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兰 梦里梦外》叶莫问

7、乌蒙灵谷

　　乌蒙灵谷
　　乌蒙灵谷当年是个风景如画的小村子，当年惨遭全村惊变，就此废置，深绿色的常青藤爬满了已经破旧不堪的小屋子，只有那陡峭峡谷，还依旧保持着原本的风貌。
　　风晴雪环顾四周，低声道：“这个地方……”
　　百里屠苏微微摇头：“以前……是个很漂亮的村子……”他微微低下头去，神色里带了些哀伤：“自从随师尊去了昆仑山，我也没有再回来过。”
　　方兰生扭过头去，便看见一座巨大的雕像立在山壁之中，那雕像刻得是名美丽的女子，一脸温柔神色，不由得问道：“哇，那边的是……”
　　“听闻南疆多供奉女娲，应该是女娲的塑像。”晋磊给他解释，正说着，百里屠苏和风晴雪皆一手放于胸前，一手画圆行礼
　　方兰生疑惑道：“你们俩，这是做啥？”
　　百里屠苏答道：“族中世代信奉女娲大神，便在山壁之上立起了这座巨像，供人膜拜。”
　　方兰生摸了摸头，便听百里屠苏继续道：“走吧，去石像脚下冰炎洞入口处，我将娘……藏于山腹寒冰之中。”
　　众人听了百里屠苏此话之后，便鱼贯向着冰炎洞而去。
　　尹千觞落在最后一个，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一手放于胸前，一手画圆行礼。
　　只是尹千觞完全没有料到，他这番行径全落于晋磊眼中。
　　晋磊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尹千觞居然也是南疆人氏不成？只是看他平日奸猾表现，倒也不似南疆民风淳朴。再联想起风晴雪曾说过尹千觞和她大哥生的一模一样，这般看来，尹千觞身份倒是呼之欲出了。
　　晋磊心里暗自盘算着尹千觞跟着他们到底是何用意，为何不肯跟风晴雪兄妹相认。其实这问题答案倒是简单的很，只是晋磊却全不知那日方兰生所见，却也万万想不到尹千觞和欧阳少恭竟然私底下还有联系，也便只是在心里给尹千觞记上一笔，心道此人将来需要注意。
　　众人一行行至冰炎洞之后，百里屠苏言明要自己进入冰炎洞，知道百里屠苏尚有心结，众人也便没有要跟着进入，只是站在冰炎洞口等他出来。
　　过了大约有半柱香时间，风晴雪便有些担心起来，低声道：“红玉姐，你说……真的能成吗？”
　　红玉摇了摇头，满脸担忧神色：“我也不知，总觉得心中并不踏实，但愿是我多心。”
　　晋磊打见面便知道红玉同常人不同，并非轮回□□，说不准也能看见欧阳少恭身上戾气，对他有所怀疑自然在正常不过了。
　　襄铃握着辫子把玩，低声道：“要是屠苏哥哥的娘能活过来就太好了，好想是这样哦。”
　　方兰生摸了摸脑袋，便道：“肯定没有问题。”
　　襄铃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可是，可是少恭哥哥都没说肯定能行……”
　　方兰生摇了摇头：“少恭素来谦虚，他若是没把握，才不会把药交给木头脸呢。”
　　襄铃似乎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太好了呢！谢谢你呆瓜！”
　　方兰生摸了摸头，便转向洞口的方向，心里暗自对晋磊道：“晋磊……你说木头脸当真能成功么？”
　　晋磊哼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说的信誓旦旦，此时又来问我？”
　　方兰生没理他话里有话，只是低垂了头，心里道：“我当然信得过少恭，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担心。”
　　晋磊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便道：“你倒是信任那欧阳少恭。”
　　“那是当然，我和少恭可是自小的朋友，彼此了解的很……”方兰生突然言语轻了下去，想起那日在少恭房里看见那香艳一幕，心里突然觉得和少恭远了不少，至少连他喜欢那臭酒鬼哪一点都看不出来，更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竟然是这种关系，又想起来自己在安陆指责尹千觞对少恭称呼亲昵，他们怕是那个时候便又私情了吧。
　　“怎了？”晋磊问道。
　　“没，没什么。”方兰生摇了摇头。
　　晋磊方要追问，便见冰炎洞口的门打了开来，百里屠苏扶着一位大抵三十岁出头，生的眉清目秀的美丽夫人走了出来。
　　“木，木头脸？”方兰生一愣，脸上顿时欣喜起来：“你看，我说这药有用吧，木头脸的娘复活了！”
　　百里屠苏看着自家娘亲，一向淡然的脸上也带了笑意，点点头向众人示意，便道：“娘，我们先回房里去吧。”
　　韩休宁点了点头，美丽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晋磊暗自心惊——他本来便没想过这丹药能好用，死而复生本便是逆天之法，即便他上一世末期已经几近疯狂，也没有考虑过这种东西，何况那欧阳少恭对百里屠苏不怀好意，他绝不会看错，为何这丹药却是好用？
　　百里屠苏小心翼翼的扶着失而复得的母亲，向着唯一还算完好的那件祭祀住所走去。众人相视而笑，跟在百里屠苏身后，只有红玉微微皱了眉头，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
　　方兰生也是欣喜的很，看着百里屠苏扶着母亲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晋磊：“晋磊，你尸身在什么地方？要不我也去求求少恭，给你一颗丹药？”
　　晋磊心里冷笑一声，心道欧阳少恭的药我可不敢吃，便道：“可不用想，我尸身早就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啊？”方兰生有些失望的摸头，低声道：“喂，晋磊，我还没问过，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难不成真是在贺文君坟前自杀的不成？”
　　晋磊沉默了一下。方兰生心里顿时一咯噔，心里七上八下，暗骂自己说错了话，低声道：“晋磊，我胡乱问的，你不用搭理。”
　　“没事，我只是在想怎么跟你说。”晋磊淡淡道：“我上辈子，倒也并非自杀。”他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思路，便道：“我上辈子自从师妹死后，仇恨萌心，后来报仇雪恨之后，顿觉空虚，便被心魔入侵，后期已经神智疯狂，只是心里尚留一丝清明，那时候我已经是武林盟主，江湖被我搅得一团腥风血雨，就有人商量着要将我除去。”
　　“啊？”方兰生低呼一声：“那你就……”
　　“我当时虽然知道他们谋划，却是觉得疲累不堪，也懒得去管，二十四岁上，他们派了五十个死士，在我祭奠师妹返回之时将我刺杀。”晋磊声音平淡，似乎毫不在意：“我当时知道他们计划，便将百胜刀提前埋在师妹墓前。”
　　“你，你什么都知道，就任他们这么杀了你？”方兰生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当时实在是觉得活着没什么趣味，自杀这种事情我又不屑去做，他们做出这种事情，倒是符合我心意。”晋磊冷笑道：“不过杀了我，自然也要付出代价，我死亡消息一传出去，便有心腹揭露他们计划，刺杀武林盟主，这般罪名，他们还是担不起的。”
　　方兰生只觉晋磊说后面那半句话之时，口气中竟然带了些少见的得意洋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暗自道这个小心眼家伙。
　　晋磊却不知道他心思，继续说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将我尸身置于何处了，不过这么多年，怕是也早就变成枯骨，哪里还能用哪个什么什么丹。”
　　方兰生心里憋着笑，也便只匆匆应了一声。
　　百里屠苏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众人便发现韩休宁看上去有些不对——不吃饭也不睡觉，直勾勾的睁着眼睛，只摇头，点头，竟是森森的有些骇人，只有百里屠苏还一门心思认定那是他母亲。
　　就连迟钝如方兰生，也察觉到了韩休宁的不对劲。
　　“晋磊，你觉不觉的木头脸的娘亲有些不对劲？”他也不敢跟旁人说，私下里低声去问晋磊。
　　晋磊早就觉得韩休宁不对劲的很，他后来静下心来去查看韩休宁身上的气息——那根本不似活人，反而杂乱无章的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对劲的很。”他答道。
　　“怎么会这样？”方兰生烦闷的抓着头，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便已经听见屋子外面传来风晴雪的声音：“苏苏！”
　　方兰生马上站起身来，披了外衣便推门冲了出去，恰恰便见到黎明日光里，韩休宁猛然化成万道光点四散而去。
　　“那，那是什么？”方兰生惊讶叫道：“怎么会这样！”
　　“走，过去看看。”晋磊沉了声音道。
　　等方兰生跑到祭坛方向，只看见百里屠苏跪在地上，素来坚毅的人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红玉也跟着走了过来，低声道：“……百里公子……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难过……但是，请收敛心神听我说…………令堂恐怕……并没有真正活过来……而刚刚散去的，也并非令堂……”
　　百里屠苏猛的抬起头来，厉声道“：……什么……意思？”
　　红玉摇了摇头，神色哀伤：“世间有奇异虫豸曰“焦冥”，生于海外，岁及万年，聚合时形似草木，人不可轻辨。若以特殊之法如要，豸身不毁，反能食人尸骨，再聚为形，感应人心。”
　　方兰生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虫豸……食人尸骨……那她……不是木头脸的娘……？”
　　红玉点了点头：“古有所谓异能之士，为攀附权贵，便以此法蒙蔽帝王，称可逆天道、活死人。百里公子……你眼前这些，并非令堂魂散……不过是焦冥之形，白日散开，夜晚重聚……焦冥寿岁漫长，寻常水火不侵，唯蕴含灵力之火方可烧灭……”
　　方兰生心里只是一团乱麻，低声道：“这……怎么可能……”
　　红玉微微闭上眼睛，叹道：“……只怪年月久远，我记忆中印象早已模糊不堪，若是能早些想起……”
　　百里屠苏猛的喝道：“不要说了！”他猛地摇头，神色里凄然欲绝：“什么都不要说了！！”
　　红玉眼里带着悲伤，低声道：“不忍令公子伤心，却也不忍你自责太甚。令堂这样……公子若不信，可待夜晚一观……”
　　方兰生听她如此，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只是回房多少吃了些东西，便陪着大家一起守着百里屠苏，百里屠苏却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呆呆坐在祭坛上，看着韩休宁消失的那一片地方。
　　等到了夜晚，那点点光亮居然真的聚集起来，化成韩休宁的样子，立在那里，一脸木然神色。
　　方兰生心里如遭重击，猛的退后一步，低声道：“居然是真的。”
　　晋磊沉默片刻，道：“兰生，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信得过欧阳少恭？”
　　方兰生心里只觉悲伤，烦闷，疑惑种种感觉搅在一起，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晋磊低声道：“那个欧阳少恭，不一定便不知后果。”
　　“你胡说什么？！少恭他，他只是照着书做药，才不会知道这种事情。”方兰生顿时叫了起来。
　　“你看不见他周身沉沉戾气，我却是看得见的。”晋磊叹了口气，道：“欧阳少恭为人心机深重，处处算计，你看着他温柔可亲，却不知他心里所想，你难道不肯承认不成？”
　　方兰生大惊，便又想起尹千觞和欧阳少恭那番情事，心里烦乱之极：“你别说了，我不会信你的。”
　　晋磊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你这笨蛋还真是顽固，便也真的停了口，只是道：“你不信，我不说了便是。”
　　方兰生这才心里稍稍安定下来，看着祭坛上跪着的百里屠苏，心里一阵哀伤，暗自摇了摇头——少恭，希望我不要信错了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