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曲》月影儿

3、角

　　见太白金星说得如此严重，孙悟空不免紧张起来，连忙询问缘由，太白金星叹道：“广寒宫内涝，天河水军装备尽数被毁，现场一片狼藉……”
　　“此事与他有何关联？”
　　“怎么没有？中秋那天他没去参加晚宴，到处都找不到人，后来天河上突然掀起滔天巨浪，不但把水军装备全部摧毁，还倒灌到月宫之中，玉兔因为喝了凉水拉了几天几夜呢！这跟他当年闹东海如出一辙！玉帝追究起来，他也都承认了——说什么一时兴起，跑到天河边玩水，不想铸成大错——所以被关禁闭思过。”
　　哪吒手上的红绫——听说是叫混天绫——破坏力竟如此之大，孙悟空一度以为那不过是起个响亮的名字作为噱头而已，就像自己的金箍棒一样，说是“定海神针”，拿走这么久了，也没见东海出过什么状况，照样安定和谐得很！
　　“不过说来也奇怪啊，他特别拜托我送些东西给你，还叫我给你捎句话，说什么‘好好照顾老白’。对了，老白是谁啊？”
　　太白金星见孙悟空神色凝重，看出些端倪，又问道：“猴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没什么……”孙悟空掩饰着。
　　“没有最好！有的事情呢，咱惹不起，但还是躲得起的！”
　　孙悟空也不敢和太白金星多说什么，那晚在天河边见到的景象，哪吒和神秘男子的事情，如果让别人知道，会怎样呢？更何况，太白金星本身就是个大嘴巴，若是他知道了，不消一刻，全天界都会知道。
　　“他会不会有事？要关多久？关在哪里？”
　　“他能有什么事？他关禁闭就跟吃饭一样，关得我们都麻木了！至于关多久嘛，看陛下心情罗！不过话说回来，不管他怎么惹事，陛下就只关他禁闭，你说奇怪不奇怪？好了不说了，我传圣旨去也~~~~~~~”
　　太白金星说完，又像幽灵一样的飘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孙悟空又恢复了无业游民的状态，工作做与不做，根本毫无分别，而且，也不是每个神仙都像哪吒那样喜欢没事瞎折腾的。
　　牵着白马走在天河边，河水异常的平静，水面没有一丝涟漪，看着白茫茫的河水，孙悟空的心情也变得茫然起来。
　　“唉……”
　　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长叹一声——原来没人烦比有人烦还要烦！
　　“哎，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长吁短叹呢？”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令孙悟空一惊，他回头四处张望，只见河边空旷无人，但声音却近在咫尺。
　　“什么人？出来！”孙悟空警惕的喊道。
　　“以前哪吒如此，现在你也如此，真是……唉！”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孙悟空叫着，迅速转了几个圈，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最后，他把迟疑的目光停在了老白身上——只见老白用那一双极具压迫感的马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盯得他心里发毛。
　　经过一番紧张的对视之后，老白开口了：“不用看了，就是我！”
　　“你、你会说话！？”
　　“你个猴子都会说话，我作为神驹千里马，会说话有什么稀奇？”
　　说来也是，万物皆有灵性，石精藤怪都有得道的时候，神马说话也属正常。不过，既然老白会说话，说明他会思考，会思考就意味着——那天晚上和哪吒在一起的事情它全部知道！
　　孙悟空开始盘算是不是要杀马灭口了。
　　“你不用盘算怎么处理我，我跟哪吒是朋友，早在他成为三太子之前就是了。”
　　“这你都知道！？”
　　“你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瞎子都感觉得到！更何况老人家我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察言观色不在话下！那天若不是我咬着你的衣角，你能够摆平三太子？”
　　孙悟空回忆当时情景，确实是老白咬着他不放，不然他也不会把老白牵出来，也不会歪打正着的跟哪吒出去，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这么说，你对哪吒的事情很清楚罗？”
　　“非常清楚，简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因为我就是——”
　　话未说完，老白便扬起前蹄，长啸一声，一阵烟雾过后，孙悟空惊奇的发现，它居然穿戴整齐的站在自己身旁！虽然它站起来了，但是——喵的它还是一匹马！
　　“看什么看！？把你扒光了不就是一只猴吗？”
　　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孙悟空不停地发问：“你到底是谁？你跟哪吒到底什么关系？”
　　老白一脸严肃的说道：“其实，我是一匹战马，跟着他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他们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瞪得两眼发酸，泪水直流。终于，孙悟空再也无法忍受，出口询问：“然后呢？”
　　“呃，年代太久远，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匹普通的战马，还没成仙，脑子有点不够用，我有点记不得了……等一下！别动手！冷静！我只记得我的前主人不是哪吒，而是那个……白衣男子！”
　　孙悟空松开准备揍到老白脸上的拳头问道：“那个白衣男子是谁！？”
　　“好像是姓杨，他们都叫他杨大哥。正因为如此，我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杨、白、毛！……喂，你去哪里？”
　　孙悟空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他宁愿自己是个路人甲。试问世上有哪个家伙会把这么坑爹的名字当做是引以为豪的称呼？起名字的人水平差也就算了，为这个名字沾沾自喜就是你脑子有毛病！
　　“滚！我不认识你！”
　　“哎！这个名字是哪吒起的！人家不喜欢读书，水平也就这样了！但是他们都叫得很顺口啊，我有什么办法？”老白委屈的说道：“对了，我还依稀记得杨大哥交代过什么事情，要我……要我……哎呀你看我都老糊涂了，想不起来啊！”
　　老白苦想未果，懊恼的揪着自己的鬃毛。
　　每次说到关键的地方，老白就卡壳，看着这个嘴巴贱的不得了又时不时掉链子的老白，孙悟空简直是欲哭无泪！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把老白摁在地上痛扁一顿的时候，老白突然扬起前蹄往孙悟空肩膀上一搭，孙悟空一个不稳，被压趴在地上，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搞什么！？”他吐掉嘴里的沙子骂道。
　　老白一蹄子按在他的嘴上：“嘘，小声点，有人过来了……”
　　马蹄不比寻常手掌，还多亏孙悟空是练过的，要不然这一蹄子下来，恐怕以后他就要丧失咀嚼的乐趣了。
　　见孙悟空捂着嘴巴满脸怨愤的看着自己，老白感到莫名其妙：“哎，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笑话，你用你的马蹄往自己嘴上蹬一下试试看你就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嘿嘿，对不住了，你看我这修行，嘿嘿……”
　　“别吵，他们往这边过来了！”
　　河边出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只见一个仙子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身披甲胄，肥头大耳的将军模样的人。
　　“那是什么人？”孙悟空揉了揉被马蹄砸得生疼的嘴巴，低声问道。
　　老白兴奋地回答：“好像是嫦娥仙子和天蓬元帅！哦哦哦，有好戏看了！”
　　听老白这口气，孙悟空恨不得把它头上的鬃毛全拔下来，只不过他们现在躲在暗处，不好惊动来人，只好作罢。
　　“仙子请留步！我知道广寒宫中河水倒灌，令仙子受苦，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这都怪哪吒那个混世魔王！仙子！仙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天蓬元帅一定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嫦娥仙子露出厌恶的表情，又不好发火，只好说道：“元帅的好意嫦娥心领了，我不过来天河取水，不必劳烦元帅的！”
　　嫦娥几次想离开，天蓬元帅却厚颜无耻死缠烂打，孙悟空在一旁看了，不顾老白阻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天蓬的手用力往后一扳，只听“喀喇”一声响，天蓬元帅痛的龇牙咧嘴、大汗淋漓，但在嫦娥面前，他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只好强忍着，尽量保持风度。
　　看清楚坏他好事的人后，天蓬元帅揉着被掰疼的胳膊叫道：“好啊，你是哪个部门的？竟敢对你天蓬爷爷不敬？”
　　孙悟空冷笑一声道：“御马监弼马温——孙悟空孙爷爷！”
　　“孙悟空？”天蓬元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轻蔑的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御马监养马的马夫！你这小小杂役竟敢以下犯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嫦娥仙子，我看你也活得不耐烦了！”
　　“岂有此理！你不过一个养马的下人，胆敢如此顶撞我，看我怎么教训你！”天蓬元帅举起九齿钉耙，不由分说往孙悟空头上打去。
　　孙悟空架住钉耙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怎么，你不过一个养马的下人而已，也不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
　　“马夫是吧？下人是吧？我就是打死你这个满脑肥肠，作威作福的死胖子！你死不死？你死不死！？”
　　不知怎的，孙悟空突然怒火中烧，几棍子下去，把天蓬元帅揍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天蓬元帅被打得趴在地上哭喊着：“停！住手！殴打朝廷重臣，我要到玉帝那儿告你！”
　　“你告啊！你告啊！调戏月宫仙子，看谁告得过谁！”孙悟空不解气的狠狠踹了天蓬元帅几脚：“思凡还排在内斗前面呢！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清楚得很！”
　　听孙悟空这么一说，天蓬元帅顿时蔫了，连连告饶：“别、别打了，我不告了，不告了！孙爷爷饶命！饶命！”
　　“瞧你这窝囊样！老白，过来，蹬他！”
　　老白听了，撒欢的奔过来，睁大了马眼用力的瞪着天蓬元帅，天蓬元帅本就趴在地上，老白这么一匹高头大马只有压低身子才能近距离瞪着他，这么一来，马屁股就撅得老高，尾巴还来回的晃动。
　　“喂，你干嘛？我叫你蹬他啊！”
　　“我不正瞪着吗？”老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孙悟空。
　　“……算了别瞪了！”孙悟空无语的回答，然后恶狠狠的对天蓬元帅说道：“滚！别让我看到你！”
　　也顾不得形象了，天蓬元帅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这一架打下来，孙悟空觉得神清气爽，全身说不出的舒服，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
　　嫦娥仙子道了个万福：“多谢孙大人出手相助，嫦娥感激不尽！”
　　“大人什么的就免了吧，”孙悟空一挥手道：“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个马夫，是个下人而已！”
　　“其实，地位高低，身份贵贱又如何？嫦娥虽被称为月宫仙子，说到底不过是个婢女，与大人有何不同？只是，却连累大人了……”
　　嫦娥的话让他心里堵得慌，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若是日后天蓬元帅来找大人麻烦，嫦娥一定出面作证，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好了好了，反正，这个弼马温，我也不想当了！仙子也不必内疚。”
　　见孙悟空闷闷不乐，嫦娥又道：“恕嫦娥唐突，大人似乎有什么心事，可是担心三太子？”
　　孙悟空警觉的看着嫦娥，想弄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嫦娥见状抿嘴一笑，道：“大人无须紧张，嫦娥与三太子也算略有交情，常听他提起你。三太子素来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往，他能提及你，你们的关系一定不错！”
　　孙悟空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无奈的说道：“只可惜，他被关起来了……”
　　“被关起来并不可怕，起码还有放出来的可能，可怕的是无人关你，你却毫无出路……”
　　“仙子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没什么，就是忧伤……嫦娥先行告辞了。”嫦娥说完，微微屈膝又行了个礼，转身往月宫飞去。
　　嫦娥离去之后，老白踢了孙悟空一脚，道：“喂，你真的不当这弼马温了？”
　　“当个屁啊！？想俺老孙在花果山那是逍遥自在，现在被骗上来给他当个养马的马夫，傻子才干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
　　“拍拍屁股走人呗！”孙悟空回答得斩钉截铁：“这里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喂，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不不！我老了，经不起这折腾，我还回御马监，当一匹退休享清福的老马。”老白连连摆手。
　　“是吗？”孙悟空有些失望：“也罢……这里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只是，不能和他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