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女》芊泽zoe

6、关雎

　　“天地之气，速归吾身”
　　“天地之气，速归吾身”
　　……
　　悠鱼集中神智将聚灵诀念了百八十遍，累得几近虚脱，到现在也只有少量灵气汇入自己身体。
　　世上最不公平的事，便是你已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却还得不到任何回报。
　　恁是铁打的心智，也不禁感到有些沮丧，悠鱼娇小的身躯靠在海底巨大且光滑的石壁上，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自己并不属于神龙一族。
　　可若真是如娘亲一般的凡女，又为何能够不用避水神珠也能在海里自由呼吸。
　　还有那伴生而来的奇异力量，更加让她疑惑。
　　曾经翻遍藏书阁，也未能找到关于任何拥有治愈之力的种族记载。
　　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些不安的念头挥去。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意义，不如就像娘亲所希望的，做一条悠游自在的小鱼。
　　想到之前与哥哥争执，悠鱼胸口不禁感到闷闷的，忍不住小声骂道：“坏龙，臭龙，而且还是一条自以为是的蠢龙！”
　　突然前方水波一阵轻荡，她往前看去，才惊觉是不远处千夜虞翩然而至。
　　已经能达到灵气外放的地步了么，就神龙族的修炼速度而言，她也算得上天分卓越之辈了。
　　高贵的龙女走近，素手轻抬，温柔替悠鱼撩起一缕掉落到额际的发，又轻轻唤了声“若妹妹”。
　　只见她幽蓝色如海藻般柔亮的长发轻舞，优雅而撩人，湛蓝的眼珠泛着一层湿润的水光，清澄如海。
　　一直以来面对她的亲热示好，悠鱼总表现得过于冷淡，此刻也只是轻点了下头，道：“虞姐姐怎么来了。”
　　“不怪我打扰你练功，实在是姝儿调皮得紧，前日里母亲刚叫她读了几本书，便就叫着要猜文斗诗，刚刚跟宸哥哥一说，他也觉得好，只是人还少了些。”目光流转间露出几分责备，道：“方才见妹妹似受了惊吓，还以为是回房了，没想是一个人躲这儿练功呢，可叫我们好找。”
　　“虞姐姐见笑了，实在是阿若天资愚钝，只能笨鸟先飞。”远远的看见玄衣公子与姝儿相伴走来，心中不由一叹：看来今日是跑不脱了。
　　这时千夜虞突然俯身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可是在担心麟弟么，放心吧，我已命人责罚了那掌药的老妈子，想必弟弟现在已经服药了。”
　　“虞姐姐——”悠鱼怔了怔，刚想开口说什么，见千夜虞又冲她眨了眨眼，便安静下来。
　　“可算是找着人了！宸哥哥，其实我们三个也足够的，干嘛非得再加一个人呢！”姝儿噘着嘴，一手扯着锦宸描着繁复暗红色图腾的袖子，面上一团孩子气。
　　千夜虞瞧着她无奈一笑，对悠鱼道：“若妹妹别介意，姝儿从小就是这个样子，被爹娘娇宠坏了的。”
　　悠鱼摇摇头，看向锦宸时他已经转过身去，语气淡淡的道：“我们走吧。”
　　四人径自来到龙宫里最幽僻的一处庭院中，早有丫头在林中石桌上摆好酒菜。
　　头顶是一大片石琼花树的枝桠，疏密有致，点点滴滴的流光便从空隙中投射而下，像极了凡间的月光。
　　千夜虞亲手为四人各斟满一杯酒，道：“姝儿的意思，这一轮为猜诗，一人念出一句诗，让人猜它的出处，猜对了有奖，猜不对便罚酒一杯。”
　　“虞姐姐，我不会作诗的。”悠鱼看见自己面前那满满一杯佳酿，顿觉头昏脑胀，她一向酒量差，单是闻见味道便有些晕晕乎乎的，更遑论喝一满杯。
　　“那可不行，既然来了就断没有跑得了的道理，再说我的酒量也不好呢，到时候耍起酒疯来，你们多担待就是了，只万万不要闹到母亲那里。”姝儿瞪了悠鱼一眼，挥退两旁伺候的丫鬟，挽起袖子来，倒真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呵呵，两位妹妹能这样想就好。”千夜虞笑道，一面指着姝儿：“既如此，那便你先来吧！”
　　“好，我来就我来！”姝儿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轻笑一声，开口大声吟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诗句一出，千夜虞目露迷惑，看着自己的妹妹眉心微蹙，锦宸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知道不知道，让姝儿见了好一阵气恼，到了悠鱼这儿则是长长抒了口气。
　　“此诗乃是凡人悼念亡妻之作，诗人对自己的妻子情深意重，以诗明志，说自己再也不会爱上别的人了。”悠鱼一口气说完后，看了眼姝儿。
　　“哼，你娘是凡人，知道这句诗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往后还有你好看的。”她倒是不赖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千夜虞与锦宸相视一笑，都默默的端起了杯盏。
　　悠鱼静静的坐在一旁，很少参与他们的谈笑，看似文文弱弱，实则是在搜肠刮肚回忆自己脑中的存货。
　　到了锦宸时，她往那边看去，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隐约像正透露出几分试探。
　　“关关之雎，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哎呀宸哥哥，你怎么连这样的诗都会啊。”姝儿大叫大嚷起来，显是酒气已经上头，更加的没规矩了。
　　千夜虞一张脸已是烧的绯红，低下头去根本不敢看锦宸的眼色，等了一会儿，见众人都不开口，才像极不情愿似的轻声嗫嚅道：“说的是上古时期，关雎神求鱼的故事，比喻，比喻——”似实在说不下去一般，又看向尚是一脸懵懂的悠鱼，道：“看来这一轮，只有若妹妹一人输了。”
　　悠鱼干笑两声，便去端酒，冷不防看了眼正坐在对面的锦宸，见他面色苍白，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如怨似诉，呼吸不禁一滞。
　　顿如坐针毡，只想着锦宸方才的神色怎如此奇怪，难道他的酒量也不过耳耳，是上头了么。
　　正发愣，听见姝儿大声催促她喝酒的声音，立即仰头一口灌下。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连喝下一大壶水才终于好了些，接着看人便有些重影了。
　　隔了一会儿，再偷偷观察那麒麟公子，依然是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并无半点不当之处。
　　是了，自己不胜酒力，产生幻觉罢了。
　　越往后诗会越不像个诗会，什么文采不通的段子也能拿上台面来蒙混，权为灌人酒水。
　　当喝到一团去，兴致也越加高昂起来。
　　过了大半夜光景，桌上杯盘狼藉，四人也都醉得差不多了，若说还有谁算得上清明，唯剩下宸公子一人，既文采卓绝，又真真千杯不倒。
　　四人歪歪倒倒的各自回各自的住处，因不在一个方向，悠鱼与他们在岔路便分了手，整个人晕晕沉沉，只闭着眼糊里糊涂往回走，没走几步，突被个巨大的力道一扯，后背便抵在坚硬如铁的石琼花树干上，磕得生疼，酒意也随之消减不少。
　　大半夜的，莫非龙宫闯入了宵小之徒。
　　悠鱼勉强睁开眼，便见一双赤眸直直望向自己，闻见熟悉的青草气息，她稍微安下心来，却觉得那双眸子是否过于滚烫了些，似能将自己烧穿一个大洞。
　　“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他一字一句的问，嗓音中流露出丝丝愤怒与悲伤，立马将她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凉。
　　“什么？”身体早已没有一丝力气，若不是他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肩膀，只怕早已倒下不管不顾的大睡了。
　　麒麟公子的目光一暗，气势似乎也弱了几分，垂首道：“那句诗。”
　　“不曾听过。”悠鱼偏过头，躲避他鼻端喷洒问出的热气，好痒。
　　那双手的力道骤然松开，过了一会，听见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越去越远，定是他人已经走远。
　　她便眼一闭，双手合抱着树干缓缓的滑下，任意识渐渐涣散开去。
　　深沉的夜晚，月光也照不到这里，汹涌的海水将龙宫埋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感觉一个柔软的东西拱入自己腹部，然后双脚便悬空起来，未免掉下去，她只能双手死死抱着身下那东西。
　　睡意又涌上来，她舒服的哼了一声，转眼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作者有话说

　　米有人理我。。。我伤心的画圈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