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暮影》林紫鸢

6、 千山纵横

　　“从今以后我便只有你了,青蓠.”郝连惊尘托起女子的脸,印上深情的一吻。是的，他这一走，不仅背弃了自己的妻子，也背弃了他作为毒巫的赫赫身份。从第一眼见到葛卿离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子五行属金，正好克他。与这样的属性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不仅对他的修为有影响，而且还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作为毒巫，他们的身体已经与常人不同了，他们会对五行的生克特别敏感，相生则极利，相克则极弊。
　　郝连惊尘决定跟葛卿离在一起时，实是抛弃了他一切。像一个疯狂的赌徒似的，将所有的筹码押作一注。

　　这日，他们惬意地在林间散步，如一对老夫妻似的，没有潮起潮落的轰轰烈烈，有的只是清溪长流的恣意平淡。这就是葛卿离一生最想过的生活，此刻，她实现了，恍然如梦中。这是一个真实得淋漓尽致的梦，所以当梦被敲碎的时候就显得犹为残酷。愈是清晰，伤也就愈深刻。
　　那琉璃似的梦就在那一瞬间被一个黑影打破了。
　　郝连惊尘正牵着心爱女子的手，另一只手在为她挥掉头上的一片半黄的落叶。手起手落间，他突然用真气将已旋入半空的落叶扭转了下落的趋势，平行于地面，快速朝一个方向飞过去。
　　只听得一声闷哼，一个黑影迅速窜了出来。
　　那人左手捂着右手手臂处，从指缝里有殷红的液体涌出。
　　葛卿离看清了那人的脸，只见他四十上下，身材魁梧。方脸深鼻，一双大眼深邃中又透着天地浩然的正气。
　　“爹！你怎么会来苗疆？”葛卿离失声惊呼。
　　那人冷哼一声，却不看葛卿离，炯炯双目死死盯着郝连惊尘：“我要是再不来，恐怕就要失去唯一的女儿了。我葛纵横失去女儿事小，害得中原武林重新出现混乱的局面事大！”
　　葛卿离听得父亲又是老生常谈，不由面色一横：“中原武林不只我们姓葛的一家，你又何苦老拿那什么劳什子的江湖破事儿来说！你坐镇中原武林十年了，难道还不够吗？还要自己的女儿来继承父业？你要是放不下权势你大可自己再去争夺武林盟主的位置，何必强逼于我？我只是一个女子，肩膀担不起振兴中原武林的重担！”
　　“担不起也得担！”葛纵横厉声喝道，“我一生膝下无子，就你这唯一血脉，你不继承也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么？我从小就是忤逆惯了的，我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逼迫不了！”葛卿离毫不示弱地大声驳回。是的，她葛卿离一生行事何曾有过半分妥协？羁绊越多，她就越是叛逆；阻碍越多，她就越是执着。
　　“逆子！”葛纵横气极咆哮，一时气血不顺，眼前一黑，竟晕倒过去。
　　“爹！你怎么了！醒醒啊！”葛卿离立马上前扶起父亲，大声呼喊。

　　“惊尘，我爹他怎么样？”葛卿离担忧地望向榻上昏迷的父亲，心里隐隐愧疚。父亲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可是她居然还那样去气他。
　　“你父亲这病是多年隐疾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导致气脉堵塞。”郝连惊尘缓缓道。
　　“我爹这病你能医得好吗？”葛卿离信赖地看看郝连惊尘，他是最优秀的毒巫，医术应该天下无双的。
　　“抱歉，青蓠，我只能想办法延长他的生命，而他这个病，由于沉积多年，早已药石无灵。”
　　她淡定地扫了一眼昏迷的父亲，其实这个答复对她来说一点也不突兀。想当初，她万水千山来到苗疆不就是抱着一丝侥幸为父亲求医么。
　　她的父亲葛纵横是个大英雄，也是中原武林威风凛凛的盟主。可是一直以来，她跟他的关系都很恶劣，她一度以为，她和他唯一的联系也就那相同的血缘而已，不仅是父亲，还有她所属的那个庞大的家族，对她来说，都只不过是挂了个至亲的名义。他们看重的是江湖地位，是家族名誉，似乎从来没有人关心那个寂寞成长着的少女。他们跟她谈话的内容永远离不开那个成日厮杀的江湖，他们教她的也永远只有冰冷的招式以及拗口的武功心法。
　　她是家族的直系单传，又是练武奇才。所以，她被族人理所当然得认为是她这一代中的唯一希望。
　　羁绊与责任，让她的童年彻底绝望，并随之产生了逆反的心理。所以，在族人眼中，她桀骜不驯；在父亲眼中，她嚣张忤逆。
　　眼看着父亲的十年盟主任期将至，她又一次离家远行，避走他乡。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她此行的目的有一半是为了身体日益虚弱的父亲。那个曾经纵横天下的父亲，如今已是遍体沧桑。
　　她担忧她的父亲，尽管她的父亲一心只有那个纷乱厮杀的江湖。可是她也坚持自我，人生苦短，应自在逍遥才是，何必为了别人的野心而消磨了自己那可怜的时间。
　　“青蓠，你还依然坚持自我么？”郝连惊尘独立月下，那寂寞萧索的背影让葛卿离的心沉沉地痛。
　　她转身进屋佯装没有听见，后面又传来郝连惊尘带着叹息的话语。“我怎么感觉你就要离我而去了呢？青蓠，青蓠……”
　　她扑过去，搂紧他的腰，默然无语。惊尘，要离开你，我怎么舍得？
　　屋里，床上的病人睁开双眼。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儿跟一个蛮子在一起，更何况还是阴鸷邪恶的苗疆毒巫。他更不允许他葛纵横的女儿如其他小女子一般的儿女情长。他的子女，注定是要纵横武林的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