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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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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外一丈远开始便被赵王的禁卫围着。卿九蹭着小步,才进院门远远就听到里面在哀号。
有医官们哆里哆嗦的声音在说
“夫人连日来失血过多,须以千年人参吊着气。”
赵王森森冷笑
“孩子都没了。还留个废物做什么!”
刹那间,满院里静得万物消疏。
赵王荒淫多年却无子。
因此这次如意夫人怀了孕,立即就被隔离保护起来。大家都以为他终于有了点人味,可没想到……他最终以他的狠毒给了天下一个惊喜。
周遭的氛围让卿九觉得脖子发凉。
想要伸手去擦,魏蒹蒹像等不及似地。趁势一把将他推倒了赵王跟前
“千岁爷,九公子到了!”
“王爷”
卿九只得躬身行礼。
头低下,就没敢抬起来。
“哼!”赵王微微扬眉岿然不动。卿九盯着地,见他靴子上全是血。
“卿九?”
赵王细细念出他的名字,声音倦怠里有股玩味。如同在读个初次听到的字眼。
卿九还是不动。
赵王边又抬手去捏他的下巴
“听说你私自到过禁地?”
虽然捏的很疼。
但卿九晓得事儿大了,所以仍然咬牙挺着,假装出一副淡定自若又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
“谁说的?”
他一反问。赵王却似笑非笑,仿佛早准备好似地抬起手道
“把人带上来!”
少顷,人证入院。直直跪在青砖地上,给赵王叩头。
那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背影在灼灼的灯火之下,显露出明细的轮廓。窄腰肩宽,体魄矫健,要不是堆缩在犄角旮旯里哆嗦,乍看去还真以为是个练家子。
卿九仔细一瞧,居然是哑巴!
弥院是宫中禁地,人迹罕至,十分僻静。可卿九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是行宫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时刻被这里的规矩舒服。他喜欢弥院花草多,于是时常过去溜达。而且次次有哑巴在旁把风助威。
因而现下哑巴往地上一跪,简直一块活生生的铁证。
卿九抽了口气,半晌狡辩不出来。赵王见了他那么模样,很是得意。一声令下,便赏了他五十鞭子
“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完了关进血房,让他好好儿思忖思忖自己的罪过。若是在不坦白,十日之后,本王九让他把屋子里那块死肉给我一口口的吃下去!”
卿九听了这话,来不及喊冤差点呕出来。
赵王毕竟是赵王,天底下能想出这份儿刑法的人,也就只有他莫属。卿九觉着赵王这法子已然是缺德带冒烟,然而在魏蒹蒹看来,却是便宜了他。约莫是想着那么多人都因此事处以极刑,他一个小小男宠,浑身的马脚不审还给他快肉吃,简直是美事。
魏蒹蒹惯来觉着自己在赵王跟前有些体面,于是追着赵王的屁股后面谏言。
结果赵王扭过投来,二话不说狠狠赏了她一耳光
“你是什么东西,本王的事还用得着你多嘴?”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来。
他们慢慢从这几天的张狂里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主子是谁。
赵王的确是又疯又癫,可他并不傻。
他说过的话让人永远猜不出也不允许人猜出究竟。魏蒹蒹拭拭嘴角先离去。卿九则被禁卫押着,先执了鞭行。荣城始终都是赵王的,任何人的生死祸福,都系在他的好恶间。
据围观的小太监说,卿九当天嚎的是像乡下杀猪那么惨。
也怪他自己娇惯,叫是叫五十鞭子,但行刑那禁卫心好,真打到他的并没几下。打完,禁卫还把他扛到如意夫人的血房里。剩下半口气的如意夫人占了床,卿九只得在外间的软榻上趴着。
禁卫先给他喂了些水,之后毫不客气的伸手来扒他衣裳。
卿九被抽得只剩了半口气,迷迷糊糊之间也不见反抗,再清醒过来时,身上已经跟小羊羔崽儿似地被扒得溜光。匍匐在床褥之上,背丝丝泛起凉意,似乎是被涂抹过药膏。又圆又白嫩的小屁股跟刚出笼的馒头似地赤裸裸晾着。
屋子里的烛火昏昏沉沉,因为烧了炭火,并不冷。
卿九左右摆动脑袋,想要瞅瞅背上的伤,只是脖子转的角度有限,至多也仅能见到胳膊上被扫上的那两条红痕。肿得不厉害,衬托在白皙的肌肤上却依然显得十分狰狞。
作为一介“祥瑞”,这样的境遇,他活了二十年从来也不曾受过。
自怜自爱地对着自个儿的胳膊嘘了口气,卿九感觉到有些恐惧。可他偏又是个生性没心没肺的人,故而这种恐惧一阵儿一阵儿的,却也并不那么强烈。
他的脑袋还可以想:将这几天的事情默默串联起来,从奸细到刺客再到夫人小产,依稀能见到一个严丝合缝的布局。这个布局,自然不会是来图谋他的,他不过是很凑巧的住进了这座行宫,并因此牵连进来。
——要逃跑啊。
最终,卿九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在荣城的这几个月,他已经偷偷向卿城山递过了消息。作为卿家百年难得一遇的祥瑞,自然不能总是被困在荣城里给人做挂名的男宠。卿家人早早晚晚是要来营救他的,所以他从没感觉到焦虑。然而经此一遭,等待的耐性确实有些被消耗得过多,让他不得不谋划起自己的主意来。
“这个荣城可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或许随时就会没了小命。我刚刚下山,什么都见着,怎么能没命呢?”
卿九对自己这样说着,益发感觉到信念坚定。
只是要逃跑,光有个信念却不够。他现在被关在这个黑布隆冬的地方,连大门都找不着,又能逃到哪儿去?
想到这儿,他决心要忍住疼痛爬起来四处探寻一番。
不过才挣扎着支撑起胳膊,便被人狠狠拽了一把。卿九哎呦一声摔回到枕头上,翻着眼皮扭头去瞧,床脚竟是趴了个人。
这个人双手伏在他的脚丫子旁边,似乎才刚睡醒。
盯着蓬乱的发髻,正用一阵含糊又一阵锐利的眼神盯着他。灯火下的脸孔轮廓分明,鼻翼挺拔,眉峰犹如断剑,脸颊沾着血点子,隐隐带着煞气。
卿九冷不丁有些迷茫,一会儿方才辨认出这人,忍不住喊出声。只是张开了嘴巴,却发觉嗓子在受刑那会儿又哭又嚎已经嘶哑了。
“哑巴!?”
凶狠地瞪大了眼睛,卿九满心的愤怒却有忍不住不觉悲从中来,最终从盛满凶光的眼睛里掉下了一颗泪珠子。
哑巴在这儿陪了半宿,本以为他醒过来先就要张牙舞爪地来向自己报仇,却没想到对视一眼过后,竟是哭了。泪水吧嗒吧嗒滴下来,打落在棉被上,一时之间也手忙脚乱起来。
别哭。
哑巴将思绪整理过一番,最终也只比划出这么两个字。
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