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ellia山茶花》李洛洛

62、Chapter59

　　每年的第一场雪之后，好天气就一去不复返了。
　　塔利亚因为地域的原因，平均每周有三天下雪，三天在下雨，剩下一天，也是阴暗暗的天，不见太阳。这让在镜湖庄园住惯了的卡梅莉亚心情十分不好，甚至兴起了动身前往南方宾士镇小住的打算。但因着心里的牵挂，一步也不能挪，只能在这里，期盼她的太阳重新出现，拨开乌云，烘干她早已陷入一片湿漉漉的世界。
　　作为土地的领主，西西里统治权的继承人，每天繁忙的公务让她脱不开身去。只有每个礼拜日的上午才能让她的大脑放松，在午餐前保证不被来来往往报备的杂事烦恼。凯蒂作为她的第一贴身管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要接触的人员更加复杂，她的任务是过滤卡梅莉亚每天的行程以及要见面的人，但这位管家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她对自己的工作仿佛乐在其中，从未有人见过她抱怨，也从未有什么事情让她为此大动肝火。
　　阿拉瓦的仆人们似乎是养成了一种习惯，在每次聚在一起嚼舌头之前先相互交流今日管家大人的日程，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让管家大人蹙了蹙眉头。

　　阿拉瓦由于传统的原因，虽然只有一位主人需要侍奉，但仆从的数量却超过百位。
　　卡梅莉亚深知这些，但毕竟碍于“他们”，并没有机会对此下手，其实她早就有清减的想法，但对此无可奈何。实际上，是因为她无从下手。山茶花的先祖对于如何运营一座庄园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每一处人员的配备都完美的无懈可击，除了每一个空缺的岗位随时随地出现事故都可以有人马上顶上之外，对于占塔利亚城市土地近1/5土地的阿拉瓦宫来讲，除了部分应有的自给自足的产品之外，每年仅需几百欧迪克的投入便可以维持整个庄园上上下下一应所需。
　　这样的系统被广泛利用在山茶花家的所有庄园里。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给每一任的主人减轻了最主要的经济部分的负担，但更严峻的考验仍摆在面前，那就是对于仆从的约束力，如何管理这些人，才是卡梅莉亚真正需要面对的。虽然阿拉瓦自有一套培训系统，但最终掌握钥匙的人，只有卡梅莉亚自己。这就像是一把悬挂在头顶的剑，想动作却不得不耐下性子来谨慎处之。
　　她父亲因早早去世，卡梅莉亚那时尚幼，并没有在前代身上学到应具备的知识。所以她能独自摆脱“他们”并支持到现在，已是不易。若不是这要强的性子所致，可能在“他们”的制约下，她应该会活的比现在更惬意一些。但毕竟卡梅莉亚不是这样好于安逸的人，不是吗？

　　又是一个飘着雨的礼拜日，车子刚从托塔斯街角转过来，闭着眼在车里假寐的卡梅莉亚被凯蒂急切地摇醒。她顺着管家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被黑色斗篷覆盖的单薄身影在她视线里一闪而过。卡梅莉亚虽然看的并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腔中猛烈的撞击跳动。难道是……她吗？
　　不，不可能，那人如果是她的话，怎么会选择避而不见？她无比坚定的确信自己的爱人在完成了一切之后会迫不及待的返回这相约之地。但也许是出了什么事？不可能，不可能的。
　　卡梅莉亚的思绪有些混乱。她任由凯蒂叫停了车子，开门追去。寒风涌了进来，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刚才仿若冰冻住的脑子才开始恢复转动。她起身，拄着镶嵌红宝石与的手杖从车上缓缓走了下来，她喊了凯蒂的名字，摆手示意她无需再去追。
　　“米尔嘉蒂拉行事自有主意，若真是她，不来见我，也有她的思量。纵使我着急，也是没用的，她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便不去问，只待她什么时候愿意开口跟我说，那我便细细听着。而且，你刚才看到的，还不一定是不是她。”
　　凯蒂略一思索，点点头。“但我还是很担心夫人，假使她真的需要帮助，或许我们也可以成为她的助力。”
　　“她并非顽固之人，米尔嘉蒂拉很现实，倘若她认定了一件事，便会不惜一切的达到目的，就像她的剑，每一斩都毫不犹豫。我就是被她这点所吸引，她太过于明亮了，即便是拿启明星与她相比，也不会掩住她心志坚定的光辉。”卡梅莉亚将手搭在凯蒂腕上，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所以，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来，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在接下来的几周，凯蒂默默的留心着。卡梅莉亚则像是毫不在意，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不得不说的是，冬天是对整个多米尼卡来说最难熬的季节，在这个漫长的冬季来临后，许多以狩猎为生的山民都因为没有储存到足够的食物而不得不成为流民，他们一无所有，四处流离颠簸寻找可以果腹的小动物和能够抵挡严寒的屋檐。当然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是不会为此而烦恼的，他们总是会提前预备好有暖炉的屋子，还有腊肉，即便是在不那么幸运的季节，他们手头也会动用之前出售皮毛的钱来交换食物。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那些被迫住在山间靠天吃饭的人，他们也许是逃跑的奴隶或者是被迫害无法以正常身份到村里登记领取补助口粮的人。幸好这个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她无需太担忧西西里的山民，因为各个村落都还有征收来的富裕存量，虽然每个人分不了多少，但总不至于饿死。
　　而对于那些外来者，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作为领主，她必须游戏遵守规则将那些从其他领地逃来的可怜人抓起来送回去。
　　这个冬天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在多米尼卡，每个冬天都是这样，遵循着自然的规则。如果没有抓到猎物，而又无法储存能量进入深沉的冬眠，那迎接他的，只有白色死亡。大雪会将一切掩埋，连带着记忆和□□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掉，重新恢复成一片纯白。

　　这么算算也快到年下了，所有的领主及大臣都会在新年那天齐聚帕拉玛塔。而塔利亚的庆典被安排在第二个祝祷日前夜，现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操劳。越是到年底越觉得身体沉重，似乎三四年前，她还能坚持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而现在，身体真的不如从前了。幸好身边几位大佬身体还硬朗，交给他们的任务都会干净利落的完成，在政务上也分担了不少。不然卡梅莉亚即便是有十个分身，也忙不开。
　　导致这一切的结果她心里其实最清楚，现如今内务与外务，事无大小都需要她亲自过问，她并非不相信自己先祖慷慨馈赠的运营机制，而是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对于一切结果的不信任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状况。无论是西西里还是塔利亚甚至是阿拉瓦行宫，她享有这样的权利，同样也要担负起相同重量的责任。如果一切按照旧制的话，她需要一个与之并肩的人，如果她放手处理外务的话，那么塔利亚着实需要一位夫人来对内务负责，这样才能够完美无缺的运营起来。而现在这两个分属于不同支系的人员全都划在她麾下，纵使是常年跟随左右的忠心管家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凯蒂比卡梅莉亚年长，她被雅利安夫人带到阿拉瓦的时候曾近距离的感受过公爵与公爵夫人的常规工作。

　　“凯，给吾王敬献的新年贺礼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下月十三日启程王城。十日我会亲自去检查，请您放心。”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塔利亚的庆典过后，让之前的那个替补叫……”

　　“斯科特，主人。”

　　“嗯。”卡梅莉亚点点头，依然埋首与书卷间，手中的笔并未停歇。“让斯科特替你一段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听伊莉娜说你最近好像有心事，需要我做什么你就说。”

　　“遵命，我会和斯科特交接好工作。”她略一思索，停下脚步转向卡梅莉亚，手中还抱着一叠要递交出去的文件。“我希望得到一张去米德加尔特的通关信笺，双塔之城是我的出生地，那儿有几位故人，许久不见了，我想去拜访一下他们。”
　　“好，我会写信去外交部，回函到王都后你自去取，顺便带我的手信去找约翰斯莱丽拿一千金夸克，签好字的支票我会在信中一起寄过去，在路上你用得到。”
　　夸克是米德加尔特的通用货币，一千夸克可以抵1个金夸克，按照1：1.3的汇率，这1000金夸克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在米德加尔特王都圣科尔尼姆置办一处房产再添些佣人。凯蒂垂了眉眼：“办完事我会尽快赶回来。”

　　“嗯。一会把芬恩的建设图纸和预算给我拿过来，还有文森特卿看过后的批文。如果不抓紧点在铜涨价之前敲定那笔买卖，恐怕工程就很难进行下去了。”
　　凯蒂按照她的吩咐将手中的资料送到配发室，然后去文件室去取卡梅莉亚要的东西。在路过图书馆的时候，她无意中见到奥利维拉正站在黑板前面急促的写着什么，而他面前坐着几个熟悉的面孔，也就是几位依旧住在阿拉瓦的key各个面有所思。虽然她离得很远，但是明显能察觉到里面的气氛焦急而又沉默。像是凝固成一团的胶着空气，让人觉得格外不舒服。她思索了一下，果断离开了那里。
　　作为前代山茶花大公托付权利之戒的人，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