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隐阁出品】千年缘之木白前传 — 相守篇上》慢慢麽

1、第1章

　　冬日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漫天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瞬间铺满了整个西枫岛。
偌大的墨隐殿里燃着香料，四周各挂了数个高大的古铜熏香炉，缭绕的青烟伴着淡淡的清风缓缓散开，龙涎香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内室。
刚从软榻上清醒过来的木仙子抱着暖手炉，望向窗外。梅树上点点花苞已经露出淡粉色的花骨朵儿，任凭寒风撕扯，还是紧紧牵附在树枝上。看向身旁安睡如荷花般的绝代玉容，那么沉静、安宁。手指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脸颊、他的鼻梁、他的薄唇，小声的低语：“我们都成亲五年了呐仙君。”张嘴重重打了一个阿嚏，不想惊醒了身边熟睡之人。
一双凤目缓缓睁开，从迷茫到聚焦，垂眸相望之际已轻轻搂过她的腰，淡笑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小人儿，作势便要吻她。那笑若春晓之花绽放，如中秋之月露颜，浑浑然间，这木仙子的三魂七魄似已被夺去了一半。
“额，你醒了？”一脸诧异地瞪着他，连忙将贴在他脸上的手指收了回来，心虚且羞涩。不想划过唇边之际，倏地，原本一直温柔相望的男人张口便咬住她的手指，那双温柔深邃又好看的眼睛对着她轻笑：“你这丫头又流口水了，难道夫君我就这般秀色可餐？”
“哪有？我我我只不过看仙君您薄被蔽体，生怕这大早寒气入身，想着给您多盖一床锦被罢了！被您这么一说，叫我我我……如何是好？”
那白虎星君右手拂过她的脸颊轻轻擦拭，唇微微勾起，轻浅温软地说道，“你呀你！这般孩子气倒是叫我越来越放不下了，可如何是好？”墓地整个人压了过来，唇齿相依，辗转反侧。床外纱帘飘荡，暗香浮动，掩住了一片春色。
直到天色大亮，木仙子半睡半醒之际，看向床边穿上锦衣的男人。这个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是她不惜付出生命、耗损百年精气救助的人，是她天上地下日日夜夜追随、世世代代守候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亦是天庭的白虎星君，至高无上的仙君殿下。他有他的职责，有他的天命定数，终有一日会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保护六界生灵而离开自己吧！
“醒了吗？快穿上衣服，别着凉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指尖缓缓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两片温热贴近她的额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不在床边。迅速穿上繁琐的衣物，从容的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正想束发，却不想被身后之人一把夺取了手中梳子。
看着镜子里的他，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肌肤外，潋滟的目光对上她的，正在很专注的为她梳理头发，“乖乖别动，一回子就好了。”一手挽起她的一缕乌发，一手慢慢梳了起来，那青丝在纤长莹润的手中灵活穿梭，头发很快被綰起了一个髻子，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一支华贵又不失典雅的白玉簪斜插在她的发间。
“当年在凡间你为救我耗损了太多的精气，今后定要潜心修炼才能提升功力。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谁又知道这生机勃勃的六界之下潜藏着何等危机？倘若浩劫再起、逆轮魔宫再生，你定要好好护住自己。”
木仙子微微点了点头，连忙及时露出一丝淡笑。心底却莫名的发慌，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尽快下凡。”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路涉江而下。迈过雄雄稻城香格里拉，赞美巴城海子山，涉足雅江秋韵，享受康定红枫。爬过仙洞，翻过高山，跃过丛林，划一叶扁舟自在逍遥，坐看云起云落，感受日落日升。所谓神仙岁月也不过如此！
这一日，残星欲灭，夜雾犹浓。时辰尚不到五更。天山上气温很低，也看不到一星灯火，两人被一件很大的披风裹着，披风下相握的两手散发出丝丝暖意。
“还要等到几时太阳才会出来哪？”
“嘘，不要讲话，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撕开东边天暮悄悄向外窥探的朝霞，把美丽的光辉抹到西面远远的山脊上面。天空中一片片白色的积云，如同少女的纱衣慢慢汇集起来，仿佛正驶进一个云彩的大峡谷。太阳所放射出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穿破层层云雾，涌入不远处温湿的湖泊，投射出金光灿灿的倒影。
“是不是很美？这红日就如同梅花一般，总会有花开花谢的那一天。正所谓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有天道恒在。”
依旧是相拥的两人，依旧还是共罩一个披风，依旧还是坐在山头的那块大石上。漫漫人生路，那白虎星君就这样牵着木仙子的手，走过了无数段甜蜜相守的旅程 ……
*
下了山，两人共乘一骑，行到城壕旁边，昂首望着护城河上高悬的吊桥。座下的白马突然扬起前蹄萧萧长鸣，惊的那木仙子干呕一阵。“咳咳咳……咳……”
薄唇翕动了两下，白虎星君蓦地伸手去扶，“没事吧？现下城门未开，先找个地方调息下，是不是昨儿个着凉了？”
“可能，只好如此了！”
两人从马上跳下来，牵着马向路边的凉亭走去。不料前脚刚跨进凉亭，后脚便被一苍颜古貌的老者劫了道，只见他白髯皓发，姿容清奇，身着一陈旧布衣，凭栏而站。那老者望着二人许久，见白虎星君脸上带着惊疑的神色，忽然醒悟了，笑着说：“古人是萧何月下追韩信，老夫今日是人间一行见仙君，哈哈哈！老夫久钦仙君雅望，不期今日偶遇，实在令人欣喜不尽！噢！你看，我只顾自个儿讲话，忘了自表身份，在下便是清泉圣仙宋之问。”
早在进亭之前便看出这面貌不俗的老者，一定不是普通人，如今听他款款而语，不由肃然起敬，急忙向前抢了一步，合手抱拳说道：“久闻圣仙高义，今日得此一见，实乃幸事。蒙先生垂爱，实感荣幸。望不以愚陋见弃，使吾等得以耳目一新。”
宋之问拂须回笑，“哈哈！老夫萍踪浪迹，不过是个乡野村夫。身不沾仙尘之气，口不诵礼教之言，耳不闻凡间俗世，足不履富贵之门。仙君乃仙界第一上仙，负天下苍生之责，老夫仰慕久已。”目光所及一旁的木仙子，恳切言道，“仙子久日不见，如今安好？当日为顾及青君之面，老夫失约于你，未赶上你与仙君的喜宴，一直深感不安，青君他……”
“宋爷爷说的哪里话，当日若没有您与青君的悉心培养，我怕是早不在这人世了。如今我能有这般修为，除了仙君与青君，第一个该感谢的便是您老人家。”木仙子急忙把马拴于亭中，回身扶着圣仙箕踞而坐，想着昔日青君的悉心呵护，而自己却不告而辞，担忧之色尽显：“只是不知自我那日不告而别，青君他可还安好？”
宋之问略微沉吟，了然对着刚坐下的白虎星君施了一礼，转身言道：“仙子莫要挂念，既已随了仙君，便好生修道，青君那自有老夫照理，无需担虑。”
但见那白虎星君神情奕奕，芊手一挥，顷刻便入仙境，遥望群山高耸，水河澹澹；山川相缪，舳舻千里；再观群葩争艳，美不胜收；秋风瑟瑟，独具一格。首仰天地世间，若云汉，混希夷。觇顾邈望满天云彩，次第间辗转入东海。
三人相对而坐，推樽换盏，品茗言笑。流淌着的女儿红缓缓进入口中，香醇无比。木仙子余光扫过那白衣华绸下的矫健身姿，却不想被他本人逮个正着，绝世的眼眸下长长的睫毛不断浮动，如玉琢般的手悄悄放至唇边，羞得仙子脸颊通红一片。
正想开口，却见他手持银觞，如丝般的乌发随着衣衫波动、倾泻而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与圣仙虽是初次相逢，却早为神交之友，瞬息欢会，足可记忆百年。在此，先敬长者一杯，请！”
宋之问已有三分醉意，举杯干尽，不由呵呵大笑，“然！今日既有仙缘，当同携海量，畅谈酒德。而且未见这丫头久已，今日一见，更是明媚。如此，老夫便也放心了。”
“内子既认了圣君为爷爷，亦是我的长辈。当年喜宴未曾得见，甚是遗憾，今日我夫妇二人当与圣君畅饮。”说罢，拥着木仙子坐于身旁，一杯共饮，看的宋之问那是喜眉展眼，手舞足蹈。
“仙君别闹，爷爷在哪！”羞涩的明眸下是挺直的鼻梁和浅浅的酒窝，贴身的红袄外面露出一双芊芊玉手，倒了一杯酒，缓缓递过，不想眼前之人把酒杯递到自己面前，低头想喝，他却挪着酒杯，一路逗乐。
宋之问看着这一对，回想自己的凡间生活以及此二人未知的天命，不由感慨良久，不知不觉将嘴张开，直到从口中流出酒涎，淌在衣襟上面，也全不晓得。
“爷爷看着哪！咳咳咳……咳……”喝过白虎星君手中的酒，木仙子忽然觉得胃中又难受起来，连忙推开，在一旁呕吐起来，喝下的酒全被吐了出来。
“没事吧？”
“我早早……早上就想呕了，可能是不小心着了风寒。”
“我观仙子脸色异样，老夫精通医术，不如让我来把把脉吧！”木仙子坐靠在白虎星君身上，半响，宋之问放开把脉的手，“无妨无妨，老夫要恭喜仙君了，是害喜。”
短短几个字让木仙子和白虎星君全怔住了，“你说什么？害、害喜？”白虎星君目光猛的落在那小人儿身上，忍不住将手挪到她平坦的肚子上，有孩子了？他们竟然有孩子了？要做爹了……有说不出的惊，说不出的喜，本想以她现在半仙的体质，很难会有孩子，却不想……
“仙子原是木槿仙姝之体，虽半仙有成，然尚缺精气，脉相不是很稳，不宜劳累，否则会影响腹中胎儿。老夫殿中有一千年仙丹，可护仙体，仙君如有闲暇可去自取。正所谓潮起潮落潮连尽，情来情去情随缘，老夫望二位珍重，一切随遇而安。”宋之问话语未尽，从口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右手一挥间，结界打开，转身沿着长长的小道，头也不回地向南走去了。透过对面疏密相间的竹林，依稀传来宋之问悠然吟咏的清朗歌声：
*
一枝红梅露凝香，墨隐亭北两相悦。
莫愁湖边姑子吟，盛莲图鸭鸳鸯戏。
八百里风洛阳行，由来胡窥烽火寒。
孤凤遗声何辛酸，东陵玉簪怀故人。
奈何阴阳阻重深，焉知八年鬓已苍。
三生三世未了情，梦断东庭两茫茫。
今非其时来何求？凤兮龙兮我心忧！
紫殇犹衔半边月，且看花西花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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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伴随着宋之问的身影飘然远去，护城河边响起震天的鼓声。当鼓声击打到了第十下，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赶早的百姓蜂拥而出。
亭子那头仅剩的两个人相互对望着，气氛略有些尴尬。白虎星君那双勾人的明眸紧紧盯着木仙子那未见隆起的小肚，不觉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你知道吗？自我入道以来便从没想过会娶妻生子。当年于凡尘修仙，未尝不备受孤凄之苦。后得你相助，终是修成归列。自你我相知相爱以来，使我懂得了太多仙家所没有的人伦之乐，有欢、有喜、有悲、有忧，这酸甜苦辣的滋味虽说不好受却也激荡人心。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孩子了。这是我第一个儿子，将来必须继我仙位、承我仙籍。”
温暖的嗓音在空中飘荡，字字起伏。
“仙君怎么知道是儿子？真够霸道的。”木仙子小声抗议，正想推开那双禄山之爪，不想人突然腾空起来，已被白虎星君抱上了身，一股龙涎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温热的身体带着一丝丝缠绵，她把脑袋枕在他的劲窝处，额上的细珠黏在他的前襟上。
“放我下来啊！我自己能走，都快进城了。”
“我抱的是我儿子。”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呢？霸道！”
“……”
相拥的两人在一片花海中汲取彼此的温度。轻风拂过，万千青丝盘桓在了一起。此时此景，有一种不染尘世的飘逸与浪漫。
不再挣扎，静静伸手揉紧他的脖子，汲取他的龙涎香味。也许将来的路会很辛苦，但是有他在、有他们的孩子在，就一定能够坚持下去。“谢谢你，孩子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