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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上) ...

  •   宛珍和宛珠真正决裂,是为了盛逸风。

      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宿命的意味。

      宛珍本来是不可能遇上盛逸风的,假使她没有遇上他,也许终此一生,盛逸风这个名字,便永远不可能跟宛珠和宛珍这对姐妹牵上任何关系——其实也还是有的,盛逸风原本就是宛珠的同班同学。但也就是同学而已,一毕业,很多人便是永不再见。

      世界虽小,有时却也大到无边。两个无缘的人要想在人群中相遇,难过登天。

      所以宛珍一直固执地以为,自己跟盛逸风,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从小学到初中,宛珍跟宛珠一直是同班同学。宋启明跟孙美丽的本意,是想让两个孩子在一起能互相照应。宛珍粗心大意,宛珠细致敏感,正好互补。没有料到的是,两个人却时常因此不快。

      原因很简单。如果同一个班级里有一对姐妹或者兄弟,谁都会情不自禁地将这两个互相比较的。从外貌到脾气,从发型到身材,从兴趣爱好到学习成绩。

      宛珍不喜读书,成绩就只是平平,宛珠却一直高居榜首,举凡作文比赛、物理竞赛、历史知识问答……几乎是包揽冠军宝座,简直是老师心目中的万能法宝。

      幸好宛珍还有其他方面的特长可以补救。一条嗓子又清又亮,唱起歌来婉转动人,兼之运动细胞发达,篮球队、排球队都插了一脚,学校一开运动会,体育委员立刻堵在她的位子旁边威逼利诱,游说她参加跳远百米铅球,仿佛她是无敌机器人。

      考高中的时候,宛珠顺利保送进了一间省重点高中。而宛珍成绩差了许多,即使加上体育分,也只能勉强进入一间普通的民办高中。

      好在宋启明跟孙美丽都算是开明的父母,也并未因此厚待宛珠或者待薄宛珍,只是宛珍跟宛珠聚在一起的时间却是少了许多。

      宛珠所在的学校实行封闭式教育,就读的学生必须住校,周末才能回家一次。

      宛珍爱玩,虽然父母开通,但住在家里多少还是拘束,因此入学一个星期后就缠着孙美丽补办了寄宿手续,日常只在学校里住,有时玩得疯了,周末也不太回家。

      宋启明跟孙美丽一时忽然寂寞了下来。宛珠平常便是静静的,宛珍却是丁玲当啷的一个人,有时因之头痛也会嫌她吵闹,然而一离开,却分外地显得冷清起来。有时周末宛珠回家,而宛珍却借故不肯回来,饭桌上虽然多了一个人,却仍旧寂清的没有什么声音,孙美丽便忍不住唠叨两句宛珍性子太野之类,语气虽然带着薄怒,更多的却是思念和宠溺的成分,说着说着便情不自禁牵连到宛珍从前在家里各种耍宝的事迹,一边说一边衔不住眼角的笑意,源源不断地从眉角眼梢流出来,吃一顿饭倒像是放宛珍的回忆电影。

      宛珠捧着只饭碗,一口饭咽下去,索然无味。宋启明有时用眼神示意孙美丽,孙美丽却浑然未觉。夜间说起,她总是不在意的口吻:“都是姐妹,若是连这个都介意,也未免太过多心。宛珠若是这样的孩子,我疼她的心也就算白费了。”

      宛珠起来上厕所,路过宋启明夫妇的卧室,正好听见了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只是自此,她周末也不太回家了。好在重点高中原本课业就重,她又向来勤学,父母也不疑有他,只当她是为了专心学习。

      宛珍有时候回家,见不到宛珠,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宛珠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孪生的姐妹,原本是该格外亲厚些的,而她们姐妹俩之间却仿佛横着根棘刺,稍一靠近就感觉到痛楚。

      宋启明有时无奈跟孙美丽开玩笑:“出生以来就没见她们亲热过,以此推断,若有争执,必定是发生在那十个月中。”

      孙美丽偏袒宛珍,闻言便回答:“宛珠个性太阴沉,一点都不像我,多半是你的阴暗性格遗传给了她。”

      宋启明好笑:“我有什么阴暗性格?如此阳光美男,叫你霸占了十几年,还有什么不知足?”

      孙美丽噗哧一笑,便不再提。

      比起在家里,宛珠在学校更觉得自如。她成绩好,来问她功课的同学络绎不绝,她总是耐心地一一作答。

      宛珠思路清晰,表达简洁,讲解数学题明白透彻,在同学中间十分受欢迎,虽然她待人也依然淡淡的,但言行举止,温柔有礼,气度沉静,因此,虽然她一贯沉默,还是被选入了班级委员会,担任学习委员。

      高中生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无非上课下课,宛珠一天的路线,也就是从宿舍到教室,从教室到食堂,从食堂再回宿舍,三点一线,如此往复。

      食堂里的菜色永恒地叫人难以下咽,医务室的医师一张脸永远像全世界每人欠了她一贯铜板,而历次大考小考成绩排行榜上,宋宛珠的名字永远位列前茅。生活静得微澜不起。

      直到高二上学期。

      开学第一堂课,照例是说些旧学期回顾新学期展望之类的废话。班主任张老师说得慷慨激昂,下面的学生听得兴味索然,一个个在下面窃窃聊天,或拿本小说在看。

      “宛珠,暑假里你去什么地方玩了?”宛珠的同桌郁欢压低了声音问,一边问一边小心地抬头注意着班主任的动静。

      “就在家里呆着。”宛珠也在看书,看的是一本教辅书,不时拿支红笔把上面的重点圈出来。

      “拜托,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耶,你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你这么认真让我怎么活啊?你知不知道坐在你旁边需要很大的勇气耶!”郁欢夸张地皱了皱鼻子。

      宛珠没有所谓地把书合上,放到一边。

      “你不用那么听话嘛,我一说你就不看了,张老师要是知道了肯定恨死我了,你这样我压力很大诶……”郁欢又一声惊呼。

      宛珠不回答,把头转过来无奈地看着郁欢,一副“到底你是让我看书还是不让我看书”的表情。

      “好啦好啦,不要用那种谴责的眼光看着我啦,我知道我比较罗嗦,不过也是为你好呀,”郁欢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想你变成那种书呆子嘛。你想想嘛,我们现在才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少女诶,真是花样年华美不胜收,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书本上呢?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读书……”

      她还在唠叨,忽然发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抬头一看,张老师已经停止了“开学演说”,正用痛心愤怒的眼神盯着她的方向。

      郁欢赶快把头低下,一边低声埋怨:“你怎么不提醒我?”

      正说着,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个人,朝张老师鞠了个躬,大声说道:“报告老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一瞬间,班里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坐在下面的同学正愁没事可做,一见来了件新闻,便不顾张老师的目光威慑,兴奋地戚戚嚓嚓议论了起来,一时之间,教室里一片嘈杂。

      宛珠也有些好奇,抬眉一看,目光正好跟对方目光相遇。这么多人,这么多视线,偏偏她的跟他的撞在了一起。对方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她怔了怔,又把头低了下去,若无其事地翻看一本习题集。

      身边的郁欢已经抑制不住兴奋地低呼:“是个超级大帅哥诶,这下我们班的女生有福了!天哪我们这种没有情趣的学校怎么会有那么帅的男生他笑起来好迷人诶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吐血身亡了……”

      “你再叫,张老师又会送你一枚眼刀了。”宛珠实在受不了郁欢的花痴。

      “宋宛珠!你也未免太冷静了吧?要知道我们面前的可是百年难遇的大帅哥诶,难怪人家说你简直像修女~”郁欢说着说着,忽然把兴趣转回到同桌身上,“宛珠,你是不是在感情上受过伤害啊?”

      宛珠嘴角牵一牵,不置可否,留下郁欢还在左猜右猜。

      张老师愣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抬抬手,示意下面安静,转头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这位同学,你好像不是本班的学生嘛?”

      “我是新来的插班生,我叫盛逸风,盛开的盛,飘逸的逸,秋风的风。”盛逸风对落在自己身上的各个好奇的目光笑笑,眼神无意地扫了一眼全班,大家都翘着头好奇地看着自己,就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低头专注地做着习题,身边的喧闹跟骚动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

      “盛逸风?校方好像没有通知过我会有插班生来报道啊?”张老师满腹疑惑

      “不会吧?那么……请问这里是高二6班吗?”盛逸风想了想,礼貌地问。

      “哦,你走错教室了,”张老师终于释然,“这里是高二5班,6班在隔壁。”

      盛逸风不好意思地笑了:“哦不好意思,我弄错了,打扰老师上课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好看,唇角向上牵一牵,眼睛眯眯的,浑身仿佛都充满了明亮而动人的光芒,下面的女生又是一阵大惊小怪。

      张老师责备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对盛逸风却像是很有好感,笑容可掬地等他三步两步走进隔壁教室才回过头来:“你们太不像话了,开学第一天就这么闹!还像个名牌高中的学生吗?”

      全班同学立时噤声。正好下课铃响,下面的同学又蠢蠢欲动起来,张老师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宣布下课。

      宛珠正好做完手上的一套习题,松了松肩膀,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郁欢叫住她。

      “上厕所。”宛珠似笑非笑地邀请,“要一起么?”

      郁欢做了个掩鼻的手势。

      课间休息时分,一堆学生挤在走廊和教学楼下面的空地里打闹追逐,还有一些拿着球拍一对对地打羽毛球。

      宛珠视若未见地从人群里穿过,快要走到人群边缘时,一只羽毛球扑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她下意识用手一接。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叠声道歉,阳光正烈,他逆光而行,像一道镶了金边的影子,高大得仿佛能遮住天日。

      宛珠站的地方正对阳光,一抬头,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几乎流下泪来,本能地低下头。再抬头,目光仍是有些迷离,视线里的人物仿佛树下被树叶筛下的光影,零零碎碎的。

      来人也不催她,静静地站着,唇角含着一个微笑。

      宛珠清醒过来,再看那人却是盛逸风,不禁有些尴尬,脸上微微地浮出一丝红晕。

      刚才这一怔神,看在旁人眼里,也许就被以为是爱慕对方的反应。她也不吱声,默默地把羽毛球递给他,转身欲走。

      “宋宛珠!”盛逸风叫她。

      她顿住脚步。

      “谢谢!”盛逸风却只说了这一句,把手里的羽毛球对她挥了挥,连蹦带跳地跑走了。

      宛珠愣了愣,继续慢慢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才想起一件事来。

      这个新来的盛逸风,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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