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陸月

6、第 6 章

　　青空手捧一杯刚冲好的牛奶懒懒地靠坐在躺椅上。小小的身子绻缩起来，青空本就比较娇小，因而整个人完全的嵌进了躺椅之中。细细地磨搓着透明的玻璃杯，滑滑的触感还有杯中透出的温热，通过指尖与掌心的接触，传遍全身。

　　墨黑的眼眸没有焦聚，也不知在看向何方。青空曲起细长的手指，沿着杯口缓缓地滑过来又滑过去，一会儿又沿着杯口边缘“咚咚咚”的一阵细敲，听着那细碎却又清脆的声音，眼晴却越发的找不到焦点。

　　润白的牛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随着手指轻敲的动作轻轻地晃出一圈一圈浅浅的波纹，偶尔的时候青空会啜上一口，再没有焦聚的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色持续的发呆。

　　风吹过，窗口上挂着的青绿色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从遥远的国度传来的音色让青空已经渐渐飘远的思绪更加的模糊起来。

　　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

　　青空笔直的朝她走近。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原本专注于樱花的女孩子转过头惊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你……”

　　清秀的脸上惊讶的表情让青空看得很清楚，她却没有说什么，淡然的在她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
　　女孩子随着青空的动作视线也跟着转到旁边，“……看得见我？”

　　青空淡淡的点了下头算作是回答。

　　看着青空毫无波动的小脸，半晌女孩子才转回头，惊讶的表情也隐去，一如之前见到的温顺淡雅。

　　“我可以坐旁边么？”

　　女孩子听闻生出些许的无奈，你这不是已经坐下了么？却还是温婉地回道：“当然可以。”

　　青空点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抬头继续看樱花飘落的女孩子和抱膝半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青空，半晌都没有一点声响。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难得竟然有人能够看得见我，你不怕吗？”女孩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地开口问到。

　　青空摇摇头，“不会。我经常见到像你这样的灵。”语毕又微微偏了下头，语气迟疑的道：“应该算是阴阳师吧，我。”

　　女孩子清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讶异。虽说她或多或少的已经猜到了一些，但真实的听到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以前她活着的时候虽曾经听人说过有这么一些人，能看得到灵或收服鬼魅邪恶什么的，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而且就算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在这之前她也没见过有类似这样的人出现，难免在突然见到一个人还说自己是阴阳师什么的而且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让她有些反应不及的惊讶。但又想到既然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的自己还可以以灵魂的状态在这世间徘徊了这么久了，倒也有些了然的轻易接受了。

　　长长的发丝覆盖住笑得温婉的清秀脸庞，女孩子伸出白晳的手把挡住视线的长发拨到耳后，叹道：“是吗，真厉害，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几岁？”

　　“嗯？什么？”

　　“你几岁？”

　　明白了什么意思的女孩子又轻轻笑了笑，“别看我这样，死之前我可是有18岁了呢，而且已经死了16年了，怎么说现在也有34了呢，对我来说十几岁的你不还是孩子吗？”女孩子说着抬了抬手，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放下。抬头又专注地看着樱花飞舞。

　　青空无言的抽了抽嘴角，这样算的话，现在在装嫩的她也不比她年轻多少，前世的19年加上今生的13年，算起来也有32岁了吧？竟然还被这样一个还是18岁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叫做孩子？！

　　青空侧头看着女孩子温婉的侧脸，抬头仰望的神情专注而认真，明明是暗属性的存在身边却依然有一种温柔的宁静。

　　“……”愰惚的曈孔里淡淡的伤感一划而过，青空薄薄的两片唇轻轻开合了下，像一个无声的电影特写镜头，却没有人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你在这世上徘徊得有些久了，为了什么而滞留？”

　　女孩子听闻怔了一下，青白的唇微微张了张，最后却还是看着樱花抿着唇不语。

　　青空也不催促，半垂着的眼睑下墨黑的瞳眸也不知道视线停留在何处。

　　良久，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声音才轻软地响起：“今年的樱花开得很漂亮呢。”

　　“嗯。”

　　静默了下，青空才又听到女孩子问：“听故事吧？”虽是问句却不带有任何疑问的成分，也没有等青空点头回答便又径自说了下去，轻快的声音里却可以听出些许淡淡的伤感和怀念：“我和他第一次的相遇便是在这棵樱花树下。那一年的樱花也是开得特别的漂亮，他就坐在这儿，”说着指了指她自己靠着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本书，漂亮的手指轻轻地压着书页却抬头非常专注地看着这漫天飞舞的樱花。他或许不是一个很帅气的人，却让我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仿佛只要出了一点声响，就不小心惊搅到了他，而那种行为仿佛是一种不敬，对他的不敬……”

　　声音婉婉转转的诉说，虽没有给人以特别浓烈的感情波动，却带着一种缱缱绻绻的缠绵温柔。耳边听到的温婉诉说，让人仿佛也看到了当年温婉的少女和清秀的少年之间纯白的懵懂，还有那干净的年华。

　　“……很温柔的一个人呢，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酒后驾车的司机，我也不会……说不定，我们的孩子也有你这么大了呢……”顿了顿，女孩子脸上依然温婉的笑容透出一丝悲伤，“放他不下……好想再见他一面……好想再碰碰他，那个怀抱，好温暖……”说着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仿佛现在浑身都在发冷般。

　　“放他不下，所以走不了吗？”那个笑容像极了奶奶捧着去世的爷爷的相片来怀念的表情。

　　“嗯……”

　　“可是，你在人世待的时间太久了，会出事的。”落日的余晖晕染了青空那一张平静的脸，让她忽然的透出一股吸引人的魔魅，“真的这么难以放下？“

　　“放不下呢……”女孩子又温婉的笑起来，微微带着点无奈，“真是……怎么就对你说了呢，阴阳毕竟是两隔了呢……”

　　奢望吗？

　　“我给你一个时辰时间，你去见他。”

　　青空刚刚说出这句话，原本隐身跟在身边的六合和玄武忽然的现出身形，惊讶地道：“空？”

　　“去见他？”女孩子虽然惊讶青空身边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但一想到阴阳师好像都有些什么式神之类的也就不奇怪了，况且更吸引她的还是青空说的话。

　　“嗯。我让你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可以触碰得到他，也可以让他看见你。”

　　“真的？”女孩子听闻激动地站了起来。

　　“嗯。然后……”青空抬头看向纷飞的樱花，停住话语。

　　“我明白，也是该走了……”

　　“好。”

　　“深宫静子。”

　　“青空。”

　　模糊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熟悉的温婉笑容。

　　依然温柔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彼方传来，空洞的缥缈，『谢谢你，青空，真的谢谢你让我见到了他……』

　　那熟悉的温婉笑容已经渐渐模糊在那张脸上，深宫静子的身影从清晰又开始渐渐地模糊，但那尾音却依然清晰的传到青空的耳边，『透过我在怀念的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原来她知道……

　　不过，『很重要！非常重要！』

　　『……这样……』模模糊糊的音节轻缓地缠绕在耳边，『……是美丽的回忆吧……』

　　『嗯。』青空一怔，然后清浅的笑开。

　　“青空大人……青空大人……”温柔的女声在耳边渐渐清晰的响起来。

　　青空缓缓睁开眼睛，循着声源看过去。漂亮的脸孔渐渐地清晰，青空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而青空也不知道睡着的自己，那张一直都很淡定的小脸上透出了悲伤与怀念。

　　“您怎么了？”美丽的神将担忧的皱起好看的眉。

　　“没什么，不小心睡着了。”青空揉揉眼睛淡淡的回道。

　　天一暗叹了口气，看着桌上没喝完的牛奶：“冷掉了，我帮您换一杯吧。”说着就要伸手拿走桌上半杯冷掉的牛奶。

　　青空伸出手挡一下，笑了笑，说：“没关系，不用了。”

　　反正也只是冷了一点而已，又不是冰冻的冷饮，偶尔的一两次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天一伸手抽掉了青空凑到唇边正要喝的牛奶，严肃地说：“不行！既然您身体不好，就应该更加的注意才行。”

　　青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执意地要拿回来，伸手拉紧了不知道是谁给她盖上的薄毯说道：“那，就热一下好了。”

　　“嗯，”天一点了下头，转身走向门口，“您等一下，我去给您热热马上就回来。”

　　“好。”

　　天一关上门，一头利落红色短发的朱雀现身，跟在天一身后一起走向厨房。看着天一手上拿着的半杯牛奶，“又冷掉了？”

　　“是啊，”天一把牛奶放进去加热，抬头看着楼上，眼里有着担忧。

　　朱雀伸出手抱着天一，“没事的，不用这么担心。”

　　“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