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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火红灯下的悲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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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林和珠儿的恋情一遭曝光后,卓旭尧便做主把珠儿许配给了卓林,可把卓林这家伙乐得差点蹦到屋顶上去。当然这是夸张了的说法,不过若是她真有这能耐的话,想必这屋顶的瓦片可就要“岁岁平安”了。
两人来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谁都不敢奢望情况会这般突然峰回路转,到最后竟能皆大欢喜,一时都有些不敢置信。要不是有两双亮闪闪的眼睛在场,卓林还真会禁不住冲动抱起她娇滴滴的准夫郎香一口,借此表达内心汹涌蓬勃的喜悦之情。
至于珠儿,毕竟是男儿家脸皮薄,平时再怎么大大咧咧的性子此时也羞红了脸,睨了傻笑的卓林一眼便埋头不语了。不过嘴角的微笑是如何也隐藏不住的,那完美的弧度诠释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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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婚事很快就被定在了下月的初八,时间虽然仓促但是准备的还是很完善的,也正好拯救了某人早日娶得美人归的迫切心情。
终于期盼许久的大喜之日如期而至,几乎一夜没睡的卓林起了个大早,沐浴梳洗,好是一番忙通,饶是她平时再邋遢,今日也是精心装扮了半个多时辰。美滋滋地穿上了大红婚服,她清秀的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喜色,对着镜子傻笑了声,便推门出了房门。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清爽干净的空气预示着今日的好天气。卓林深深吸了口气,感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带着甜蜜的味道。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却见到一张俏丽的小脸巧笑倩兮,想到这甜美动人的人儿在今日就要成为她的夫郎,她内心才歇下不久的悸动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卓旭尧一进门院门就瞧见卓林对着天空傻笑的样子,眼中不禁浮现出笑意,款款走到她身前。两指弯曲成扣恰当好处的力道敲在她的脑门上,疼得她顿时从梦中惊醒,捂着脑门直叫唤,“哎哟!好疼!少主你干吗打我?”
卓旭尧轻轻吹了吹手指,漫不经心地调侃道:“不打醒你,你就只能在梦里娶夫郎了。”
卓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瞧您说的。诶?对了,您怎么来了?”
提起这个卓旭尧内心深感无奈郁闷,她的好夫郎让那一排的喜公晾着非要亲自一大早起来为出嫁的小童上头,她还能安枕无忧地继续大睡?于是闲来无事便正好来看看卓林。
俊脸上一抹无奈神色一闪而逝,瞬间又恢复了淡然,“你少主我特地起早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看来还不错,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倒颇俱风姿。”
说着把卓林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番,裁剪得体的大红婚服衬得卓林本就不矮的身量更是挺拔,平时在她身边黯然失色的面容也展露了原有的俊朗秀气,朝气蓬勃的气质散发着阳光的魅力。看着昔日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小跟班也长大成女人了,卓旭尧眼中毫不吝啬地流露出赞赏之色。
卓林被看得竟跟个男儿家似的羞涩起来,又习惯性地抬手想挠头,但想起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才讪讪把手放下来,憨笑着,“少主您就别取笑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卓旭尧勾唇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对龙凤镯递给她,“几时脸皮薄了?罢了,不逗你了。这对龙凤镯你收着,祝你们妻夫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卓林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龙凤镯,常年跟在卓旭尧身边让她一眼就看出了这镯子的精贵,晶莹通透的玉身镶着金灿灿的金边,巧夺天工的雕刻华美贵气。沉重的分量让她的双手微微颤抖,黝黑的双眼渐渐湿润,她推拒着,“不,少主,您已经帮我精心操办了婚礼,卓林已经非常感激,怎能再厚着脸皮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送出去的礼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卓旭尧可容不得她这般,“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好好地收着不必多言。何况女儿有泪不轻弹,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新娘该有的样子!”
闻言卓林强忍住泪水,黝黑的双眼泪光闪烁,灼灼地望着她,“少主,只要您不嫌弃,来生请还让我跟在您身边一辈子!”
卓旭尧觉得她不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没人能感同身受卓林心中的那种强烈的感激和决心。
从小她就跟在少主身边,没吃过一点作为下人的苦。在少主的羽翼下她度过了幸福的童年和少年,如今更是承蒙少主的宽容娶到了本该是少主内侍的珠儿。没有少主的大力支持她一个小小随从何德何能拥有如此隆重的婚礼,连主夫都送来了丰厚的贺礼。对她来说少主便是那浩瀚的苍穹,包容万物,散发幸福的光辉。这般无微不至的重视,让她感觉到自己在少主心中的分量,她卓林前世是积了多大的德才能修来今生如此厚重的幸福!得主如此,此生足矣!
卓旭尧被卓林这一番深情表白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佯装微怒道:“好了,我可不会对女人的眼泪有感觉。今日你大婚可有得忙了,去好好准备吧,到时别在宾客面前出糗,虽然都是自家人可也不能丢了我的脸。”
丝毫没有威胁性可言的强硬话语惹得卓林展颜一笑,露出亮闪闪的门牙,“是,少主!小的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看着又恢复往日脾性的卓林,卓旭尧不禁莞尔,她还真受不了女人肉麻,别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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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香院的一间偏房内,珠儿身着大红婚服端坐于铜镜前,秦柔湘站在他身后。手中的桃木梳轻柔地梳着他一头柔亮顺滑的墨发,温柔的细语在樱唇中缓缓溢出,“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珠儿听着耳边的祝福,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幸福画面,嫣红的芳唇微微扬起,眸含秋水,波光盈盈,衬得两腮的胭脂色更是绯红。俏脸如熟透的水蜜桃水嫩剔透,香甜可口,如若此时卓林在场,定会被这美色迷得神魂颠倒。
秦柔湘纤巧的手指如穿花蝴蝶般拨弄着珠儿的秀发,不消多时便盘成了精美的发髻。他细细打量着镜中的容颜,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真美。”
珠儿含羞带怯地一笑,“珠儿哪有公子美!”
“傻瓜,今日你是新郎,谁都不及你美。”
想起自己成亲当日珠儿在一旁面露羡慕的样子仿佛就在不久前,如今自己已身怀六甲,而这小男儿也要嫁为人夫了,秦柔湘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叹。万幸的是珠儿嫁的是卓林,出不了卓府,也不会有离别的哀愁。
而此时喜公走进屋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神来,“公子,喜轿到了,新郎该上轿了。”
“好了,把凤冠带上,要让卓林等急了该埋怨我了。”
说着取来凤冠帮珠儿带上,艳红的盖头遮挡住精美华丽的凤冠下的俏丽容颜,几缕流苏缓缓舞动。珠儿踩着碎步由秦柔湘扶着款款走出房门,听着从远到近的喜乐,心脏不禁跟着喧闹起来,手心也渐渐冒汗。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紧张,没事的。”
轻柔的嗓音胜过世间最美妙的安神曲,让他瞬间镇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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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林的母亲早亡,是由父亲尤氏含辛茹苦一手带大。身为卓家的家生子也没有多少亲戚,故而请的基本都是府上的人。卓旭尧带着自己的几位夫郎都来捧场,连季洛涵都很给面子地走出冷清的药房进入这满堂的喜庆。如此与其说是喜宴实然亦是家宴。
看着大堂里跪拜行礼的一对璧人让卓旭尧几人回想起了他们当日成亲的场景,几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一股喜庆之外的淡淡温馨笼罩在他们身边,温暖动人。
只有宴会一角的那抹素色身影,单薄地与这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季洛涵周身那股薄如蝉翼却坚固非常的清冷气质让人徒生隔阂,他犹如一枝独秀,难以融入这片火热的喜悦中,所以他选择了转身默默隐去。却不知他的举动都落入了一汪深潭中,引起一股暗流浮动。
无人的亭子,远离了喜灯的火红显得异常寂静,只有一轮弯月撑起夜晚的漆黑带来一丝光明,也让卓旭尧轻易地就找到了那抹素白。
她款款走近他,并不刻意隐瞒脚步,所以就在几步之遥时他就察觉到了。他猛然侧过身,一双清澈的美眸经过月光的洗礼更是皎洁明亮,流光溢彩。可是却捉摸不透背光中那披着朦胧面纱的深邃目光,短暂的对视过后他缓缓别开眼,回过身目光在黑夜中深远幽暗,飘渺不定。
卓旭尧径自上前直到鼻尖捕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才停下来,与他一同感受这份静谧,半响才轻启薄唇。“为何一个人来这?”
清润的嗓音轻柔低缓,好像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
季洛涵摇摇头并不言语,他相信他不需要回答。
事实也确实如此,卓旭尧明知故问的问题只是想与他说几句话,哪怕只是只字片语,但是他却是吝啬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
她强忍着心脏剧烈收缩带来的胀痛,解下外袍给他披上,“小心着凉。”
一股带着女性气息的温暖包裹上来,倏然间夜晚悄然凝聚的寒气消散殆尽,呼吸间熟悉的味道让他回忆起曾经的夜晚,也是同样的温度注入心脏,那犹如罂粟般缠绕在心尖的沉沦、不可自拔让他仓惶间抓住一丝理智,挣扎着褪去身上的暖源,他已经不起那股蚀骨的纠缠。
他急不可耐地排斥刺痛了卓旭尧,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制止他的动作,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强劲的桎梏使得两人的身体好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季洛涵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传递来的震动,惊得他忘记了动作,呆愣在她的怀里。
洁白的月光下卓旭尧的双眼透着愤怒的赤红,也散发着一抹无奈的哀伤,她压抑的嗓子低沉得让人心疼,“为什么,为什么逃避我?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我对你的感情!”
两人之间的隔膜因为卓旭尧强硬的一步不复存在,是走得更近还是离得更远,此刻决定权就在季洛涵的手上。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乃至一个眼神都极有可能决定两人今后的路。
卓旭尧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等到的却他干脆利落的挣脱。他清澈的眼眸平静无波,淡然地回望着她的炙热,“我不明白卓少的意思,你我之间何来感情可言?令夫人的病即将痊愈,待到那是季某便会离开这喧闹之地,还请卓少自重,休要再对我做出这越逾之事!”
说完甩袖离去,毫不眷恋,留下那件外袍掉落在地。一阵晚风吹过,夺去了最后一丝暖意,瞬间就被无情的寒气侵蚀凉透。
卓旭尧额上的碎发随风飘落,覆盖住眼底的无尽的幽暗,心,就在那一刻同怀抱一起空荡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