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往事》钱婆婆

1、师门往事

　　住在后山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南边的屋子里有个年轻的师傅带了五个小徒弟。一些大妈大婶可怜他们都是男人没人照顾，会时不时给他们送些吃的穿的，那个师傅就会很温柔的笑着说谢谢，惹得这些大妈们一把年纪了还小鹿乱撞。小徒弟们嬉笑打闹，后山里四处撒野，日子一过好几年，最大的那个孩子也已经14岁了。
　　“起床起床！”身体已经开始拔高的大徒弟顾展风，挨个叫着还在睡梦中的四个师弟，特别是二徒弟君宝，狠狠地摇晃着。
　　君宝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大师兄好吵，先去叫竹子，老四还有小五嘛。”
　　睡在君宝旁边的四徒弟叶辕早就穿戴完毕一声不吭的叠着被子，君宝被被子扫到脸，睁开右眼，又闭上。“老四，你被子扫到我了，一会赔我个馒头。”
　　一旁也醒过来的三徒弟裴子昭“哼”了一声，扬起漂亮的小脸蛋。“二师兄，你小心被撑死。”
　　君宝腾地一下坐起来，手臂拐着裴子昭的脖子。裴子昭挣扎着推开他，拧着眉气呼呼的：“烦死了。”
　　君宝又趴回床上，小声嘀咕：“竹子真不可爱。”
　　五徒弟江怀锦则意气风发的坐在君宝身上，抡起小拳头捶打着他的背。“二师兄是懒猪！快起来！”
　　“好了好了。”君宝把江怀锦挥开，摸摸他的头。“连你也开始教训我了。”
　　这年，他们醒来后，能吃到好喝的白粥，香甜的馒头，师傅会在一边笑看着他们打闹。童年的记忆里，每个早上阳光都很大，他们都很吵，师傅的笑容都很耀眼。

　　下午练功的时候，师傅就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脸颊，吃着糕点，笑眯眯的看着徒弟们伸着小胳膊小腿练招式。孩子们都长高了，以前的小肉腿现在笔直细长的，师傅心里酸甜交杂。
　　大徒弟和三徒弟练的是剑，四徒弟学什么都快，五徒弟善用暗器，但是二徒弟偷懒不肯好好练功，到现在还没学会个本领，师傅心里开始着急了。“君宝，过来。”
　　君宝走到师傅身边，给师傅捶肩膀。抬起圆圆的讨喜的脸，笑嘻嘻的问：“师傅找我什么事呀？”
　　“你想练什么？”师傅问。
　　“徒儿不想练功，只想给师傅捶背，服侍师傅。”君宝觉得练功麻烦极了。
　　师傅笑着拍拍君宝的头，“想偷懒了吧？师傅问你，万一遇到危险了，你怎么办？”
　　“逃！”君宝大声喊着，其他几个正在练功的都停下来看着他。
　　师傅叹了口气，却突然想到什么。“有一个很适合你学的。”
　　“什么？”
　　“轻功。”
　　“学了以后会逃的比较快吗？”
　　“学好的话，敌人绝对抓不到你。”
　　“那我学！”君宝兴奋的叫嚷着。
　　“二师兄最吵了。”裴子昭这个时候会随口抱怨着，顾展风就在旁边试图让他开心起来。叶辕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江怀锦则吵闹着说也要学。
　　自那日起，君宝轻功练得得心应手，不过曾经因为练功从树上摔下来过，摔断了胳膊。顾展风和叶辕去找师傅，平时一直爱抱怨他几句的裴子昭这个时候也不说话了，江怀锦更是眼泪都掉了下来。
　　“没事。”君宝给了个大大的笑脸，还站起来跳了两下。
　　裴子昭扶着他，甩了他一记白眼。“受伤了就不要乱动，痛死你活该。”
　　君宝修养了一个月，轻松自在，除了吃就是睡，对了，还有妨碍其他几个师兄弟练功，日子好不快活。他会在裴子昭练功的时候，突然跑出来吓他，然后被他追着满树林里跑。虽然轻功还没练到位，但已经足以让裴子昭因为追不上而气的直跳脚。之后他就躲在树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过大师兄顾展风总能找到他，摸摸他的头笑着叹口气：“君宝，不要太调皮了。”君宝觉得四师弟叶辕最不好玩了，抢他的剑，他就练拳。吓他，他也没反应。偷袭他吧，又怕打不过他。所以只能盯着叶辕可惜的摇摇头，“老四，你太闷了。”叶辕看他一眼，继续干自己的。受到挫折的君宝就去找小五江怀锦，还是最小的那个最配合他，会跟着他一起胡闹。不过总不忘最后数落他几句，“二师兄，你除了轻功什么也不会，真丢脸。”说完还拉着下眼皮吐舌做鬼脸。“谁说我只会轻功！”君宝风风火火的跑过去找师傅，吵吵嚷嚷着要再学一样便于逃命的本领。师傅想了想，“那就学点穴吧。”
　　其他四个聚在师父身边，看着君宝一个人瞎高兴。
　　“过来，过来。”师傅微笑，把他们几个都围起来，摸摸这个的头，摸摸那个的头。“师傅期待你们大展身手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们都相信，会让师傅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会在师傅的指导下，成为出色的大人。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又过了几个年头，人长大了也有心事了。特别是三徒弟裴子昭，心思极为敏感。
　　最开始得罪他的就是大师兄顾展风。笑着赔礼道歉都不管用，裴子昭说什么也不理他。
　　君宝幸灾乐祸的用肩推了推大师兄，“你又怎么得罪竹子了？”
　　顾展风无奈的笑了笑，指了指脸。
　　“你该不会……”君宝夸张的捂着嘴，用手指着大师兄，意思是“你这回死定了。”
　　顾展风温和的笑着，挠挠头。
　　他早上和裴子昭练剑，剑稍微划破了裴子昭的脸，吓得他手足无措。裴子昭摸了摸伤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碍事，接着练吧。”顾展风哪里练得下去，手有些发抖的轻轻碰着伤口，连自己低声说了句“这么漂亮的脸，划破了怎么办。”都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裴子昭已经绷着脸，生气的推开他。糟了，他一时忘了，三师弟最忌讳别人说他长得漂亮。看来，这回要哄很久了。
　　冷战一直持续了五天。晚饭过后，其他几个各玩各的，裴子昭一个人坐在池子边，顾展风在角落站着不敢过去。师傅走到大徒弟身边，“怎么了？吵架了？”“恩。”师傅摸摸他的头，“师傅帮你吧。”
　　在三徒弟身边坐下，师傅往池子里扔了颗小石子。
　　“师傅。”裴子昭转过头来，拧着眉。
　　“你觉得师傅长得好看吗？”师傅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问。
　　“好看。”裴子昭从小就知道师傅长得很好看。“师傅，你不忌讳别人说你……说你好看吗，我们明明是男的。”
　　“我娘长得很漂亮。”师傅往池子里看着自己的倒影，“所以我很庆幸自己长得像她，这样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我就能想起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的样子。”
　　裴子昭心一紧，愣着说不出话。
　　师傅摸摸他的头，弯起嘴角，笑得很好看。裴子昭觉得这笑容明亮的快让他睁不开眼。
　　师傅走后，他一个人往水面的倒影看，摸着自己的脸。印象中已经模糊的娘亲，似乎又鲜明了起来。眼泪开始往下掉，但心里却多了些什么。
　　第二天，顾展风小心翼翼的试着和裴子昭说话。“竹子，还在生气吗？”裴子昭撇了他一眼。顾展风心里踏实了，三师弟最起码肯看他了。从背后拿出一个用竹子打磨的青绿色发簪，温和的笑着。“送你。”裴子昭接过礼物，小声的不能再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君宝忽然一把抢过发簪，“哇，还是用竹子做的。大师兄真用心。”
　　“还给我！”裴子昭伸手去抢，君宝把手举得高高的，让他够不着。
　　说起来，三师弟是在竹林里被师傅捡回来的。人又长得漂亮，气质清雅，所以大家都叫他“竹子”。
　　顾展风将发簪从君宝手中夺回，再亲自把发簪插在裴子昭的发髻上。“很适合你。”
　　裴子昭脸微红，低着头握着拳头。
　　“三师兄害羞了。”江怀锦也来凑热闹，被裴子昭狠狠敲了敲头。
　　君宝扯过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叶辕，揉了揉他的头发。“老四，你昨晚睡觉踢了我两脚，我也要你送东西给我赔礼。”
　　叶辕怀疑的看着君宝。“你有证据吗？”
　　君宝开心的笑，使劲揉乱叶辕的头发。叶辕甩着头忍着君宝胡闹，却也是忍不住笑了。
　　师傅听到笑闹声，踱着步走过来，将叶辕从君宝手里抢过来。“你把我们的大厨弄晕了，谁给我们做饭啊。”
　　大厨？大家均是一惊。
　　师傅笑眯眯的。“师傅老了，想偷懒好好休息休息。以前一直是老四给我当助手，现在师傅就将掌勺的重任全权交给他。你们以后可不要得罪他哦。”
　　君宝听完马上给叶辕整理刚刚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讨喜的笑道：“四师弟，二师兄刚刚那是在给你按摩头部。”
　　引来一片笑声。
　　师傅拍拍手，把大家召集过来，温柔的说道：“以后，就算师傅不在了。你们也记住要互相扶持着生活下去，直到每个人都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师傅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伤感。那时候，他们还没想到离别会到来。
　　晚饭，只有君宝少了个鸡腿。至此以后，君宝对叶辕这个大厨是百般讨好。
　　后来，经历了离别，少年们也都成长为可靠的大人，只是师傅未能看到这一天。
　　长大的过程中，大家都会彼此伤害，却又在伤害中找到对方在心里的位置。笑着，哭着，打闹着，和师傅以及同伴们一起成长的日子，会一直存在记忆里。会带着师傅教给他们的信念，一直好好活着，然后找到那个可以互相依靠的人。

作者有话说

　　献个小番外~~让大家多了解点君宝在师门的生活，还有回忆里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