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游志》竹耳

49、第四十七章 赏金五十文

　　回寨子的第二日，寨门前便开始蜂拥纷至了很多人，有的为帖子，有的为寨子，自然也不乏些许凑热闹的。

　　以至于寨子的外门上插满了弓箭、匕首、□□以及菜刀，每件的锋刃上势必还要附赠一封挑战书，偶尔也有人用石头裹了纸条砸进寨子，滚落进草丛里，着实没有公德心。

　　苏绍言干脆顺势在朱漆大门上挂了面靶子，一两银子换一支弓箭，射得中靶心者才有下挑战书的资格。只是不为外人道的，是这靶子与弓箭皆被铁重动过手脚，锻造的时候混进去了些磁石，所以未够一定的力道，弓箭便只会被靶子弹出去，更何谈射中靶心，如此，我们身为山贼，竟用这种法子赚了些银子。

　　山贼之道，本就是在吞并与被吞并之间达到繁盛与衰败，再加上这山贼大会的帖子，据说在鬼市里也已被明码标出了可观的价格，所以是为帖子也好，是为寨子也罢，这三花寨内的擂台是有了了结，而有一方看不见的擂台，也许在无形中才刚刚开始。

　　回寨子的第三日，我终于等来了令我魂牵梦绕的另一拨人。衙门终于派了师爷和专请的画师来为我们记录身份来历与长相，我将一始编排的身世又温习了一遍，然后想象着缉捕榜上即将会有标着重金的熠熠生辉闪烁着金子般璀璨光芒的我的山贼画像，顿觉人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所以自他们入了寨子，我便亦步亦趋地在他们身后跟着，眼见着他们找来了品肴，细细地勾勒出她的所有外貌轮廓，并期间详细地询问了她的成长经历以及对未来的伟大构想，又眼见着他们找来了苏绍言，细细地勾勒出了他的所有外貌轮廓，并期间详细地询问了他的成长经历以及对未来的伟大构想，最后眼见着他们将纸笔画砚仔细地收了起来，竟是要走。

　　我上前一步正正拦在他们身前，眉开眼笑地指了指他们的纸笔箱子，又眉开眼笑地指了指我自己，“还有我呢，你们还未给我画像呢。我是一个苦大仇深的孤儿，身负一百多口人命的血海深仇，我对未来的伟大构想就是要成为山贼王。”

　　只见那师爷闻言摸出一本册子，沾了沾口水翻了几页，嘀咕一句，“没错啊，这寨子内有些名堂的仅这两个人。”嘀咕完之后突然就板起了脸，不耐地将我的手拨开，“若都是你这样的刁民，衙门的秩序还怎么开展？”

　　我侧过身子就要去看他手里的册子，却被他一掌盖住，我不满地说了句，“怎么说我也是这寨子名正言顺的寨主，不可能寨子里既有人在缉捕榜上有了画像，反而没有我的？！”

　　那师爷义正言辞地应了句，“我也是秉公办理，事关我的声誉道德，诓你一个刁民做什么。”说完转了转眼珠子，左右瞧了瞧，对搓着食指和拇指，小声地对我说，“你想在缉捕榜上有一张自己的画像也不是不行，我这里有些门道，只看你愿不愿意。”

　　我随口便应了句，“你不顾你的声誉道德了？”

　　最终，我花了十两银子，换了张自己的画像，一问才知，赏金只有区区的五十文，顿觉人生受到了极大的挫败，怒道，“就是买只老母鸡，也不止这五十文。”

　　师爷继续转了转眼珠子，对搓着食指和拇指，“想标高些的赏金，就得多加些银子。”

　　他这一句话，终让我对标着高高赏金的山贼的能耐有了些许怀疑，便问了句，“最高可加到多少？”

　　师爷的脸上攒出一个笑，“七千两换一个一千两赏金的数字，只是这赏金过了一千两，衙门里就要将其收编入了卷宗了，再往上加，便是不能了。不过这买来的画像虽看着与别的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便是，若他日被抓了送去衙门，即使活着出来，这别的画像可以继续贴在缉捕榜上，而这买来的画像却会被因此销毁。”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若这人真因买来的画像被擒了换一千两赏金，这衙门还是妥妥地可以将六千两银子收入囊中，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继续眉开眼笑地看着师爷，“这赏金我就不加了，我只想问师爷和这位画匠师傅是否熟识水性？”见他们二位一脸莫名地点了点头，我走在前面为他们引了引出寨子的路，到了朱漆大门向左拐，刚走了两步我便收住了脚，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眼看着他们从我的身侧走过去，只听“嗖——嗖——”的两声，混着惊恐的尖叫，他们一个不落的全掉进了铁重挖的坑洞里。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总觉得今日比前两日更冷，寨子后面的河上铺着的冰层理应也比前两日更厚，这跌了进去，惟愿他们两个一切安好。

　　也便是此时，鼻子处恰好飘来一阵饭香味，我关了朱漆大门，便欢脱地朝着膳房直奔了过去。

　　自刘蓝和在寨子里养伤，品肴的厨艺明显有了改善，也便是因为他，我才知一道好菜的用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精细的多，任何一味佐料的用量竟还会牵制着其他佐料所散出的味道。之前偶尔看见品肴在膳房内挥洒她的大砍刀，你说她刻苦其实并不准确，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她是在拼命，就像她那双布满了厚厚的，黄褐色老茧的双手，远不像我在都城里见惯了的，那些拿帕子绣牡丹的细腻瓷白的寻常女儿家的手一般。也许那块化作了飞灰的第一堂的匾额，还有她爹缺一味那双流着血的双手，早就成了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远不如她讲给我们听的那般轻描淡写。但只因我与苏绍言对厨艺皆未有过多涉猎，即使品肴总是很认真地听取我们对于每一道菜的看法，继而努力地调节用量，她的进步却也依旧很是微茫。

　　而今刘蓝和来了，他一度的所作所为虽让我对他生了些厌恶，巴不得他伤好之后赶紧将他赶出寨子，但他之于厨艺所能给出的意见，虽不知是怎么说服了铁重替他转述，但品肴的进步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之间还有场厨艺要比，算算时间也未剩下多少日子，总不能眼看着品肴输在了一脸道貌岸然的刘蓝和手里。

　　这关于他的去留，我可能需要跟苏绍言商量之后，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