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系列之三 与子成说》风逸

43、我会帮你记住

　　收了摊，叶浅没有回去尤优家，她站在张天杨楼下一直到天明，看着月亮落下，看着太阳升起，周身雾气蒙蒙，露水粘湿了衣襟，小区围墙上的蔷薇花，如火如荼，薄暮中显得特别娇嫩，等到她第25遍开始数那些花时，一身疲惫的张天杨终于出现。
　　“你？”看见叶浅，张天杨显得很意外。
　　叶浅微抬起头，透过薄雾，男子的脸看着有些模糊，那满脸的胡子渣，以及皱巴巴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落魄。
　　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一阵心痛：“你。。。还没吃早餐吧，我帮你做。”不等张天杨说什么，她已自顾自推开单元门走了进去。

　　等张天杨收拾完自己，换上干净衣服再出现时，桌上已经放着两碗面条和几碟咸菜，叶浅站在餐桌边笑着招招手：“来，吃早餐，要快些了，不然会迟到。”
　　张天杨的目光扫过她，沉默的坐下拿起筷子吃面。
　　叶浅坐在对面，经过打理，他又恢复了以前的俊朗儒雅，只是，深陷的眼窝，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份憔悴。
　　“出了什么事？”忍不住，她还是问了。
　　吃面的筷子只微顿了下，他便极随意的回答：“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她或许不是他最亲密的人，可是，那么多年下来，凭着对他的了解，今天的张天杨很反常，不然，一向注重仪表的他，不可能那样不修边幅。
　　“天杨，我也不能说吗？”
　　张天杨放下筷子，抬眸看她，神情浅淡：“小浅，3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叶浅盯着他，半响，才说道：“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张天杨摇头：“我和你从来没有什么，当时，因为要在手术单上签字，我才那样说的。”
　　叶浅垂目，心中一阵失望，不过，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你对我一直不远不近，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张天杨点起根烟慢慢抽起来：“小浅，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爱情这东西，我不需要，只有名利才是我追求的。”他顿了顿，目光深沉落在远处：“虽然，那年你替我挡了一刀，曾经，一度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你能醒来，我们俩就结婚，后来，你醒了，可是，终究我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欲望。”他的目光透过烟雾落在叶浅脸上，女子清秀的小脸渐渐发白，心中有一闪而过的不忍：“我承认，这些年，你在身边，我觉得很安心，但，却不能成为娶你的理由，我的妻子，必须是能在事业上给我很大帮助的女人，而你，不能。”
　　叶浅原本因为太阳晒的有些微黑的脸，越来越白，唇上褪尽血色，声音都开始颤抖：“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天杨不语，望着她的眼眸深深不到底，那么多年下来，分分合合，如果说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一点感动，那是他在骗自己，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美丽妖娆的、富贵权势的，什么样都有，只除了她，平凡卑微，默默等在身后，永远在他一回身就能见到的地方，扮演着保姆、司机、朋友兼佣人的角色，只唯独不是情人，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她就不可以？不爱吗？不感动吗？都不是，答案是，她太善良，太纯洁，在这浮华尘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自己灵魂早已经肮脏不堪，而叶浅，像一块白布，时时反衬出他的不洁，这样的俩个人要怎样才能站在一起？
　　他的眼眸隐藏在烟雾后，有些模糊不清：“我不知道你和沈悠然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看的出，那个男人很喜欢你。”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他找的那个沈浅不是我，即使，即使是我，我早忘记了，天杨，你相信我。”女子急切的解释，张天杨只摇了摇头：“小浅，那才是你的幸福，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
　　“。。。。。。不”
　　“小浅。。。”
　　“那么梅嘉怡呢？梅嘉怡就可以吗？”叶浅忽然打断他话，眼睛直直瞪着他。
　　“嘉怡。。。”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中一片心痛：“她不一样。”
　　叶浅紧握住双手，几乎是尖叫着说：“什么不一样？什么不一样？因为她家里有钱？还是因为她漂亮？”
　　男子的手一抖，指尖的烟蒂掉落桌上：“因为。。。我爱她！”
　　爱她？
　　哈哈。。。
　　叶浅忽然狂笑，笑的声嘶力竭，笑的眼泪哗哗，她狠狠拿手擦脸，边笑边说：“爱？张天杨，真是太好笑了，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爱她？你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你爱过哪个？姚玉？林双双？白虹？还是吴秀雪？是哪个？你会爱人？你不是只爱名利吗？什么时候开始，你，张天杨学会爱人了？难道这世界变了？张天杨也会爱人，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他手指不稳，有些颤抖的又点起根烟，脸色同样苍白如纸：“没有其他人，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她是梅嘉怡。”
　　叶浅霍然起身，身后椅子砰的翻倒在地，她双手按在桌上，身子猛然前倾，隔着碗碟，几乎碰到张天杨的脸，神情疯狂，眼中满是讥讽：“你。。。爱她？你配吗？你拿什么爱那个仙女？梅嘉怡爱的是沈悠然，沈悠然随手一个礼物就是价值连城的珠子，你呢？你能送什么？房子？车子？珠宝？现金？你能送什么？”
　　张天杨猛的一拳打在桌上，痛苦的低吼：“叶浅。。。。。。”
　　“。。。什么？我说错了吗？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告诉过我，原来你也会爱人啊，如果早知道，我会更努力一些，我一直傻傻的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没有给我不会给其他人，既然这样大家都没希望，我也便觉的心里平衡了，现在倒好，你说你爱上梅嘉怡？是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可是，你要知道，梅嘉怡爱沈悠然，沈悠然喜欢的是我，如果我缠着沈悠然，你才会有机会，如果我放弃他，沈悠然回头招一招手，梅嘉怡立马就飞奔过去，所以，其实，你没搞清楚，现在，对你最有价值的其实是我，是我啊！”她声嘶力竭的吼，泪水脸满脸庞，凌乱的发丝紧贴在额前，那条长长的刀疤狰狞的裸露出来：“张天杨，以前我都不管，现在，只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承诺娶我，那么，我可以为了你去缠着沈悠然，名利财富，什么都可以。”
　　“。。。。。。小浅”
　　“好吗？”她哀求。
　　“。。。不要这样。”张天杨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叶浅，她总是笑着站在身后，总是默默做好一切，温顺乖巧，现在的她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切斯底里，他的心很痛，伸出手想要去拉，可是，手到了半空颓然垂下：“小浅，不要这样，我不值得。”
　　叶浅摇头，泪水汗水纷飞：“值不值得由我来判断，只要你答应，答应娶我，我一定让你愿望都实现，梅嘉怡、财富、权利，一定。。。”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因为，我只爱她。”他说的痛苦却决绝。
　　叶浅一呆，忽然像被人捅了一刀，刀锋划过心脏，痛的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而后，却是鲜血淋漓的畅快，她仰天惨笑，那样凄厉绝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滚落在桌上：“张天杨，你。。。好狠。”
　　张天杨沉默，许久，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快要崩溃的人抱入怀中，低哑的叹息道：“小浅，不要哭，你的笑是我见过所有女孩里面最明亮的，所以，一直要笑，你那么善良，一定会幸福的，不要再为我无谓的等候，我，太肮脏，不值得。小浅，你的幸福。。。不是我！”
　　不。。。叶浅瞬间崩溃，失声痛哭，哭的那样大声、撕心裂肺，她拽着他的衣服，紧紧的不肯放开，这个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却不是她的，她曾经那么渴望能在他怀里撒娇，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局面来实现。

　　小优说：“你和张天杨不会幸福的。”她怒。
　　马儿说：“张天杨不会是你的幸福。”她怒。
　　现在，张天杨和她说：“我不是你的幸福。”
　　她瞬间崩溃。

　　要用怎样的心情才能面对？
　　3年前从混沌中醒来，看到的第一眼不是医生不是阳光，是这双斯文温润的眼，那段时间，她就像个初生婴儿一样遗忘了所有，什么都不会，眼睛看不到东西，甚至不会走路，而后，是他每天给她端茶送水，每天喂饭做复健，怕她寂寞给她讲故事，教会她生活自理，告诉她关于她的一切，帮着她寻找工作，第一碗米线是他品尝后夸赞说好吃的，新生后的第一份礼物是他送的，刚开始那年，她健忘记忆力极差，是他不断来电提醒，也是他带着去探视叶深，告诉她这是她唯一的弟弟，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里，因为他，所以，她可以一直微笑，再苦再累再委屈都没有关系。
　　于是，她才能执着一路走来，以为终究会有希望，却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妄想。
　　这要她情何以堪？
　　这要她怎么能放得下？

　　马儿和小优来接她时，她还是执着的拉着张天杨的衣服不肯放开，整个人哀伤绝望、崩溃迷乱。
　　小优去拉她，怒道：“哼，叶浅，争气些，他不喜欢你是他没福气，有人可把你当宝贝呢，咱们走。”
　　马儿直接掰开她手，她尖叫着反抗，拳打脚踢，少年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后，叶浅整个人愣住，现场其他人也都愣住，少年趁势将她带离张天杨的怀抱，环抱住，柔声道：“好了，小浅，从今天开始，你。。。解脱了。”
　　解脱？
　　叶浅一阵迷茫，整个世界开始不停旋转，身子向后倒去，马儿一把打横将她抱起，转身出门，小优惊叫着跟了出去。
　　临到门口，少年忽然顿了顿，说道：“谢谢你放过她。”
　　身后的张天杨苦笑，心忽然像失落了一块！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条第*款，判决被告人叶深有期徒刑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滚”。
　　“回家”。
　　“从来情深，奈何缘浅！”
　　“小浅，答应我不要伤害到自己。”
　　“听话，管好自己的事，不要让我担心。”
　　“沈悠然，前世的思念，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也不管是痛的还是伤的，让我们。。。用今生。。。一起来了结吧！”
　　“沈悠然，那些都是你送我的花吧！很美，我很喜欢。”
　　满山遍野的桃林里，树上青涩的毛桃，一个个躲在叶子中间，瘦小可爱，男子拍着她的头，笑着说：“还有一个月才能吃。”
　　“小浅，你的幸福。。。不是我！”
　　少年说：“谢谢你放过她。”
　　最后，有个声音一直在耳畔低柔唤着：“浅浅，过来！”

　　解脱？
　　真的解脱的了吗？
　　叶浅大睡了一场，梦中画面摇晃不断变幻，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有香糯好吃的米果子，有满天飞舞的大雪，有粉红飘飞的丝巾，还有，很多人在她耳边说着话。
　　前身往事，如浮光掠影，再睁开眼，已经是4天后。
　　满眼都是白色，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单，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映入房内，身旁俯卧着一个男子，精致的短发下，飞扬的长眉微蹙，如蝶翼般的睫毛安静垂着，遮住漂亮的眼眸。
　　叶浅慢慢抬起手，想抚下那发，男子却马上醒了，抬起头看她，眼眸中满是惊喜：“浅浅，你醒了。”
　　叶浅虚弱的笑了下，张张嘴，声音干涩沙哑：“沈悠然，我。。。好像有一些想起来了。”
　　沈悠然楞了楞，慢慢的笑容浮现在唇边，漂亮的眸中闪过泪光，他俯下身子张开双臂抱住叶浅，轻叹着说道：“傻瓜，笨蛋，忘记了也没关系，因为，有我，会帮你一直记住！”

　　如果爱忘了，也不要伤心落泪，有我，会帮你一直记住！
　　如果爱走了，请微笑面对，有我在原地，一直等它回来！

　　叶浅的泪落下，滑过脸庞，落入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