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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人生是无数道或大或小的选择组合成的。至少对于三浦春而言,的确如此。

      一星期前,她面对两张机票发呆。同样以并盛作为起始点,目的地却天南地北相去甚远。那时密鲁菲奥雷与彭格列间的争斗渐趋白热化,波及到所有与彭格列有关的人和事。纵使三浦再如何迟钝,也明白并盛成为不宜久留的是非地。她必须从父母和朋友、挪威和意大利间做出抉择。最终她决定掷币,银币飞向半空时三浦春已经明白内心的选择。

      十八个小时前,日本时间凌晨五点。飞机起飞时气压骤升,那种感觉像脑海中有风箱在运作,只得闭上眼睛像只金鱼鼓起嘴巴呼吸来缓解耳鸣。

      选择不与父母随行,独身前往意大利。这是三浦春二十年来做过的最大胆任性也最不后悔的抉择。

      这一路她睡得冗长而昏沉,舷窗外的并盛正逐渐缩微成精致的模型,长大的爱丽丝再也回不到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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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丽丝离开仙境

      Article:异路猫
      Couple:1886/微2795/86中心
      BGM:Falling Slowly-Glen Hans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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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飞机上下来的瞬间,强烈的气温差使三浦春打了个喷嚏,她忘记临行前搞清楚意大利的天气。穿行在人潮攒动的大型机场瑟瑟发抖地东张西望,内心终究还是有些兴奋,忍不住猜测来接她的人是谁。

      她看到窗外的雨在落地窗下溅起清澈的水花,彩色伞与米白色的建筑交织成趣;陌生的指示牌和空气中飘散着的香水与雪茄味道;久别重逢的年轻恋人交颈相拥发丝缠绵,同时,当然也有人挥泪分别。一切对于初来乍到的日本女孩都太新奇,三浦春踮起脚跟四处张望。

      相遇没有早或迟,在她险些被高声打电话的高个子外国人撞倒时,她的头靠在了谁的胸口,那人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去,力道不轻不重。她仰起头,看见那人平整的西装领上一截瘦削颀长的颈。

      “哈伊?”三浦春小声惊呼,他的步伐很快,为了不掉队她的两条腿频繁地倒腾,黑纱短裙跟着生风,露出长筒丝袜更往上的位置。她羞得面颊绯红,“那个……请等一等。”男人的微微转头用余光看她,脚步没有慢下来半分。她看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尽管宽大的墨镜罩住他大半张脸,但也因此没看出警告的意味。以为周围嘈杂的交谈湮灭了她的声音,三浦春不由喊道:“云雀先生,请等一等!”

      称谓才出就立刻引来周遭人的视线,三浦突然想起狱寺曾经对她三番五次的叮嘱,公共场所不是交谈的安全地方,慌忙闭紧嘴。云雀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走来几个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的黑衣人,她感觉手腕被人攥得更紧,痛得她一失手行李箱掉落在地,却又不敢言语。她被云雀拉得更近一些,忐忑不安地缩在他的背后,他微微屈身,贴在她的耳侧问她,刚来就要准备逃脱,准备好了么。

      说罢云雀松开她的手腕,摘掉墨镜递给她。单就他说出一长串话而言,云雀的心情没有因她不经意惹下的麻烦而暴躁,但三浦并不了解,她自知道歉没法让那群面色不善的人转过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能拼命压抑住颤抖地站在那里,满含疑虑地戴上那只墨镜。

      他从西装领口摸出一只方匣子,三浦春在并盛曾经见到过阿纲他们使用。云雀中指的戒指按向豁口时,强光瞬间从里面弹出来,如果不是墨镜的保护,三浦春认为自己会双眼暴盲。与此同时从光心伸出一只手携着她一同逃跑,比先前更快的速度。他们的脚下弹过无数枚子弹。

      待到泛滥的硝烟散尽,两人从机场冲出来,转乘草壁哲矢停靠在机场门口的车。汽车发动时,远方有大批部队逐渐向他们聚拢,三浦春看见云雀漆黑的眼瞳在紧锁的眉头下双眼轻闭,于是哽在喉间的道谢没敢说出口,转过头压低声音向草壁打招呼。

      这是三浦春和云雀恭弥为数不多的正面接触,六年前在并盛对风纪委员长只是略有耳闻,其恐怖程度单看沢田纲吉一行人的惨状就可得知。曾经同Reborn一起采访他时,每当云雀用余光瞥向她,三浦春吓得牙齿打颤,连微笑也变得僵硬。这一次他作为彭格列云守,完成任务后从墨西哥飞回来之前接到沢田纲吉的嘱托,三浦春——不认识;从前绿中的女生——不知道;并中的常客——……有点印象。她刚巧抵达西西里,让他顺路带到基地。

      三浦春小心翼翼瞥向云雀,对方呼吸匀速,神态安然,大概已经陷入浅眠。她用手在蒙了层水雾的车窗擦出一块明净的地方,隔着贴了黑色护膜的车窗向外望去,视觉像戴上墨镜。

      说起云雀的墨镜,三浦春在慌乱中将它别在衣领上。她用纸巾擦拭上面的水珠,然后置于前面空余的车椅上。

      三浦春平安到达基地的那天晚上很幸运,彭格列上下除了提前离场的云守和向来无影踪的雾守,几乎全员到齐。她是六年前这些人里最晚来到西西里的人,早在他们从高中部毕业的那天,守护者七人连同同样属于战斗力的碧洋琪、一平,以及作为晴守亲属的京子一起乘上飞机。阔别两年,再见到依旧如故。那个晚宴每个人很开心,特别是小春。他们在谈那几年,好几年,曝出许多关于泽田的糗事,被狱寺严令禁止。小春捂着肚子笑着,一直笑到最后,她不知为何感觉不太尽兴,终于意识到原因她眼睛有些酸涩,接着眼泪掉出来。

      开始是两三滴,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三浦春慌忙用两只手捂住眼睛。

      尽管每个人都刻意避忌守口如瓶,三浦春还是知道少了些什么。以往这种场合永远少不了吐槽和调动气氛的搭档Reborn不在了。凭着女孩子特有的敏感以及今天的所见场景,她清楚到底因为什么,也明白她不在的这两年,这群年轻人在她过着平凡的日子中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残酷。

      得知纲先生和京子正在交往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欣慰,独自度过两年的时光,岁月的考验与洗练中三浦春明白对沢田纲吉抱有怎样的感情,大概是因为两人在性格和傻气上都有些相似点,这让小春燃起想要跟随他照顾他的情愫,但那终究不是爱情。两个太相似的人不适合在一起,纲先生需要像京子那样明事理的温柔姑娘。

      二十岁,众人的平常生活和以往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闲不下来地奔波。不同的是,从前是在学校和训练场地之间劳碌,而现在是在办公室和训练场地,常有人出差。三浦春依旧像往日同京子准备三餐和点心,更多时候常常无所事事。闲暇之余,三浦春总会回想起那天的逃生情景,仍觉得心有余悸。她想和云雀先生道谢,但云守向来不喜群聚,这个想法也只能淤积于心。

      自从那日,除了对云雀的抱歉与感激之外,三浦春总有种强烈的躁动感,自她的内心深处生起,终将爆发。

      尽管沢田纲吉为了保证人员安全,禁止他们去训练场地,三浦春悄悄地乘坐电梯来过那里。相当于半个足球场大小,四面都是防火的墙壁,月球表面般坑坑洼洼,只待了一会儿三浦春便感觉浑身闷热,整个毛孔都在发汗,真不是个好地方。四周寂静得让她有点害怕,但想到目的她还是吞了吞口水,卷起袖子,像中学时期的体育课环节,她开始做热身运动。末了从衣兜中小心地捧出打扫房间时从蓝波房间拿出来的方匣子和戒指,将戒指套在手指上,伸直手臂,紧闭双眼,握紧双拳,神色故作拘谨——总之,和云雀先生差不多一个意思。

      秒针走过三圈,手中的戒指依旧纹丝不动,没有刺目的火焰喷射出。屡试屡败,最终她不得不空手而归,碰巧遇见正在焦头烂额地找戒指和匣子的蓝波,和不住发火并哈腰帮忙的狱寺隼人。后者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气得破口大骂,想要伸手去夺,又被小春藏到背后。

      “蠢女人,你的智商是不是还停留在高中没毕业?那东西不是八音盒,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哈伊?小春才不是蠢女人,小春、小春只是也想要……”她薄唇轻抿,双颊涨红,面对两人怔怔然的模样,声音降了八度:“小春只是想不拖大家的后腿——”

      那次胡闹给彭格列最大的影响是,所有人都将兵器随身携带不再乱丢。沢田纲吉在为训练场的门上了一道锁的同时也在里面安装了一个摄像头,来满足小春的好奇心。借由这只电子眼睛小春得幸目睹他们的世界。吮着叉子上残留的蛋糕奶油,盯着屏幕已经成了小春的每日必要环节。各色火焰的交融与撞击,让她回忆起并盛夏日祭时必不可少的烟火会,只不过这里的火种不是用于观赏的发明成果。

      那次胡闹她听见狱寺隼人拼命隐忍的笑声,内心已是不知是羞是恼。最后他解释说,那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必须是体内有波动,才能点燃戒指的火焰。波动是天生具备的。大概如此,小春只能懂到这里。

      三浦春依旧平凡,只能平凡。

      尽管三浦春对意大利语一知半解,但不妨碍她在彭格列上上下下受欢迎的程度。他们说这样的姑娘无法触及那些危险的火种是被上帝所眷顾的,京子也开导她,就维持现状做个非战斗人士的普通人,不去掺和他们的世界才符合规则。三浦春的内心依旧躁动,她想要变强,但只停留在自己想而已。

      三浦春再一次见到云雀先生依旧穿着裙子。在彭格列第九代八十岁寿诞,一个觥筹交错的酒宴上,她一袭白色系颈式曳地礼裙,蓄了两年的深红黑色长发意外没有扎起,披散时刚好遮住裸露的后背,保守和清纯的装束让她在衣香鬓影间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此刻她正专心地往餐盘夹取一块蒙布朗蛋糕,圆舞曲来得突然,她接连被人踩到裙摆,一时重心不稳向蛋糕架上栽去,奶油果酱毁了一身清雅她欲哭无泪,低头匆匆提起裙摆,准备找个盥洗室解决。

      相遇是讲求缘分的,早一步或迟一步都无法达成。
      三浦春逆行着穿过人流离开热闹的会场,孑身走在逼仄昏暗的走廊。壁灯的光芒映在淡金色抛光大理石地,反射出果冻般莹润的光泽,晃得她晕头转向。往深处走,她看见墙角处一对激烈拥吻的男女,正在补妆的女郎,不小心踩到房门口被扯破的丝袜,所有与厅堂的典雅形成强烈反差的景象。她感觉脸上发烫,但不记得回去的路,只能低头快步向前走。转过廊道的第三个弯,她看见一双皮鞋,向上看,刚好对上那对眼睛,眼尾悠长上挑弧度恰好,小春的脑海浮现出父亲教过她的对称函数图象,又想起精致的日本俳句,无不美得通透而含蓄。

      当他同样好看的眉毛紧蹙时,小春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脑筋兀自缠结,她支支吾吾胡言乱语:“啊,云……那个……对不起,还有,谢谢!”

      云雀先生应该是受纲先生的苦求才出席这场嘈杂的宴会,来维护会场的安全。以他的性格,倘若留在会场,恐怕会最先对安全形成威胁吧。三浦春深深地鞠躬,转身准备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她忽然驻足,高跟鞋踏在地砖的声音在廊道无限回荡。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对着向另一方向离开的云雀恭弥,她说:“您能告诉我如何变强吗?就算是没有波动,我可以努力地——”

      事后回想起来真是愚蠢至极,云雀恭弥恐怕连三浦春是谁都不曾记得,就算记得,也只是个神经大条爱制造麻烦的蠢女人。云雀没有回头,甚至不曾停下脚步,身影溶进黑暗,于走廊的另一个拐角处消失。

      与此同时她听见背后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她任由京子牵她到人群中。远远看见熟悉的人,三浦春展露出笑脸。最后一次团聚依旧只少了云守和雾守,所有人相对无言,笑容僵硬。散场后,小春看见杯盘狼藉的大厅中央,京子和纲先生相互拥抱。

      事后三浦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场盛大的宴会不过是家族会议的一个幌子,顺便彰显势力给对手做做样子。自那日后小春很少能看到守护者们。偶尔在起夜时会看到他们中有谁回来,但第二天早晨就不见踪影。

      后来得知沢田纲吉只身前去与密鲁菲奥雷谈判时,那时距离他失去消息已经是第三个夜晚,三浦春一反常态变得最安静。

      她回到房间闭上眼睛,头脑昏沉。朦胧中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她坐在越升越高的飞机上,并盛在逐渐缩小,小到她的一个指头就可以将其覆盖。忽然飞机一阵颠簸,她听见振聋发聩的爆炸声、枪鸣与呼救,她睡裙还没来得及换下,房门即刻被轰坏了锁,灼眼的光芒伴随硝烟的气息一并灌入房间中,她小声惊呼,眯起眼睛,背光的身影颀长矫健,皮鞋反射出冷光。

      紧接着手腕被拉住,她还没在颠簸中站稳,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在胸口,还带着余温。

      “三浦春。”

      有人叫她全名。不是“小春”、“小春小姐“,不是“蠢女人”。三浦春惊讶地仰头,刹那她有一种重回校园的既视感,作为体操队队长登台时,导师会叫她的全名,每当这个时候,十五岁的三浦春会蓦然生起独当一面的庄严。

      “你是想要变强吧。”

      “哈?”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握住抵来的东西,凭手感她也知道是柄手枪。是的,不需要波动。柳叶眉下的眸色变深,她说:“请等一等。”

      离开的前夜月色惊惶。爱丽丝走到梳妆柜前,银色剪刀穿过她缱绻的发丝。

      黎明的光努力地穿透厚重的阴云,她终于能够与他肩并肩走出重围,在看见一平蓝波他们在不远处探出车窗向她挥手时,她想飞奔过去,可小腿痛得让人鼻尖冒汗,不知何时嵌了一枚子弹。

      凭一句话,拖起枪杆剪断长发。这是三浦春二十年来做过的第二个大胆而冒险的事情,她不后悔。

      三浦春回过头,从背后而来的风将她的短发鼓吹起来,她的双手拢在嘴边,对着空无一人的瓦砾废墟喊谢谢你。

      重逢也是要讲求缘分而不论早晚的。
      那是至今三浦春最后一次见到云雀恭弥,她将裙装永远地压在箱底,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会选择重新穿起它们。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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