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宜嫁娶,求嗣,出行,订盟,祭祀,会亲友。
“朕惟两仪作配,后德肇于坤承,百世延禧,王化基于内则,义偕资始,位正安贞。咨尔博尔济锦氏,乃科尔沁国镇国公绰尔济之女,川岳钟祥,睢麟媲美,柔嘉成性,允符天伣之祯,淑慎为仪,式兆月恒之庆。兹仰承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助隆孝养,克叶雝和,茂衍昌炽于本支,共荐馨香于宗庙。钦哉。”
玉录玳身着大红绸绣八团龙凤同和袍,头戴凤冠,接过皇后金册金宝,遮了绣龙凤同合纹的红缎盖头,乘坐明黄色缎绣龙凤双喜字轿,一手持金质双喜“如意”,一手持苹果,从舅舅安郡王岳乐的郡王府启行。
经东长安街,至午门,过太和门,在太和殿阶下下轿。而后换乘八人孔雀羽顶轿,由中道入宫,直至如今顺治居住的位育宫,才降舆。
然后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听着身旁扶着她的嬷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在宫殿门口从命妇手中接过盛有珍珠宝石,金银如意的宝瓶,跨过火盆进殿,在洞房门口又跨过门槛上压着两个苹果的马鞍进房,而后她就被人扶着面向正南方天喜方位,坐到了龙凤喜床上。
没一会儿顺治就跟着进来了,粗鲁的揭了她的盖头,还差点掀了凤冠。玉录玳这是第一次见到顺治,上次选秀她开始根本不敢偷看,后来是被震惊了,忘了看。
顺治今年刚十七岁,长得眉目清秀,微胖,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即使是大喜的日子,也皱着眉头沉着脸,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怒意,看来他是真的很不满意这桩婚事了,一点也不掩饰啊。
两人一左一右,相对无言,玉录玳是面无表情,顺治却是一脸嫌恶,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也对,她对顺治来说,可不就是污点么。
终于,内务府的女官进来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进了宴桌,在喜床沿下设了坐褥,宴桌上摆满了各色子孙饽饽并一碗长寿面。两人面无表情的用了,顺治也不问什么生不生的问题,直接就出去了。
他还要在太和殿举行大朝,接受宗室王公大臣的祝贺,然后还要赐下筵席,筵席结束后,整个大婚庆典才算是结束了。
内务府女官撤下宴桌,玉录玳也没理她们那同情的眼神,面无表情的在雅利奇的伺候下重新沐浴梳洗,换下了龙凤同和袍,穿上八团龙凤褂,脑后的大辫子也散开了,往上梳成了妇人的小两把头。
她是想过抗旨逃婚的,可是她一时逃过容易,后果却会很严重。也许孝庄会看在同出一支的份上对她的额吉阿布哥哥姐姐宽容以待,但顺治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个机会。
就算她一时倚仗着空间,逃出生天,但之后呢,她不能显示真容,只能隐姓埋名,她没有身份证明,只能做个黑户,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路引,寸步难行,更别说这几年外面并不太平。
最终权衡利弊,她还是顺从的上了喜轿。
做皇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顺治不喜欢他,她也不喜欢顺治,正好相看两厌,她只要动动手脚,让顺治抓到把柄,不怕顺治不废了她。
喜蜡越来越短,玉录玳坐在满是桂圆花生红枣的喜床上,脚都发麻了,顺治也没回来。也许是不想圆房吧,正好我也有这个打算,玉录玳嘴角微翘,招呼雅利奇伺候她梳洗,准备就寝。
另外两个内务府派遣的宫女欲言又止,但看她是真的不等皇帝了,最终上前禀道:“皇后娘娘,您和皇上还未行合卺礼。”
玉录玳一愣,难怪她之前觉得似乎少了什么步骤,原来是没喝交杯酒啊。
不过都这么晚了,顺治还没回来,就算孝庄知道了,也只会责怪顺治,谁让他把对这桩婚事的厌烦表现得那么明显呢。
但她又想到,自己得扮演一个安分顺从的皇后,这样以后出了什么事,别人才只会认为是顺治不喜她,故意找茬,而不会怀疑她,因此也就顺势做出一副胆怯听话的样子坐了回去。
她刚坐好,就听到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没一会儿顺治就晕乎乎的被两个太监扶了进来,看他脸庞发红,脚下直打转就知道是喝醉了。
玉录玳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一个穿着葛布箭衣,头戴翎戴的大太监走了进来,这人先是给她行了礼,再吩咐其余太监宫女伺候顺治梳洗,接着道:“皇后娘娘,皇上今晚怕是太过高兴,因此喝得多了些,请您多体谅!”
玉录玳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太监还真会睁眼说瞎话,顺治能高兴才怪了。
“我……本宫自然体谅,不知公公是?”玉录玳有些生涩的吐出本宫两个字,想着,还得赶快适应这新身份才行啊。
“小的吴良辅,忝为位育宫总管太监。”
哦……玉录玳恍然大悟的看了一眼,原来是这位,凭着些清穿文,她倒是有点印象,似乎后来替顺治出家了。
等服侍好顺治,吴良辅这才领着一群人退下,玉录玳让雅利奇也跟着退下,一下子整个喜房里就只剩下她和顺治两人了。
顺治睡在床外侧,玉录玳左右看了看,见房间里就这床能睡人,犹豫了一下,叉开腿撑着双手从他身上翻了过去,进到里侧。
顺治的酒品还算好,只沉沉地睡着,不说胡话,也不乱动,玉录玳开始还警醒着,想着要不下点安眠药,过一会儿见没什么反应便放下心,精神进空间修炼了。
《妙崋经》越修炼到后面越是困难,她六岁就突破到第三层,现在快十三了,却才突破到第四层,摸到了第五层的边。
前五层不过锤炼精神,至多在空间中运用,现实中顶多让她身轻如燕,耳聪目明。如今进了宫,宫中险恶,她得步步小心,自然希望能快点习得后四层的诸多妙用。
次日一早,玉录玳就从空间退了出来,即使一夜未睡,她的精神却是极好。小心翼翼地从顺治身上爬过,然后唤了人进来伺候。
雅利奇领着四个宫女,端着手巾水盆,牙刷青盐,茶杯痰盂等物,轻声轻脚地走了进来。吴良辅的脑袋在外边儿晃了晃,等到玉录玳快收拾好了,他才躬身领着两个嬷嬷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叫醒了顺治。
顺治睁眼后还有些怔忪,带着点茫然,转头看到梳洗装扮好,穿着一身凤袍的玉录玳,闪了闪神,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随后面无表情的坐起来,让吴良辅伺候着梳洗,却是对玉录玳视而不见。
玉录玳也不在乎,只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候。待顺治也梳洗好了,那两个嬷嬷才上前见礼,玉录玳这才知道她们是来验收元帕的。
瞟了眼床上雪白得刺目的元帕,玉录玳垂了眼,顺治也想起昨晚他故意喝醉了酒,根本没跟皇后圆房,顿时看向了玉录玳,见她一味沉默,却并不觉难堪,皱了皱眉,挥手让这两人下去。
两位嬷嬷看着床上雪白的元帕为难了起来,瞅瞅皇帝,又瞅瞅皇后,不知该怎么办。此时见顺治挥手,顿时如蒙大赦,躬身退下。顺治也不说话,径自在太监的伺候下穿上龙袍。
他们今天该去寿皇殿上香,敬告列祖列宗皇帝又娶妻了,顺治本就满心不愿,自然慢吞吞的拖延时间,若耽误了吉时,他没准儿更高兴。玉录玳也无所谓,并不催促,只喝着奶茶,坐在一旁等着。
吴良辅却是知道厉害,趁着系香囊的空隙,拉了拉顺治的衣袖,指了指上面,顺治虽不愿,终究不再磨蹭,当先走了出去,玉录玳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吴公公,您可出来了,这元帕却是怎么办?昨晚皇上和皇后是否……”两个内务府的嬷嬷见吴良辅跟着皇帝皇后身后出来了,悄悄凑了上去,她们俩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究竟是两位主子没圆房呢,还是皇后……她们可不敢多想。
吴良辅食指按着嘴唇“嘘”了一声,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小声些,昨晚皇上喝醉了,你们俩赶紧带着这东西去慈宁宫,看太后如何说,内务府那儿就先别回了。”
两个嬷嬷得了他的话,眼睛一亮,谢了几声就朝慈宁宫去了。
“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太后请两位主子去慈宁宫说话。” 等到玉录玳和顺治从寿皇殿拈了香出来,就看到苏茉儿静静的候在殿外。
说来,等顺治下朝,玉录玳受了后宫众妃跪拜后,他们本就是要去慈宁宫请安的。不过此时孝庄却迫不及待地派了苏茉儿来请,两人立时就想到了元帕的事。
PS:孝惠章皇后的额吉和岳乐是亲兄妹,都是太祖第七子追封亲王的阿巴泰的孩子,至于是否同母所生就不知道了。
PPS:李自成退败时在紫禁城放了一把火,所以顺治迁都北京,留给他的其实是破败的宫殿。
顺治最初居住在位育宫(似乎是保和殿改成),他和孟古青大婚时也是在位育宫而非坤宁宫。婚后夫妻两人同住位育宫,住在一起摩擦自然比较多。第二位皇后也是跟顺治同住位育宫,顺治还曾抱怨道:“今正宫为后妃所居。朕无治理政务之所。因居便殿视事。”
直到十三年乾清宫坤宁宫建成,两人才分居,孝惠也成了清朝历史上第一位入住坤宁宫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