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泱泱》彦卿

38、嘒彼小星，三五在东（下）

　　月亮高悬空中，整个沙漠仿佛陷入沉睡中，清冷寂静。马蹄过处，沙尘滚滚。
　　“嗷——”远处沙丘上遥遥传来几声狼啸，嘹亮凄厉，一声连着一声。
　　周允的神色一变，凝神细听。
　　“怎么了？”罗昱看着几人神色紧张，全身紧绷，问道。
　　“别说话！”昀初低声斥道。
　　一行人快马加鞭，身后的嚎叫声渐渐远去。
　　周允轻呼出一口气，对其他人道：“没事了！”
　　“还好没被狼盯上，不然咱几个人可就麻烦了。”一人吐出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
　　昀初对罗昱道：“沙漠中环境残酷，这里的狼最是凶狠难缠，有时饿急了甚至会啃石头。即便是三四十人的商队若是被狼群缠上也多半凶多吉少。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周允看了罗昱一眼，道：“白天人若是在沙漠中行走，狼会尾随在后面，突然把爪子搭在你肩上，趁你回头的功夫一口咬断你的脖子。”见罗昱吸了一口冷气，他冷嗤道：“小子，知道大晚上出来不好玩了吧。”
　　昀初叹了一口气。原本罗昱并不必出来，谁知他竟跑到大帐请命，霍去病看了昀初一眼，竟同意了。
　　“这鬼地方真他妈的冷！”周允低声咒骂一句。
　　晚上的荒漠气温极低，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衣也无法挡住渗人的寒意。
　　“陈彦，苏郎官托我带的棉衣你可穿了？”罗昱冷得嘴唇发抖，口中呼出一串白气，“那棉衣里的丝絮可够厚的。苏郎官想得可真是细致。”
　　昀初“嗯”了一声，缩了一下脖子，尽管四肢冰冷，胸口温暖异常。

　　月光中，居延泽如同天上落下的一面银盘，湖面上泛着一片轻纱似的薄雾，浩浩渺渺。岸边水草茂盛，不知名的小虫在其间鸣叫。“嘎——”地一声，一只飞禽从芦苇丛中飞了出来，消失在夜色中。不身处在沙漠的人是无法明白这份震撼与感动的。
　　由于地处匈奴腹地，几人保持警惕，下马缓缓靠近，确认四周安全之后方奔向湖边。
　　昀初跪在湖边，双手掬起水畅饮，凉凉水顺着喉咙一路到达胃里，整个人似乎地清爽起来。凉风阵阵，她闭上眼，耳边只剩下芦苇如碧波般翻滚时瑟瑟之声。
　　稍事休息，周允四人偷偷潜入匈奴部落探查，其他人则在安全地方等待接应。一个时辰后，几人平安回来，趁着夜色按原路返回。然而在经过一片戈壁时，他们与一支匈奴骑兵不期而遇。
　　箭雨如蝗，从身后铺天盖地而来。周允几人策马将乌善围在中间，挥剑挡开飞矢。昀初早已将弓箭拿在手中，两箭扣弦，不时回身还击。
　　“这样跑不是办法！乌善，这附近有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昀初一手策马，大声喊道。
　　乌善观察着四处的地形，一头大汗，“东南方向，那以前有一座山脉。”
　　昀初看向周允。
　　周允一点头，对乌善道：“好！你带路！”
　　黑暗中静静伫立的山影渐渐显露出来，越来越近。几人精神为之一振，更加用力鞭打□□的马。
　　身后的匈奴人已意识到几人的目的，飞矢一波接着一波，密集如雨。
　　忽然，肩上一痛，昀初闷哼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山峦，她侧首避开一支羽箭，随着众人快马冲进山中。
　　借着灌木的遮挡，几人立刻挽弓搭箭，箭如流星，跑在前面的几名匈奴人马即刻翻到在地。周允等人在骠骑营中本是实力强劲之人，此时借着地势之利，一时之间让匈奴人不得近前。
　　就在手上的箭快用光时，匈奴人马出现异动，慢慢撤去，最后只留下一部分人守在远处。
　　“匈奴人怎么退走了？”
　　周允皱着眉头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
　　除了乌善以外，其余人都或多或少带着点伤，所幸马匹都还可以用。几人摸黑往前行。昀初的伤口已经过简单的包扎，方才已流了许多血，脸色有些发白。
　　罗昱靠近她，低声道：“陈彦你坐到我马上来吧。”
　　这种逃命的时候共乘一骑并不理智，昀初心里感动，淡笑道：“怎么，怕我摔下去？你也太小瞧我了。”
　　“你若是有什么不适马上告诉我。”
　　“好。”
　　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峡谷出现在眼前，两旁怪石陡峭，高不可攀。
　　乌善激动道：“过了这道峡谷往西南方向走，绕过戈壁就能沿原路回去。”
　　几人神色一松，驱马踏进谷中。
　　月亮渐渐被乌云遮盖，一阵冷风吹过山谷，风啸声阵阵。随风舞动的草木间偶尔有绿光一闪而过。
　　“快！点火把！”昀初双眼盯着远处，声音低沉而急促。
　　火把被点燃了，几声低低的吸气声响起。陡峭的崖壁上，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在暗处寒光闪烁，低低的呜鸣声，矫健的身影……他们已落入狼群中。
　　昀初的心沉到了谷底。恐惧与震惊如同冰凉的毒蛇一缕缕爬上众人的脊背。
　　“难怪匈奴人不再紧逼，看这还需他们动手吗？”
　　一人一把揪住乌善胸口的衣服，“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边可以走吗！”
　　乌善攥着胸口的手，喘着粗气：“没……没有，这地方以前不曾有狼……”
　　“住手！你想寻死别拖累大家！”昀初看着那人，冷冷道：“他若是有异心何必把自己也拖到这种险境。”
　　“还不把手放下！”周允一掌将那人的手拍下，对昀初道：“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昀初摇摇头，全身而退已不可能。
　　周允面色一黯，片刻，豁然抬头道：“听着，罗昱、冉五，待会我一声令下，你们俩同乌善先走，尽快把情报送回去。”
　　“两个人太多，让冉五去吧！我留下来断后，这样可以争取更多时间。”
　　“罗昱……”昀初蹙眉看着他。
　　周允想了一会，“好！就这么办！”

　　狼群一点点靠近，嘶鸣声渐渐响起来，它们已等得不耐烦了。
　　“跑！”
　　随着一声令下，二骑向谷口方向策马狂奔，其他人一边策马一边挽弓搭箭，向身后，两侧的狼射击。一声声狼嚎响起，此起彼伏，在整个山谷回荡。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马虽有些不安，但并没有失控。昀初拼命射杀，但狼还是渐渐靠近，近得她能听到它们的喘气声。箭很快用光了，昀初将弓箭往后一掷，抽出马背上的长刀。
　　“嘶——”□□的马被一只狼死死咬住了后臀，一声嘶鸣，猛地提起前蹄，昀初掉下马背。
　　“陈彦！”罗昱一声大吼。
　　落地的一刹那，昀初抱臂往一阵翻滚，起身，见两尺处，一只狼扑了个空，转头紧紧盯着她，血红色的舌头，尖利的牙齿。正欲再次扑过来，罗昱连射几箭，逼得它连连后退。
　　罗昱跃下马，挥动手上的刀，朝昀初的方向砍杀过来。
　　昀初举刀抵挡狼的进攻，余光瞥见自己的马已倒在地上，几匹狼扑上去一阵撕咬。

　　几匹马被咬断脖子倒在地上，几只狼争抢着撕咬着，四周响着啃咬骨头和撕扯肉的声音。十多只饿狼将五人围困在中间，呲牙低低嚎叫。长时间的搏斗，几人一脸血污，持刀而立，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昀初喘着粗气，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一滴汗从额上滑落，流进她的眼里，涩涩的疼。
　　天渐渐变成蟹青色，几颗残星还挂在空中，草原上弥漫着一层薄雾——黎明快到了。
　　狼群再次发动了进攻。四周到处是嚎叫声，哀鸣声，怒吼声。
　　一只狼猛地朝昀初扑来，昀初闪身躲避，但动作已不如原先敏捷，她被重重撞到在地，手上的剑滚落一旁。昀初本能地伸手一挡，护住头。
　　“啊——”昀初痛呼一声，她的右手被狼死死咬住，身子被拖着往前移。她用力挣扎，痛得额上一层冷汗，但如何敌得过狼的力气。
　　要死了吗？昀初看着眼前冰冷残酷的眼眸，心里一阵绝望。
　　阿初，活着回来……
　　苏武哥哥……昀初心里一痛，神识一下子清明起来，眼中神色坚毅，不可以失言，活着回去，要活着回去……
　　昀初余光一瞥，左手拼命往前够，将一块石头攥在手里，猛地朝狼的头部击去。狼呜咽一声，口一松。昀初猛地转身，爬行几步，一把抓住地上的刀，回身，大吼一声，使劲力气砍下去，立时鲜血飞溅。
　　罗昱砍退一只企图从昀初身后扑上来的狼，匆匆扫视了她一眼，心里一松，随即背对着她，对付冲上来的狼，大声：“陈彦，坚持下去。“
　　昀初挥动着手上的刀，坚定道：“我们都要坚持活下去！”
　　最后，这场厮杀成了意志与耐力的较量
　　破空之声传来，“嘟嘟”几声，几支羽箭直直插在地面，面前围着匹狼立时退开。
　　昀初抬头看向，天际不知不觉已变成白色，飘着几缕红色的云霞，地平线上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有人来了！陈彦，我们有救了！”
　　“陈彦，你怎么了……”
　　昀初心头一松，一头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赶上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