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花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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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每年乍暖还寒的季节，常自在总是不免想起在京城的那年初春。当回忆触不及防，在脑海浮现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摸出烟杆，叼在嘴边，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来的烟圈，渐渐在空中变化着模样。烟雾中，常自在眼神迷离，轻扬的嘴角挂着几不可露的一丝遗憾。
最后，他们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和空中的烟圈一样，明明就好像在眼前，但无论怎么伸手，都掌握不住，仅在心肺间留存了那么一点点不同的、勾人的回味。这时候，他总会安慰自己：其实这样，也是挺好的。自己虽然不能让那青葱时光再来一次，但至少在属于自己的青春回忆里，他拥有了一个美好的故事——一个关于他两个挚友的爱情故事。同时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差一点点就成为一个有钱人。就因为他素来的“好心肠”，当年，他为了帮助自己的同窗好友富贵少处对象，把好不容易得到的钱财还给了他……
阳春三月的时光，带着琥珀色的绚丽光泽，温柔地洒在街头街尾每一个角落。连贪懒的娇花也受不了这种美好的诱惑，暧昧着脆弱的腰肢，在春风中眯着睡眼，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沐浴着阳光，富贵少的心情格外晴朗。所谓“好事多磨”，经过这么多日子，他深深地相信自己和春妞之间的“好事”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了！
自那天，春妞同意与他单独出门游玩，他费尽千幸万苦，不要脸不要皮的，终于从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马屁精手上抢回了几张银票。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他泡美眉就更加有自信有底气了。
第一次和春妞单独约会，自然是要前后思量，精心策划。他拿了本黄历前翻后翻，好不容易找到二月廿八“春分”这一日，万事皆宜，最宜婚姻嫁娶，兆头好得没话说。他兴奋地合上黄历，二话不说，便去知会春妞这日子。
两人默默地静静地，又心潮澎湃充满期待地从二月廿五盼到了春分那一日。谁知，一大早兴奋地醒来，富贵少侧耳倾听，忽然感觉事情好像不大妙。怎么他躺在床上也能听到窗户外头哗啦啦的大雨声。滋润万物的春雨声，那时听来却让人觉得无比的刺耳，无比的烦躁。他赶紧掀被跳下了床，打开窗户一看，傻眼了：外头的雨大得离谱，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最后，令人充满遐想和期待的第一次约会就这样在大雨中无情地泡汤了。
这一场恶作剧般的大雨，虽然让秋少华因为触了霉头而有些小小的心灰和失落，但是却丝毫打击不了他内心深处炽烈燃烧着的热情。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情，就是迫不及待地推窗看看外头的天气如何，然后无意识地板着指头计算他与春妞一共浪费了多少美好的时日。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一场雨从“春分”那一日开始，一直持续下到了三月初，足足下了六天。终于在三月初六的那日傍晚缓缓止住了雨势。
感觉着这场春雨快要走到尽头了，秋少华连忙找上田春妞，将出游的日子定到了初六的第二天。比之思前想后挑选的“春分”，三月初七这一天显然定得有些仓促、有些猴急，至少富贵少这次忘了要翻一翻黄历。
一连多日的阴雨，初七好不容易放晴，家家户户都将家中的衣物被褥拿出来洗晒。走在街道上，抬眼望去，楼上的窗棂，门口的黄杨，都铺着被子。阳光洒在上面，京城的大街上弥漫着棉花烘烤过后的暖香。这样的气味，忽然让人感受到春天真切地来临。
春暖花开的季节，岁月青葱的少年，又怎能辜负？
秋少华与田春妞并排走在街道上，没有什么言语。关系悄悄地忽然的改变，让两个年轻人都有些无所适从。从前无论是插科打诨还是小吵小闹，都比现在这不知该讲些什么的尴尬氛围来得好。
秋少华在心中踌躇良久，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当担负起打破沉默的任务，暗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你……”
“你……”正巧，春妞也试着开口找话题，话音刚落，听到秋少华的声音，心跳不知怎的变得很快。想法百转千回的，脑中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空白。听得少华也开口了，春妞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话头推到他的身上，道：“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他们秋家从小的家教就是要有礼貌，其中一条就是不能打断自家女人的话。他富贵少向来是秋家家教的成功典型，这一条自然是要坚决恪守的。
田春妞没想到这颗烫手的山芋这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她看着秋少华颇为诚恳耐心想要聆听的神情，心中默了片刻，手指往空中一指，扯开甜笑找了个世俗又安全的话题：“你看！今天的天气真好！”
“是啊，真好。”秋少华顺着她的手指抬头望去，应和道。
田春妞环顾四周，稀里糊涂地冒出一句：“多适合晒被子啊！”
“是啊，多适合……”
“今天你的被子晒了吗？”此话一出，田春妞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这是什么话题呀？
“……不知道……”秋少华琢磨了琢磨，也只能说出这么个答案。他富贵少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于晒被子是什么概念，他完全不了解。他一早便和春妞出门了，自然不知道常家一屋子的美姑娘有没有把他房间里的被子拖出去晒晒。
“……我晒了……”
“哦……”
又是一阵沉默。
田春妞心中很是懊悔，早知道就不起这个头了，不说还好，现在越说越尴尬了！
那一边，秋少华也暗暗责怪自己：“哦”什么“哦”！就只会说“哦”吗？有说跟没说一样！平日里自己能说会道的，怎么这节骨眼上就不能多说几句了呢？
踌躇复踌躇，秋少华低头望着田春妞，堪堪可以见到她头顶上的发旋。从这样的角度看自己的心上人，他忽然觉得有些新奇，心潮也随之荡漾，他诺诺地尝试着开口道：“我……”
话音刚落，无预警的，田春妞抬起头，询问地望着秋少华。
彼一时，眸光流转，比星光璀璨。秋少华身躯一震，呼吸都险些噎住，滚在喉头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我……”
“怎么了？”
“我……”望着田春妞询问的目光，秋少华觉得很不好意思，道：“我这还是……还是第一次……”
默默转变的暧昧关系，让两个原本心意相通的年轻人，不知怎地失去了原先的交谈默契。田春妞依旧是有听没有懂。
秋少华抬眼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觉得在自己老婆面前最好是要坦诚，便道： “第一次……和姑娘单独上街处对象……”
说完，两人的脸噌地一下都红了。
田春妞听罢秋少华的言语，将放在他颊面上的目光移到了绣花鞋尖尖上。她忽然发觉这男孩子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型，但骨子里还是很腼腆的。意识到秋少华的单纯，田春妞的心居然有些甜丝丝的，她问道：“你这次考试……考得如何？”
“最后的成绩还没有出来，说不大好。”秋少华带着含蓄的笑，很难得保守了一回。
田春妞忍不住抬眼，注视着秋少华的眼睛，戏谑道：“看你现在的表情，不像是没有把握的样子。看来，这次的题，你很有把握嘛。”
“咦？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听到春妞对自己的肯定，秋少华舒展着快活无比的笑颜，活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开屏孔雀。
那开玩笑，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这富贵少稍稍翘一下尾巴，她就知道他是要放屁还是拉屎。秋少华往日一般的快活模样还是逗乐了田春妞。她脸上憋着笑，问道：“天气这么好，秋大少爷不会只是想拉着小女子在这满街的被子堆里打转吧？”
“这自然不会，我早就计划好了！今天，本少爷领你去几个好地方，带你开开眼！”
秋少华那一刻还信誓旦旦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一刻就到了他计划中的第一站——“京城客栈”。
和所有地方上的知名客栈一样，远看这“京城客栈”，门面光新，张灯结彩，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还未走进，这“京城客栈”的气势就迎面袭来，来得比当日的灿烂阳光还要猛烈。
一排穿着统一，训练有素的小二早早就站在路口迎客。其中一位颇具马屁精七分神态的小二，眼力劲儿十足，一眼就看出秋少华和田春妞两人是直奔着“京城客栈”来的。他腆着一张热情的笑脸迎了上去，张口便道：“公子、姑娘，欢迎光临京城客栈。两位是要住店呢，住店呢，还是住店呢？”
“我们不住店，只用餐。”之前秋少华已经做过资料收集，这“京城客栈”有一道叫“柔情蜜意”的菜，远近驰名。他觉着这菜名字好，这客栈可够档次，于是便将第一站选在这里。可是，不晓得这客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选择的余地除了“住店”还是“住店”，莫非他家的厨子出事了？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良辰美景奈何天’，岂可辜负这韶光？”
秋少华觉得这小二有些奇怪，解释道：“我听说贵客栈有一道‘柔情蜜意’的菜很不错，只是想来用餐，并不住店。”
“这位公子你真有眼光！‘柔情蜜意’自两个月前刚刚推出以来，深受广大客官的好评！在熏香袅袅的‘柔情阁’，点一道‘蜜意’，浅尝一口，感受蜜意从舌尖陨落心脏的甜美滋味……那般缠绵，那般痴醉！哦！美景！哦！春宵！哦！这韶光，岂可辜负！”小二在自我的世界里沉迷了一会儿，立马非常有职业道德地拉回了思绪，躬身谄媚询问道：“公子和姑娘是要入住柔情阁？顺道点一道‘蜜意’？”
秋少华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听出些道道儿来了，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不能只用餐吗？”
小二见少华这边忽悠不到，便立马调转方向，开始忽悠春妞，道：“这韶光，公子想要辜负，也要问问身边这位美姑娘答应不答应。姑娘，正所谓‘容颜易老，唯有记忆永相随’，更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志要趁年少，有情不问名分，若有一刻彼此心意相属水乳交融，总好过往后回首漫漫人生长路，除了乏味二字，便是无尽的遗憾。遗憾啊，姑娘，您辜负了您的韶光，便是遗憾啊！”小二缓缓收回因情绪太高昂而高举向空中的手，躬身问道：“姑娘，现下是要住店呢，住店呢，还是住店呢？”
田春妞内心被这小二逗得狂笑不已，脸上却云淡风轻地吐出六个字：“只用餐，不住店。”
小二收回脸上的谄笑，声调平平地回道：“不好意思，本客栈只能住店，不提供单独用餐服务。”
此言一出，秋少华尴尬地脸都紫了。他可不想让春妞误会他是那种……那种人！
一气之下，便抓着春妞的袖子快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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