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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说服 暗杀 ...

  •   果如风间所言,早间送去的帖子很快就得到了松子夫人的回帖。
      雪见想了想,还是穿着一身和服去了木户先生府邸。
      在雪见看来夫人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和五年前见到的时候一样美丽,看得出很高兴再次见到她。而且跟她预料的一样,夫人并没有改穿洋服。
      只是,木户府邸的布置已经完全是一派西洋风格,大至壁炉,沙发,小至描着藤蔓花样的细瓷茶具,都已经和当初长州的府邸完全两样了。
      招待她的也变成了红茶和西式的松饼。
      “怎么呢?是不习惯西洋茶吗?”夫人看见她端起茶杯却有些愣神,询问道。
      雪见笑笑,“不是,这味道闻起来就知道是上好的红茶……只是一直很怀念当初夫人沏的茶,现在只怕是难得喝上了。”
      夫人微怔,笑了,“是我忘记了,雪见是在西洋家庭长大的。没想到,那些旧玩意儿你倒还记得……”
      “当然,那味道还有那技艺,有幸见识过的人很难忘记吧。”
      “这个,难说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雪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对自己刚刚的一瞬间听到的落寞与伤感。
      松子夫人很快转变了话题,语调也变了:“这几年,雪见一直在萨摩藩吗?”
      “其实,不是。”雪见知道当初风间带走她,对松子夫人的交代是风间本家有人病了,想请她过去诊治一下,所以他们会以为她去了萨摩藩。“我不久就回了京都,后来又在江户,不,是东京住过一阵子……”正想开口说自己现在在斗南,却看见女仆有些急促地走了进来。
      “怎么呢?”
      “夫人,刚刚黑泽家派人送信过来说,黑泽小姐的马车在路上出了点意外,今天是不能来赴约了。”
      松子夫人一惊,“黑泽小姐她没事吧?”
      “说是受了点伤,应该没有大碍。”
      “送个帖子和一束花过去,说我明天会去探望。”
      “是。”女仆点头,“那,夫人今天和公使夫人的预约要改期么?”
      夫人微微皱眉,“这么突然,只怕……”然后沉吟半晌也没有给出指示,很为难的样子,女仆静静地立在一边等候着。
      见似乎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雪见轻轻开口道:“夫人要是有急事只管去办,我改天再来拜访好了。”
      松子夫人看向她,开口正想说什么,忽然一怔,转口问道:“雪见可会说西洋话?”
      “……西洋话有好多种,我只会其中的一种不列颠语……”
      “那真是太巧了,再过差不多一刻不列颠公使夫人会来拜访,本来请了黑泽家的小姐担任翻译,结果刚刚雪见也听到了,那么,能拜托雪见临时帮忙一下么?”夫人眼里露出喜色。
      公使夫人?!雪见不由得紧张起来,“我只是会一些最一般的对话,如此正式的拜访,怕是应付不了,万一……”
      “不用紧张,这只是我与公使夫人私人间的会面,并不是多正式。只不过,这是公使夫人第一次来访,现在才派人去通知改期,未免太失礼。而且,此刻再去找会西洋话的人恐怕也来不及了,所以,如果雪见愿意帮忙,不胜感激。”
      夫人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雪见也不好再推辞。虽然在清国时,为了作好爷爷和老师之间的翻译,她自小便跟着教会的神父学习了不列颠语,但离开老师家后,她就几乎没有再说过,幸得松子夫人搬出很多西洋辞典和书籍,还有黑泽小姐的一些手札。她只得将自己的事情先压下,专心地埋头于书堆中。

      一刻后,公使夫人如约而至。
      参观了松子夫人亲手打理的和式庭院,又观赏了夫人的茶艺,公使夫人很是开心,临走还约着春天来临后,要来向松子夫人学习插花。
      宾主尽欢,窗外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谢谢,雪见,不止是翻译,还有你的提议。”
      雪见笑道:“早说过看夫人沏茶真的是赏心悦目的事情,我想公使夫人一定也会有兴趣的。而且,观赏的时候不用说话,这样我也不用担心露怯了。”
      夫人不由笑了,又叹道:“……没想到现在倒是西洋人会欣赏这些的技艺了,这么说,我的这点手艺还不至于到一无是处的地步。”
      雪见愕然。这一次夫人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伤感,“我一直是感激先生的,尽管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还是希望能支持到他……没想到,新时代来临,不仅我会的那些技艺都成了过时的玩意儿,连曾经艺妓的身份也成了一些人诟病先生的理由……”
      松子夫人应该不是能马上接受西洋化的人,这一点她有料到,毕竟要成为岛原的太夫,需要在那些传统技艺中浸淫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割舍的,但显然夫人对这种转变的迷茫比她想得还要深。
      看见她一脸的怔忪,松子夫人自嘲地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雪见摇头,“曾有人跟我说过,不管时代如何变化,总有不变的东西存在。所以,我相信真正美丽的事物是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褪色的,不会是一阵风似的,来去匆匆,今日趋之若鹜,明日弃如敝履……真的感情也是一样,是经得起考验的。”
      松子夫人闻言,愣愣地看了她很久,然后微微笑道:“这个,该说是旁观者清么?!”说着拉起她的手,“……能娶到你的人,真是好福气了。看你的样子,是还在等那个你牵挂的人么?”
      雪见点头,“其实,刚刚那句话就是那个人说的,今天也正是为他而来。因为,现在桂先生的话可能会左右他的生死。”
      夫人大惑不解。
      “……他是新选组的人。”
      “新选组?!”
      夫人脸上的震惊让雪见心里一黯,“……果然,对夫人还有桂先生来说,这个词就代表着不可饶恕的罪孽,就算是已经是新时代了,依然无法释怀,是吗?”
      夫人脸色凝重,“雪见知道当初有多少攘夷志士死在新选组手里么?”
      “虽然不能说很清楚,但是我能想得到。”
      “那你还不能明白这其中的仇恨有多深么?”
      “可我也能想象得到,也有不少人死于攘夷志士的刀下,天诛什么的。”
      “你……”夫人皱眉,“攘夷是为了家国大计,怎么能混为一谈?!”
      “我知道新时代是被人们所选择,所期待的。但是,在每个变革的过程中,不是所有人都能抛却过去的。就如同夫人现在不是也不能完全舍弃曾经的生活习惯去迎合西洋化的风潮么?!武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是不会随便改变立场之人。夫人和桂先生已经收养了中岛先生的女儿,想必是能够理解这种选择的,不是吗?何况,战争早已经结束了,非要抱着仇恨继续厮杀下去吗?”
      夫人闻言不语,半晌才轻轻叹道:“唉,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
      “……因为和绯村桑一样,不拿刀的他其实是个简单而温柔的人。”
      “和绯村君一样吗?!”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很多人死在了他的刀下,他也有倒在别人刀下的觉悟,有需要以死捍卫的东西,所以,我无法阻止他在战场上厮杀,但是,战争已经结束了……夫人你和桂先生也是经历过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我的心情你一定更能体会的,不是吗?”
      “唉,明明是个聪明的丫头,怎么在情字上却傻气得很呢……我是能体会你的心情,但现在这件事也不好办,你来见我,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莫说我从来不会插手先生的工作,就算是我能说动先生,跟‘新选组’三个字扯上关系的事情,恐怕也不是先生能一个人说了算的……”

      正说着,玄关处传来一阵响动夹杂着人声,片刻,便看见桂先生跟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雪见一怔,没想到会和桂先生本人不期而遇,那要跟他直接开口相问么?!
      “雪见?!”见到她,桂先生意外而欣喜。
      “好久不见,桂先生。”
      “何时回东京的?前些日子见到风间桑还问起你了。”
      雪见还没有开口,松子夫人已经回答道:“雪见前几天刚回来了。那个,今天的工作结束得很早了。”竟像是故意要岔开话题一般。
      木户招呼另外那个男人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不是结束了,我跟山县君有急事要去京都出差,帮我收拾一下行李。”转头对男人说道,“这位就是曾经在京都替我治伤并救了我的命的雪见医生。”
      “雪见小姐,幸会。”男人有一双浓眉,脸孔瘦削,眼廓很深,面色严肃,跟言语带笑的桂先生相比,显得很不好亲近。
      “这位是兵部大辅山县大人。”松子夫人向雪见介绍道。
      雪见回了礼,见桂先生有事要忙,而且夫人显然并不想她跟桂先生提及她来此的目的,尽管心里不甘,也只能再作打算,便起身告辞。
      “让马车送雪见回去吧,最近外头很不安宁,天晚了,从这里到城里还有一段路程了。”桂先生交代道。
      雪见道了谢,夫人将她送至门口,轻轻叮嘱道:“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千万不要自己去找先生,怕被别人撞破,事情反而没有回旋余地了。”
      夫人这是答应帮忙了?!雪见大喜。
      马车驶出了宅邸,因为是在城郊,是一段有些偏僻的路。
      雪见看着窗外染上夕阳余晖的树丛,仍然沉浸在刚刚的喜悦里。
      忽然车身一阵猛地摇晃,前面传来马的嘶鸣声和马蹄杂乱的踏地声。
      她稳住身体,偏过头贴着车窗向前看去,路中央竟然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看样子应该是个孩子。撞倒人了?!车夫已经下了车,她也开了门,跳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
      车夫已经先一步到了孩子身边,“喂,你没事吧?”
      一声惨叫和一声笑声同时响起,雪见怔住,眼前的景象让她大惊,那孩子仍然躺在地上,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刀已经穿透的车夫的胸膛……
      孩子抬脚踢倒车夫的身体,一跃而起,抽出的刀带出一道血光,溅得他半身都是,但那张染血的脸上仍然是一副属于孩子的稚气而纯真的笑颜。
      见到不远处的雪见,笑道:“哈哈,怎么会是个漂亮姐姐呢?明明应该是刚刚那两个大叔才对啊。”
      孩子的笑容,孩子的声音,但手里的刀却没有半点孩子的稚嫩,刀尖直直地朝着雪见而来。
      “没办法,既然姐姐你见过我了,就不能让你活下去了呐。”
      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见那孩子身量不高,雪见迅速扯下罩在身上的外衣,朝他兜头扔过去,人则朝倒在一边的车夫跑去。
      外衣瞬间变成了片片碎布,但雪见已经抽出了车夫的佩刀。
      “姐姐好聪明啊。”孩子依然笑着,刀也没有停下。
      雪见格开那孩子挥下来的刀,轻松地令她有些意外,孩子的力道毕竟不能跟成年人相比。她将刀举至身前,但看着那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却挥不下去。
      那孩子看出了她的犹豫,漂亮的眼睛完成月牙,“姐姐心软了吗?呵呵,小看人会让人生气的哦。”说着,跨开一步,左手执刀柄后撤,刀身架在右手前臂上……
      那语气,那姿势,一瞬间雪见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身影。
      眼前白光一晃,她才匆忙从晃神中惊醒,侧身挥刀,虽然避过了要害,却还是被刺中了左肩。
      “姐姐你如此不认真,我真的会生气的。”嬉笑的语气里却完全听不出生气的味道,只是再次刺过来的刀变得更加迅疾。
      雪见凝神,判断着那刀的方位,忽然一声枪响。眼前的身影迅速跃开。
      身边一阵风起,不知火已经站在了雪见身后,看见她肩上的伤,脸色一黯,“呀,糟糕了!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碍事的。”
      “混蛋,老子又要被骂惨了!”说着举枪冲着那孩子就是一阵连发,但那小小的身影移动得相当迅速,瞬间便躲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远远地有人声传来,是枪声引来了驻扎在宅邸附近的士兵。
      雪见只好跟不知火一起又回到了木户宅邸。
      原来风间见雪见久久未归,于是让不知火来看看情形。他见她安好地上了马车,也就没再在意,没想到会遇到一个十来岁孩子的袭击。
      “原来凶手是一个让人没防备的孩子,难怪最近被袭击的人如此多……”得知情形的桂先生和山县都是大吃一惊。
      “雪见,真是对不起,没想到会牵连到你。”桂先生道。
      伤处早有医生来上了药,雪见摇头道:“我没事。如果能让被袭击的人减少,那就太好了。”

      东京城内,一户普通的民宅。
      “呀咧呀咧,对不起,志志雄桑。”宗次郎抱着刀走进屋里,笑脸上依然染着血,“真的对不起。”
      “怎么呢?”粗粝嘶哑的声音问道。
      “我暴露了。被一个漂亮姐姐和一个黑皮叔叔看到了。”
      志志雄抬眼,“哦?为什么没有干掉他们?”
      “他们手里有枪,身手也很厉害了,而且,枪声引来了一帮子的士兵了。我只好溜了。”
      志志雄眯起眼睛,“真是可惜了,果然,没有你师傅陪着,还是不行啊。”
      冲田和宗次郎师徒是他这次东京暗杀计划的绝妙搭配。满身缠满绷带的他太容易引人注意,宗次郎却完全相反,他解决不了的人,再由冲田出手,绝不会留一个活口,天衣无缝。没想到,今天冲田第一次缺席,宗次郎便失败了,是他太大意了。
      冲田并没有对他臣服,这一次若不是以杀死近藤勇的人诱惑他,他不会来。
      暗杀也确实越来越难了,而且杀掉几个官员,对新政府也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危害,看来复仇计划要从长计议才是。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把身上的血洗干净,你知道你师傅不喜欢血味的。”
      “是。”见志志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宗次郎开心的去了。
      见宗次郎走远,志志雄拉开里间的门,看着因为痛苦而佝偻起来的人道:“既然那么渴望,喝人血又有何不可?!”
      冲田没有回答他,喉间的痉挛也让他开不了口。在岚山时,只要喝下动物的血,这种痛苦便会减弱,但现在,似乎已经越来越不管用了,而且,今天宗次郎身上的血味尤其浓郁,仿佛带着无比撩人的芬芳气息,让他所有的感官都兴奋起来,心脏跳动得越快,痛楚就越肆意,越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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