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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睹物思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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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洛涵走了。走得干脆,不见一丝留恋。连晓儿的满月酒都不愿再等,好像,一刻都不愿多留。拒绝了卓旭尧亲自相送,独自一人离去,当真冷情绝傲。两年之久的相处,只一句“告辞”便挥之于过去。
只身来只身去,他什么都没带走,又好像什么都带走了。离去多日,卓旭尧的心头上那残缺的一块却还在流淌着鲜红的血液,明明思念一刻比一刻深沉,却怎么也填补不了心上的空洞。
茫然间,卓旭尧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季洛涵住的院子,依旧房门紧闭,与往日并无不同的样子。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日都来药房坐坐,这一坐往往就是一个多时辰。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取血的那段日子,她每日来,但他却不会再等她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夕阳淡淡的余晖将她的身影印在地上,拉得更加修长,也给房里注入了些许暖意。卓旭尧缓缓走到窗前,打开窗门,顷刻间,微风拂面,也吹散了些许沉闷,使得稍显阴暗的房间敞亮开了。
药柜,桌椅,房间里所有的摆设还是一如季洛涵离开时的样子,就连笔墨纸砚也都坚守当初的位置。一切都不曾改变,就好像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离开了一会儿,很快他就会回来。
卓旭尧静静地坐在她往常惯坐的椅子上,清俊的面容渐渐迷茫,迷离的双眼也逐渐失神。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抹素白的身影款款走进门来,他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翻看起医书来,时而提笔书写,时而蹙眉深思,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卓旭尧沉醉,她痴迷地看着他认真沉思的样子,眉宇中绽放着睿智的光彩让她怦然心动,迷离的双眸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而他似乎完全未察觉到她明目张胆的窥视,依旧神态自若地找药,捣药。捣药杆与捣药筒之间的夹杂着药材的碰撞声,声声入耳。仿佛就是撞击在她的心上,那样轻柔而不失力度,让她的心猛然间活跃地跳动起来。正当她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那捣药声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最后与那渐渐淡去的身影一起销声匿迹,仿佛去了天边,遥不可及。
良久,卓旭尧深邃的美眸中才又见一丝清明。她笑了,一闪即逝的笑容过后,是越来越深的落寞。
这样的幻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她都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幻觉里的满足在清醒后幻化成一把利刃一次又一次在她的心口划上痕迹,提醒着她这可悲的爱恋。提醒她,他已经走了,真的走了,不会回来了。即使她费尽心思保留着这里所有的一切也挽回不了他,即使她细心地照顾那株柳叶绿莲瓣素,离了他,它也免不了黯然失色。
她轻柔地抚慰着柔嫩的花叶,它释放着自己清爽的气息,相互安慰。
“妻主。”
一声轻柔的呼唤入耳,却让卓旭尧一惊,险些伤了兰花。她心疼地轻抚了几下,才转过身看向来人。
“怜欣?你怎么来了?”
“主夫捎话来请妻主去用晚膳,我见妻主迟迟未归便想着来这儿瞧瞧,竟真让我找到了。”
“如此便走吧,别让父亲久等了。”
却不想被一只小手拉住衣角,止住了脚步。
卓旭尧不解地侧过头,无声地询问。
怜欣抓住她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眼,半响才弱弱地问出口:“妻主既然对涵哥哥有意,为何当日不留住他?”
闻言,卓旭尧沉默不语,心底却在疑惑。
这么多年的相伴怜欣多多少少自然了解一些她的心思,“自从涵哥哥走后,妻主便日日来药房,全府上下还有谁看不出妻主的心思?何况我是妻主的夫,妻主看涵哥哥的眼神,我都看得真切。连粗心如林珏都看得出来,又何况心细如丝的哥哥呢?”
原来,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么?卓旭尧一阵恍惚。
怜欣抬手抚摸着她消瘦不少的面颊,失色的双眸,心疼地美眸蓄满泪水,“妻主,你去找他吧。把他带回来,我不想你思念成疾,苦了自己。”
许是想到后果,他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日来的担忧都在此刻爆发,泪流不止。
卓旭尧捧起他的脸颊,触手的湿润让她的心里一片滚烫,半响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傻瓜,我有你们,怎会纵容自己消沉,害得你们为我担心?没事了,从今往后,卓府再也不会有季洛涵这个人了。”
“妻主你真的打算放开了吗?”
卓旭尧轻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缓缓地点点头。
“为什么?”他不明白,她眼里的伤痛是那么深沉,那么明显,却可以笑得这么轻松。
卓旭尧勾唇一笑,把他揽进怀里,埋首在他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半响才答道:“我有你们就足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我的终究我也握不住,倒不如放他自由。”
此话一出,也代表了她将她自己心间的那扇门牢牢封上了封条。但连自己都觉得是自欺欺人的话又怎能让怀里的人释怀?
只是,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怜欣伸出藕臂紧紧抱住了她,他只期望时间能抚平她的伤痛,他能做的只有用尽生命去爱她,连同那人的份一起爱她。哪怕只让能她的痛苦减少一分,他也甘愿付出一切,只为她眼角的那处黯然能恢复一丝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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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怜欣的泪水起了作用,卓旭尧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思念的河流里泛滥成灾,她把这份爱深深在埋藏在心底,不让它伤害到她深爱的那几个人儿。
日益繁忙的公事和长女的满月酒宴成了最好的缓和剂,让她无暇再去顾及心底的伤痛。
喜得长孙,卓牧之的喜悦自然不于言表,为庆祝长孙满月,她大摆酒宴三天三夜,广发钱粮为其积福祈愿。排场之大只让人饱食之余,又剔牙津津乐道起来。
至于长女的正名也由卓牧之在满月之日当众宣布,因是排到泽字辈,便取名为卓泽翼,赋予其丰厚期望。卓牧之也在当日正式将卓家家主之位传给了卓旭尧,自己退居二线。
不久之后,卓家迎来第二喜。西州煤矿这块被众狼竞相争夺的肥肉也终于被卓家这雄鹰叼走,卓家的实力又登上了新的台阶,照这种势态,卓家发展到龙头老大地位已是指日可待。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以卓旭尧本事和年纪来说即便是统治商界也不是传说,她完全有这能力将卓家带到前所未有的顶峰。如此,卓旭尧的光辉无疑是给各大家族敲响了警钟。
而眼下,卓旭尧正准备行装出行西州。
西州位于景明国国土西部,地势虽然较为偏僻,但胜在此地生产煤矿,民众衣食无忧。煤在当世来说是第一能量,用途之广,价位之高叫人眼红,不然各大家族也不会相争多年。如今由卓家取得了产权自然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除了防止私人偷偷开采外,还要实施管理方案,开采计划等等都要卓旭尧亲自去处理。
如此,卓旭尧也不得不告别夫儿,离开都城前往西州。
离开当日,卓旭尧的几个夫郎都出门相送,离别在即,一个个都是泪眼婆娑,依依不舍的样子。这一去路途遥远不说,回期又是不定,要是碰上些琐事,更是不知猴年马月了。故而几人都是想着能多待一会儿便多缠一会儿,好好看看妻主的面容。卓旭尧是安抚了这个又得安抚那个,耗了大半时间也未能启程。
卓林倒是乐见其成,她也是有夫郎的人啊,这回跟着主子离开都城去那么远的穷山沟里,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抱她水灵灵的夫郎。所以她巴不得几位夫人能多磨蹭会儿,好让她和珠儿也能多温存一番。
卓旭尧的袖子已是几近湿透,但她这几位夫郎的泪水还是不见止住,真是头疼啊。再多不舍也都被担忧牵了去,再这么哭下去这眼睛还能守得住么?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豁出去了,勾起林珏的下巴俯身便吻了下去,只吻得他呼吸不稳才作罢。怜欣和秦柔湘见她这般大胆也都不敢哭泣了,生怕她也不顾众人眼光吻自己,虽然这一大早的卓府门前也没几个人,但门卫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
见他们都不哭了,卓旭尧也稍稍心安了,挨个拭去他们脸上的泪水,在额上印上一吻,“好了,都回去吧,安心在家等我回来。”
几人也知道闹久了也不好也不再缠着她了,只得含泪答应:“妻主早些回来。”
卓旭尧点点头,将秦柔湘脸上散落的发丝抚到耳后,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好好照顾晓儿,我一定回来给她过生辰。”
秦柔湘不舍地点点头,已是哽咽着应不出声来。
而此时,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问一声婴孩啼哭,奶爹抱着啼哭不止的晓儿来了,“小主子早早就醒了,一醒就哭,哄了哄不住,所以奴就斗胆带小主子来了。”
闻言,秦柔湘也把怪他的话咽了下去,母女连心,这孩子怕是也知道母亲要离开了,吵着要来见了。
卓旭尧沉默不语,从奶爹手里接过孩子,只觉得心里被填塞地满满的。果然到了她手里,孩子就不哭了,睁着一双泪花闪闪的大眼直直地看着她,小嘴张张咿呀咿呀叫着。可爱的模样逗得众人噗哧笑开了,离别的伤感也淡去了几分。
卓旭尧亲亲孩子粉嫩的脸颊,“晓儿,好好记着娘的样子,待娘回来可不要认不出来了。”
秦柔湘忙替晓儿答了,“不会,晓儿一定会记得妻主的样子的,对不对?”
卓旭尧抬起头看他,两人相视而笑。
“妻主,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卓旭尧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小脸才将孩子递给秦柔湘,不再看几个夫郎眼中的不舍,狠心转身上马,深怕晚了一秒就会失了果断。
卓林也别了珠儿,对这几人道:“几位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主子的。”
说完也跟上了卓旭尧。
留下几人,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潸然泪下。良久,转身回去时,才发现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的娆倩。苍白的面容呆愣地望着卓旭尧离去的方向,发丝散乱,双眼无神的样子仿佛失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