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系列之三 与子成说》风逸

1、破灭

　　叶浅缓缓走出法院的大门，灼热的光芒刺的她一阵晕眩，她忙抬手挡了挡阳光。
　　7月的杭城热的人透不过气来，这近午的阳光更是毒辣，街上少有行人，偶尔，也只匆匆穿过，枝头的知了叫的很欢，一声声，仿佛在述说着十几年下生活的孤单。
　　叶浅手上的包几乎拖在地上，在这夏日中午的阳光下，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两眼茫然的望着前方，最终，在路旁的石凳上颓然坐倒。
　　她弯下腰将头埋在臂弯里，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庭上的一幕。
　　庄严的国徽下，那个年轻的法官，梳着一丝不乱的发型，低沉而严肃的读着判决书，眼中带着讥讽：“被告人叶深，男，20岁，浙江杭州人，2002年3月6日，在湖滨路G+酒吧内将被害人马志彪打成重伤，导致被害人马志彪左腿伤残，经鉴定为7级伤残。
　　介于被告人认罪态度良好，并已做民事赔偿，现本院判决如下：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条第*款，判决被告人叶深有期徒刑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当的一声，随着法官手中的锤子落下，一切已成定数。
　　旁听席上的人陆续开始退场，人们低声议论，有惋惜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鄙视厌恶的。
　　五年，声音在叶浅耳中回响，她木然的站起身，几步跨到庭前，叶深正要被法警带离，看到叶浅停了下来，一直倔强的眼开始闪现水光，少年低低唤了一声：“姐姐。”
　　叶浅看着他，面前的男孩留着极短的头发，穿着监狱特有的衣服，倒也清爽干净，这是她的弟弟，是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可是，她用尽的一切办法，甚至卖掉父母留给的唯一财产，那套赖以生存的一室一居，将所有的钱赔给了对方，却仍然无法帮他解脱牢狱之灾。
　　她的心像整个纠在一起，那么年轻的脸，原本应该有很美好的未来，可是。。。却要过早的品尝人生的困苦。

　　她努力笑着，伸出手握了握叶深带着手铐的手，声音低哑：“小深，姐姐等你出来。”
　　一瞬间，有水滴落在手背上，叶深紧咬着唇，眼眸中终于出现了悔意：“姐姐，对不起。”
　　叶浅抬手帮他擦去泪水：“小深，没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好改造，姐姐会等你。”
　　叶深在法警的催促下被带离法庭，叶浅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一直呆呆站在，心像在滚水中被煎熬。

　　叶浅。
　　她的一生欢乐的时光极少，大多在痛苦中求生存，早年父母双亡，带着年幼的弟弟生活，无亲无故，守着微薄的抚恤金艰难的求生，在别人欢笑着读大学的时光，她到处在打工，拼命挣钱，养活弟弟养活自己。
　　生活很残酷，现实很残酷，无权无势，无学历无相貌，这样的她只能做些最底层的工作，服务员、售货员、推销员，最困苦的时候为了凑弟弟的学费，她在街边摆过小摊，被城管驱赶的四处跑，有几次货物被没收，她只能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那次，为了要交第二天弟弟的学费，在货物被没收的情况下，她只能去卖血，一次性卖了800CC，脸苍白的像个鬼，头晕的无法站立，为了不让叶深担心，她去知味观花6元钱点了一碗赤豆汤，当甜糯的汤汁流进嘴里，她再也无法抑制的痛哭出声。
　　为什么，她的生活会如此困顿？为什么，她只是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来生存也不可以，要被人像狗一样的到处驱赶？那一刻，她好恨，恨父母的早逝，恨社会的冷漠，恨上天的不公，恨。。。
　　这个城市很漂亮，街上来往的人大多美丽而快乐，可这些都不属于她，她一直站在阴暗角落，为生存而奔波，阳光是照耀不到像她这样社会最底层的人们。
　　可是，当她将钱塞到叶深手里，看到面前少年年轻的脸，她忽然又不再感觉那么恨了。
　　即使一切人都离去，至少还有他在身边，不是吗？

　　有一段时间，仿佛苦到了尽头，终于迎来甘泉，日子渐渐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叶深考上大学，而她，在艰苦的生活中，一直没有放弃，没有办法正式上大学，她就上夜校、参加自考，工作很累，一天下来已经睁不开眼，但还是坚持着读完夜校，拿到了大专文凭，考出了会计证，于是，凭着她老实的外貌，机缘巧合下，终于被一家高星级酒店录用，做了出纳。
　　有了稳定的工作，不用再像狗一样到处逃窜，虽然薪水微薄，但至少能养活自己和叶深。
　　叶深很懂事，课余时间不是去玩，而是去打工，而她自己，也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俊朗儒雅，是她的上司，有很多的爱慕者，而他偏偏选中了自己。
　　这让她一直都觉得不真实。
　　日子仿佛开始慢慢变好，她甚至开始幻想、规划他们的未来。
　　可是。。。

　　铃铃。。。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找了半天才从包里找出手机，一按接听键，手机里就传出急促的女子声音：“叶浅，叶浅。”
　　“恩”她无力的回答
　　“你在哪里？”
　　“法院门口”
　　“天哪，你怎么还在哪里啊，快回来，快点。”
　　“怎么了？”她听出了尤优声音中的焦急，有些茫然的问道。
　　尤优气的大叫：“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气死我了，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快回来，我刚看到布告栏里贴着你被辞退的文件。”
　　“什。。。么？”叶浅猛的握紧手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文件上说你无故旷工多日，按员工手册规定予以开除处理，你快回来，你。。。”
　　叶浅呼的站起身，伸手拦住一辆的士往酒店驶去。

　　夏日的夜风，吹来仍觉闷热难当，整个城市便如一只火炉，烘烤着众生。
　　叶浅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在街上，现在已接近午夜，她茫然的不知去哪里，家没了，弟弟在狱中，工作也没了，钱。。。只够几天的生活费。
　　可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对自己说。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在鼓励自己，所以，不管多么困苦，她都没有倒下去。
　　眼下重要的是要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她的朋友少的可怜，尤优是她的同事也算最好的朋友，去尤优家？她和男朋友同居估计不太方便，其他。。。
　　她想到了张天杨，作为男朋友的他现在应该是能帮助她的吧，而且，她也想问问，为什么作为自己的上司兼男朋友没有维护自己，让她被辞退的了。
　　拨通电话，那头传来的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继续操作，谢谢。
　　她关掉手机，上了一辆公交车。

　　在张天杨家楼下徘徊许久，见着夜色越来越浓，门口保安已多次向她投来狐疑的目光，最后，她咬咬牙还是走上了楼梯。
　　站在门口，透过门缝感觉得到屋内一片漆黑。
　　还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了？她疑惑的想着，觉得还是应该再打一下电话，于是拿出手机又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里仍旧传来那个温柔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继续操作，谢谢。
　　张天杨一般不会关手机，除非手机没电或者是在开会。
　　迟疑了一下，她从包里掏出钥匙。这是张天杨给他的，说是方便她随时到来，而她自从拿到这钥匙后，会定时来打扫卫生、烧饭煮菜。
　　钥匙塞进孔内，旋转几下，啪嗒，门打开了，叶浅有些不安的推开了门，以前也很多次来这里，但都在白天，一般打扫完卫生或收拾完毕，就会回去，从没留宿过，更加没有如此晚来过。
　　虽然，有几次，她的心里也希望他能开口留下她。
　　房内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
　　她微愣了下，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带上，摸到门边的开关，啪，灯亮了，映入眼眸的是一地狼藉，衣物散落的到处都是。
　　叶浅习惯性的弯下腰准备去捡拾，此时，卧房内传来似有如无的呻吟声，让她停下了动作，仔细听，还夹杂着男子沉重的喘息声。
　　什么？
　　在些微的迷惑后，她忽然明白过来，几步跨到卧室前，啪，她伸手打开了房内的灯。
　　于是。。。

　　不大的卧房，装修的整洁干净，此时，屋子里充满浓浓香水味以及情欲的味道，床上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纠结在一起，忘我而迷醉。
　　突然打开的灯光，让床上两人的动作都停了停，张天杨恼怒的转头，微眯着眼看向门口，等看清来人后，他用近乎冷酷的声音说了声：“出去。”便转回头俯身去继续亲吻身下人美丽的脸，身下女子用余光飘了一眼门口呆立的人，嘴角一抹不屑的讥笑，精美的小脸转而迎上张天杨的唇。

　　叶浅惊颚的望着床上的人，直到听见张天杨那一声出去，才猛然醒悟过来，于是，木然的倒退出去，临出门，尽然还不忘关灯、关门。
　　回到客厅，她沉默的将地上散落的衣物拾起放到一边，然后关灯、走出屋子，关门，走下楼梯，走出大厦。
　　风吹过，带来闷热的空气，却吹不干她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一切美好，一切希望，都在瞬间破灭！
　　原来，那些都是假象，而幸福，从来就没能靠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