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番外三 紫阳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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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燃着淡雅的薄荷香，纵然已是许久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却仍旧毕恭毕敬的站立着。父皇终究用的还是那个我耗费了足足半月，查尽古书，找出的解决南阳年年洪涝的法子。太傅与精通水木的大人们这会子人人对我赞许有加，请求父皇奖赏于我。
父皇抬头望了我一眼，只道，做分内之事而已，缘何奖赏？
众臣见惯了父皇的凌厉果断，便都拱手不敢再言。
我温文而笑，儿臣身为太子，替天下苍生着想本就是分内之事，是决计不应有赏。
众臣听闻我此言，皆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我心中轻叹，我想要的并不是这千岁，而是父皇简单的赞许，十多年来，我对他从愤恨到敬重，曾经多么渴望他能对我一笑，亦或是鼓励。时间逝去，我已然不再期许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他是雷厉风行的君王，却也是爱民如子的皇帝。从十多年前巫山牧场之后，我竟再未见过他的笑容。
一如此刻，他凝视着桌上从南漠宫搬来的白玉香炉，独自出神。许久之后，抬头看到了我，讶异于我为何未同大臣一起离开，却只是问道，你有何事？
我握了握拳头，抬头鼓起勇气看着他，儿臣，想请父皇恩准，解了南漠宫的封条。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我跪地又将适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屏住呼吸，低下头等着接下来的结果。
硕大的皇宫，谁人不知，自打十多年前，南漠宫与皇贵妃颜络七便已成了宫中大忌，哪一个不要命的敢提起，怕便是万劫不复了。
额上的汗珠滴下，已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淡淡开口，太子有些放肆了。
这么多年，我早已明白，他愈是平淡，便愈是生气。只是，已行了成年礼，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叩首触地，接着道：十年多来，儿臣日夜思念母妃，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都被封存在那个宫苑里，儿臣连一个凭吊寄思的东西都没有，这样的念想就好像悬在半空，找不着丝毫的依托，让儿臣没有一日心里不是空拉拉的。我深吸了口气，未曾听到任何回应，便大着胆子继续道：今日是母妃生辰，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儿臣进去待一日，给母妃送些她爱的花进去，也算是儿臣略尽孝心，千里之外，她定能感应得到。
我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背脊冰凉，明明觉得了那双凌厉的眼睛盯着我。我想了千万种可能，如从前一样，他可能会将手中的杯盏朝我砸来，也可能会呵斥着叫我滚出去面壁思过。我脑中也盘旋了千万种说辞去应答。
只是，我听到的却是很深很长的一声叹息。在我印象中从来不可能属于他的叹息。他说，你如今长大了，更是一国太子，这些事你自己去知会内务府解了封吧。话毕，他便不再抬头，我认真的磕头行礼退出。
红漆木门在身后闭合，刺目的日光照的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我怔怔的望着蓝的透彻的天，心中五味杂陈。
太子殿下。卓尔疑惑的走近我瞧着我。
我紧紧抓着他，卓将军，你快回府告诉薇雅姑姑，父皇解了南漠宫的封禁。
他重重的点头，转身大步往宫外而去。
父皇啊，你封禁了一切与她有关的事物，可终究又曾封住过一刻吗。如今，是你看开了还是你觉得我有些担当了呢。
我一步步往那个刻骨铭心的宫苑走去，耳边好像清晰的回荡着熙和顽皮的笑声。那些在我生命中失去许久的笑声，忽然一瞬间便仿佛回来了。我的眼中恍然而落的竟是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渴望。
母妃，你可知若非有你，便不会有阳暄的今日，你所有的教导，我刻骨铭心。你要我快乐，我便快乐，你说我与旁人不同，我终究会是登顶天下的君王，只要我快乐，旁人便能幸福。我都记得，母妃，你替暄儿将两岁之后的路都铺好了，认林贵人为母妃，她温和无争，教授孩儿仁义礼信，认卓将军为武师，他们每一个都对孩儿照拂有加，所以这么些年，暄儿的确很幸福。母亲如今仍旧礼佛，却也宽和快乐，你要暄儿日日陪伴母亲，承欢膝下。你替所有人都想好了，你可曾替自己想过分毫啊。
母妃，薇雅姑姑嫁给了卓将军，他们对孩儿的大恩，此生都不知以何为报。
母妃，你可知，暄儿有多想念你吗。你曾给薇雅姑姑寄送而来的一纸信笺，让我们一同欢喜了许久许久。只是，如今，孩儿可以光明正大的给您磕头了，看着这屋里的一点一滴，一分一毫，哪一个都让孩儿触景生情。
母妃，我忽然明白为何父皇会将你的院落封禁了，因为这里有太多你与熙和的影子，他封禁此处，只因他太放不下，每看见一样与你有关的物件，都是满满的心痛。儿臣尚且如此，他定会痛上百倍。
母妃，我不知道你们从前的情怨，你与母亲之间看似淡然却又始终让她无法忘却的情谊，我也不知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善良如你们，却不能与心里那个人白头偕老。罢了，母妃，我知道若是你在我面前，一定会说，暄儿，与其责问上天的不公，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去骑马打猎，如此岂不更痛快些。
母妃，我疼爱越华皇叔那个不满五岁的郡主，她与熙和有七分想象，一样的调皮，一样的可爱。
母妃，我躺在幼时您哄我和熙和入睡的榻上，仿佛听到了你温暖如春的歌声，一遍遍的进入我的梦里。
母妃，我们此生可还能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番外三 紫阳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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