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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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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听到景阳说:“本宫听闻你武艺不错,可愿做我的侍卫?”
高梦猛地抬起眼,但又很快垂下:“多谢公主,只是此事恐怕不行。”
景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拒绝了:“哦,为何?”
高梦道:“公主有所不知,奴才的武功……已经废了。”
景阳愣了下,明显也有点失望,但是想想又觉得这样才正常。一名罪奴,若不是废了武功,谁敢把他放在公主府?
武功废了就废了吧,就算没了武功这个人也还是可以用的。
于是她说道:“那就当本宫的随从吧。”随从就无所谓武功了。
高梦这次连眼都不抬了:“可是,奴才乃是罪奴,只怕……”
罪奴因有罪在身,基本上都只能从事些粗使下等活儿,没有主子愿意近身启用。
“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吧。”景阳打断他的话:“你若愿意,五年后,本宫便去了你的奴籍,并放你离府。”
或许,根本都不需要五年。
高梦闻言,却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置信。
削除奴籍,放他自由?这可是他日思夜想,却从来都看不到希望的一件事情!
现在被眼前这大病初愈才十多岁的景阳公主如此轻松说来,就好比说笑一般叫人不敢当真。
景阳坐得有点儿累,将身子后仰,靠在铺着裘锦的椅背上:“当然,这般好事,岂能如此容易得来?你听好了,本宫要的不仅仅是一名随从,而是绝对效忠,有令即从,刀山火海,生死不惧,那样的一个人。”
她抬了抬下巴,盯着高梦:“你,做得到么?”
刀山火海,生死不惧?
高梦自嘲地想,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原本也活得生不如死了,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公主之言,可能当真?
不,他不能怀疑,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就算公主彼时可能反悔,他也别无选择。
在此之前的每一日,他都在黑暗和无望中煎熬,生生熬了这些年,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希望,他怎能放过?
高梦想到此处,不再犹豫,他“唰”地一声跪下,举手向天,神情严肃:“我高梦,愿向天起誓,从此刻起,五年之内,我的命便是公主的了!”
景阳没有太意外。
毕竟,处于他这种状况是很难拒绝这些条件的。
她也不多说,只点点头:“很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宫的随从了。本宫这两日要去周城一趟,到时你也随行吧。”
“遵命。”
“告退吧。”
高梦走出去的时候,眼眸中终于掩饰不住那一点灿若星辰的亮光,内心的澎湃更加无以言状。
他曾经以为自己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怎料公主一句话,他的前路似乎又充满了希望,他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也许终有一日可以实现?
这人世间的变数,本就无人可料。
高梦走后,景阳闭了眼,静静歇息。
方才说那些话就有些累了,这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不过,总算是收拢了一名手下。
虽然公主府从来不缺人手,但她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
她遣走了管事姑姑和几个贴身侍女,腾出来的位置,都要用自己的亲信填上。
像高梦这种原本没什么未来的罪奴,被提携上来后,肯定比普通人更容易献出忠诚。
当然,高梦最后是否可信,是否堪用,她也并没有十分把握。
于驭人一事上,她可说是毫无经验。然而,有些事总要去做,从不会到会,经验这种事,做多了自然就有了。
今日一个高梦不行,那就再收下王梦张梦李梦,一直收到能用的人为止。
次日一早,家令张绣前来见景阳。
公主府家令都是宫里派出的宦官所任,这位也不例外,是个三十七八左右,白面无须,看上去很是稳重的宦官。
而且此人十分有眼色。
家令负责总管公主府所有事务,以往景阳公主痴傻,府中便是他最大,凡事他一人便能决定,只需与宫中交代便是。
但自从景阳清醒过后,他就立刻每日禀报,事事请示,直到景阳烦了,让他一般事务自己处理便是,他这才请示得少了些。
叫景阳一时都找不出他的错处。
要不然,他此刻恐怕已经和以前的管事姑姑一般,被赶走了。
张绣进来,恭敬地行了礼:“禀公主,昨日百门大夫奏请送殿下前去周城疗养,宫里已经准了。”
景阳闻言,心里一松,她总算是可以去周城了!
但面上不显,只平淡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张绣又道:“听百门大夫说,最好近日便启程,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景阳道:“那就明日吧。”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公主可还有何吩咐?”
景阳道:“本宫不喜人多,除了侍卫,另带上两人随侍即可。”
张绣有些吃惊:“两人?怕是……”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以只带两名侍女呢?
景阳声音虽弱,语气却不容置疑:“不必多说,就这样定了。至于人选……就小朱和高梦吧。”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小朱虽不够伶俐,但没什么心机,这种侍女用着比较放心。
而且,听小朱说话,还能帮助她疏解心情。
张绣也不再劝:“是。”
之前的管事姑姑,就是因为公主已经决定了的事她还要劝阻,所以才被遣回宫的。
他当然不能学。
景阳挥挥手:“若没有其它事的话,就退下吧。”
“是。”
张绣走后,百门雁便过来例行每日诊疗。
他打开随身所带的药箱,一边从里面拿东西出来,一边问:“张绣方才过来,可是宫里准了?”
景阳就像忘了之前两人曾起过冲突,只道:“正是。已定了明日出发,到时你准备一下。”
“好。”
百门雁点点头,又看似随意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听说公主昨日收了一名随从?”
景阳道:“他现在已经是侍卫了。”
因为她后来才想起,公主的男侍必须得净身,所以就硬把没武功的高梦给编入了侍卫队,虽然他以后实际上干的活还是随从。
百门雁忍不住“嗤”了一声:“侍卫?一个废了武功的侍卫?”
景阳斜斜瞥了他一眼:“好笑么?”
“在下绝没有取笑的意思。”百门雁收敛了一下表情,轻咳了一声:“只是略有些好奇。公主花费这许多精力,如此提携一名罪奴,为何?”
景阳也懒得追究他方才那分明的嗤笑声:“因为本宫觉得,此人当杂役有些可惜。”
“可惜?”
“他原本的身份,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就算没了武功,他也比这公主府很多人强,整日里劈柴担水,太过大材小用。”
“想不到公主竟如此惜才。”
“自然。”
“所以,你想重用于他?”
“重用谈不上,先用着看看吧。”
百门雁从药箱里依次取出了银针,蜡烛,一字儿在床前的桌上放好,然后点上蜡烛,拿起一根银针,在蜡烛的火焰上烤了起来。
他每隔几天,就会用这种火针挑刺法。
他一边烤针,一边道:“好吧,公主眼光确实不错,他毕竟是昔日的京城四公子之一,见识自然不一般。只是……正因如此,公主可要三思啊。”
景阳略抬起眼皮:“哦?”
百门雁手中的银针转了个面烤:“在下只怕……到时候被他看出些什么来。”
景阳点头:“确实是得防着他点。”
百门雁见她也同意这点,便提议:“不如,公主还是将他放回后院算了?放在身边总防着也不是个事。”
景阳却没答应:“那倒不必。公主府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需要防着,若因这样就要弃之不用,那我是不是得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才能够安心?所以,先用着吧,小心点就是了。再说了,我身边总得培养几个可用之人。”
百门雁道:“公主要用人的话,我手里多的是可靠人选,改天拿几个出来让公主挑挑?”
景阳摇头:“不必了。这个时候,府里若突然添加陌生人,有些不妥。”
她培养自己的亲信,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提防他百门雁啊,又怎么可能用他的人?
百门雁看着渐渐被烤红起来的银针,眉头微微皱起:“如此,公主是不肯听从在下的劝告,非用此人不可了?”
景阳也有些不悦:“怎么?难不成本宫提携个人,也要你同意才行?”
百门雁道:“不敢。在下只是为了我们的大事作想。”
“我自有分寸。”景阳蹙眉:“你是真觉得我做什么事都不能够教人放心?还是,你们其实只需要我做一只没有半点主意的傀儡木偶?”
百门雁的目光终于离开银针,看着景阳。
那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分明又隐藏着许多东西。
“公主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
景阳与他对视,不悦之情跃然脸上。
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僵了起来。
半晌后,百门雁垂下眼,将眼神重新落在银针上。
“公主言重了。不过是用个人罢了,你若坚持,那便依你就是。”
他拿起绢帕,抹了抹针身:“公主,开始扎针了。”
景阳见他不打算再提这一茬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既已经暂时妥协,她也无须抓着不放。
毕竟,大家还需要好好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