来了。
小妖早就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只要苏陌澄没事他就满足了。这么想着，他附到苏陌澄耳边柔声说：“陌澄，记着，东方非韵这一生从未因爱你而后悔过，你也不许！！在这里等我回来，千年万年你都得等着！”
说完他在床边设了结界，不让别人进来伤害他，他也不能出来阻止自己。
“小妖！！！！”苏陌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妖转身离去，“不许你走！你有种走就别再回来了！！”
门外等着的，是小妖的一干师兄。
“小妖，你把佛珠交出来，我便不再追究。”大师兄说。
“小妖听话，把佛珠交出来然后和师兄回去跟师父认错，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二师兄劝说。
“我不要！”小妖抽出腰间的长鞭握在手中，“佛珠已经给陌澄了，你们拿不回来的。”佛珠和陌澄完全同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只要这段时间自己撑过去了，他就有救了！小妖想。
“既然你不听劝阻，那就莫怪师兄们不讲情义了！”三师兄率先发起了攻击。
小妖是最后一个进师门的，功力尚浅，单一个三师兄就让他承受不住，但他拼了命的打法也拖延了不少时间。
看出端倪的二师兄也加入战圈，嘴上还在不停的劝说着：“小妖！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下山！”
“师兄，我从未悔过！”小妖突然撤鞭硬生生接了二师兄一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朝后飞去。
雕花木门应声而塌，满身是血的小妖滚到苏陌澄身边，苏陌澄已浑然忘了如何言语，只是心疼，只是任凭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
“咳，”小妖抹掉唇角的鲜血，转头朝苏陌澄傻傻一笑，安慰着说：“没事，这点血而已，以前从树上掉下来流的更多呢，你哭什么？”
说话的空当，三位师兄已将他团团围住，小妖自知跑不掉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想，佛珠很快就会和陌澄融为一体了。
“再说最后一次，把结界撤了取出佛珠和我们回去！”大师兄步步紧逼。
“不要！”小妖握紧手中的长鞭，“二师兄，刚才那一掌是小妖对你的歉疚，你对小妖最好，小妖却偷了佛珠……”
镇妖塔原是二师兄负责的地界。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太元祖师自天而降，破了结界。
“师父！！！”小妖万没想到师父也会来！
“小妖你也闹够了，”太元祖师和小妖说着话，却将手伸向苏陌澄的天灵盖。
“师父不要——”小妖尖叫着扑过去拦在两人之间。
太元祖师看向苏陌澄问道：“此刻我若将佛珠留在你体内，你可得永世不灭之身，而小妖将替你受魂飞魄散之苦，你可愿意？”
“不愿！”苏陌澄斩钉截铁地回答，“小妖，你走开！”
“我不要！”小妖还要再反抗，却被三位师兄拖出圈外，“师父你住手——”
佛珠随着一道蓝光被缓缓取出，苏陌澄脸色渐渐苍白，眼看就要倒下去，小妖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劲浑身力气挣脱开扑过去抱紧苏陌澄。
小妖抱着苏陌澄，轻声对师父和师兄说：“徒儿不孝，往后不能再伺候师父左右了。”说完对着苏陌澄的唇就吻了下去。
他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救他，他的元神珠……
苏陌澄醒来的时候，正是晌午。
他的手上，握着一撮银色的毛发，他知道是谁的，只是那个傻瓜，现在在哪里呢？自己又该怎样去找他呢？
就在他发呆的空当，一个白衣青年推门走了进来，那人正是小妖的二师兄。
“小妖魂魄未散，”他说，“三百年后便会投胎轮回，你就等着吧。”
“三百年……”
“嫌长？”
“不是！我是说，我只是个凡人……”
“你有了他的元神珠怎么可能是凡人？！虽不能永生不死，但活个四五百年也不成问题。好歹能和他相守一世了。”
刚才落寞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这么说他还能见到他？他还能和他在一起？还能相守一世？！
“他会寻着自己的元神回到你身边，好好珍惜他吧。”
热闹非凡的街头，一个小小乞丐带着期待的眸子看着眼前惟妙惟肖的糖人，真想要一个啊……
“老板，二十两银子把这些糖人都卖给我可好？”青年人轻笑着买下所有的糖人。
小乞丐有些失望的耷拉下脑袋，都给别人买走了……
“喂，你要不要？”青年真想大笑一场，真是的，你就那么喜欢糖人吗？
“啊？”小乞丐回过神来，猛点头，“要要要！！”
“跟我回家我就全部给你~”
“好！”
“你叫什么？”
“小妖！”
“我叫苏陌澄，记好了，你敢忘记我就敲破你脑袋！”
“不敢不敢，嘿嘿~~”
“这个糖人捏的是孙悟空。”
“我知道我知道，孙悟空很厉害的，听说书的说过呢~”
“嗯，我的小妖也很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