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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改朝 希望 ...

  •   “看来今年的雪又会来的很早啊。”佐川看了看下起蒙蒙细雨的阴霾天气,在斋藤身边坐下。
      雪?!这个字眼让斋藤的心痛得紧紧一缩,一年了,伤口早都好了,但心口这种常常的钝痛依然会让他产生伤口撕裂的错觉。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被称为“鬼官兵卫”的汉子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的青年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戾气,像兽类受伤后本能激发出的攻击气息,一怔,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是忌日啊。他比斋藤年长,身份也是他的长官,但他从来就没有将他当做部下来对待,作为一个会津的武士,他对斋藤是敬佩而感激的。
      一年前的那场战争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跟他一直战斗到容保公亲自下令他们放弃抵抗……他亲见了他为会津的舍命相护,也知道他为会津牺牲了什么。
      山川大人曾跟他交代过一定要保住斋藤的性命,还因为他允许他带伤参战而训斥过他,但同样身为武士,他明白他的心情,他眼里闪烁着困兽般的怒火,战斗才是让他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径。
      佐川拍拍斋藤的肩:“山川大人有让人带话进来,流放应该就是不久之后的事情。明治政府虽然赦免了容保公死罪,但长州的那些人对会津的仇恨不会这么快消除了,流放之地自然不是能平静而简单地生存下去的场所。所以,我等要更加振作才是,一濑君。”

      和会津相比,没有经过战火洗礼的江户,如今的东京很快摆脱了战争的阴霾。
      不再有幕府,不再有大名,不再有武士……总之,大家不再靠自己的出身来决定命运,这种听起来便让人兴奋的主张,让人们对新时代充满了憧憬。
      多年不见的师兄真之介终于同从大奥自由的阿满姐姐结了婚,开了一家小小的诊所,平静而温馨的生活着。雪见很替他们高兴。
      三人在这段颠沛的年月里,都经历了很多不能与外人道之的事情,不论是在京都的她,在江户大奥的阿满,还是辗转在各个战场上救死扶伤的真之介。能够再次见面,不免感慨良多。
      在阿满嘴里,不论是从倒幕第一藩萨摩嫁来幕府,却在后来的乱世中力保大奥和德川家后人的天璋院夫人,还是为了公武合体的政治目的从天皇家下嫁,却最后与家茂公倾心相爱的和宫内亲王……雪见所体会到的都不再只是那些显赫而空洞的身份,而是一个个会笑会哭,有喜有悲,坚强而又脆弱的平凡女子。
      她想,这和她所知道的新选组的众人是一样的吧,谁会想到,谁又会去在意,世人眼里的那些冷血杀手们,其实一样会迷茫,会软弱,会渴望得到幸福……只是很多事情,很多选择都由不得自己而已。
      “披上华丽绫罗
      我的美只想给你欣赏
      但我爱的人啊
      你已不在世间”
      阿满念出来的这首和宫写给去世的家茂公的和歌让雪见无语凝噎。

      安德鲁终于还是放弃了他不喜欢的医者之路,决定去横滨做报馆的记者。
      那里是西洋人的聚居地,有很多新兴的事物。
      听了安德鲁的解释,雪见大概明白了“报纸”还有“记者”的意思,听起来确实是更适合喜欢闯南走北的他的工作。
      更令雪见没想到的是她又见到了一梅小姐,接近新年,在“仁友堂”附近的一家饼屋不期而遇。
      竟然是她开的店。那张洗净铅华的脸上洋溢着的是由衷的安怡之色。
      “我已经用回原来的名字了,我叫阿茜,不过,现在你也可以叫我高桥太太。”她笑笑地对她说。
      看来是找到珍惜她的人了啊。
      见一梅店里生意忙,没说几句雪见便告辞了,一梅没有强留,包了一包点心放在她手上,“有空的话,来坐坐。”
      一梅看着那个虽然比以前消瘦了些,但笑意依然温婉如旧的女子消失在门边,不禁心酸。
      京都赫赫有名的新选组一众干部的结局早已在街头巷尾传出了好几个版本,她也托人打听过斋藤的下落,所以就算是不完全准确,她所知道的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江户见到雪见。
      去年春天的时候,她常常看到她与那个叫做总司的男子从这条街上走过。
      二人相携的身影让她感慨,她和斋藤大人最终还是错过了吗?!
      没想到老天竟比她想象得还要吝啬。
      现在还能在她脸上看到那样恬淡的神情,说实话,她很意外。

      雪见抱着那包还带着些些暖意的点心向医馆走去,果然,像井吹桑说的一样啊,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大家似乎都开始了新的生活了呢。
      刚到医馆,小咲便迎上来,“雪见姐姐,有位井吹桑在等你了。”
      井吹?!雪见欣喜,刚刚念起的人就能见到了!
      这半年里她已经收到了好几份他寄过来的画卷了,算起来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却为自己如此费心,她真的要好好地谢他才是。将手里的点心交给小咲,“泡茶就拜托。”
      井吹很欣慰地看见眼前的人已经恢复了生气,不再是半年前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看他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雪见心里一暖,笑道:“看来,我上回的样子真的吓到井吹桑了啊。”
      井吹连忙摆手,“啊…那个,没有……只是……”
      “谢谢!让你担心,非常抱歉。”雪见真诚道谢,“多亏了井吹桑的画,还有那些回忆,才让我记起了自己拥有的重要的东西。”
      井吹尴尬地挠挠头,“是这样吗?!还以为自己净说了些让你伤心的蠢话了……”
      “完全不是,能知道那些,我很开心。和井吹桑一样,我见到了结局,所以也会想知道开始啊。”
      看着眼前平静带笑的人,和半年前已经判若两人,井吹叹道:“雪见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强得多啊。”
      “这夸奖我就收下了。”雪见一笑,“如果这样算是坚强,那也是因为太多的人给了我这样坚强的理由,也包括井吹桑,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这话我会一直记得的。”
      井吹笑着点头。
      “井吹桑是刚刚回江户吗?”
      “嗯,我不止去了箱馆,这半年都在北方游历,算是画师的一种历练吧,去见识各种不一样的风景。边画边走,我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年中总有几个月是这样在外漂泊着。”说着井吹抽出一叠画纸和画布,“看,和江户的风景很不一样吧。”
      雪见笑着欣赏着那些画,有风景,有人物,有日本传统的锦绘画法,也有西洋画法,不禁感叹,真真是个有天赋的人啊。
      小咲将茶水和点心端了进来,看见雪见手里的画,好奇道:“好神奇的画啊,像是亲眼见到一样。和平常见到的锦绘完全不一样了。倒是像他们说的西洋那个黑盒子里弄出来的相片。”
      井吹笑道,“这些都是西洋画师的画法,这些有颜色的是用油和颜料画出来的,没颜色的是用炭条画出来的。我也只是刚刚学到一点点皮毛而已。”
      小咲瞪大了眼睛,“真是什么行当都有学不完的东西啊。”
      三人在火盆边,一边看画一边聊着。
      “呀!这不是冲田桑吗?”小咲忽然看到冲田的肖像,不由得惊呼,眼神瞟向雪见。
      “咲小姐也认识冲田君?”
      雪见点头,“以前我常和冲田桑来这里拿药。”
      “是这样。难怪……”井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向雪见道:“对了,我遇到一件有些在意的事情,在经过斗南一个小村子的时候,我借宿在一户人家。那家的主人见到斋藤君的画像就问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一濑传八的人,说跟画上的人一样,也是个将刀佩在右侧的人,曾经在会津跟他一起打过仗。难道有这么巧的事情吗?长得像,还是左撇子?”
      雪见的心咯噔一下,一濑?会津?上回在鹤城那个小男孩的口里听到的似乎也是这个姓氏。她以为不过是个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那么,那个一濑桑的下落呢?”
      “我自然也问了,但是他说流放之后,大家都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如果是会津藩士的话,应该也在斗南藩才是。果然,雪见也会觉得奇怪,是不是?!”
      雪见只觉得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顺畅,心跳得飞快,会是他吗?还是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雪见?”见她嘴唇紧抿,眉头微蹙,井吹担心道。
      她抬眼,“我想去斗南。”
      “斗南这么大,你要一个个村子去找吗?而且,如果不是他呢?不怕会失望吗?”
      “如果是他呢?”雪见轻轻反问,“因为害怕失望而选择放弃,我做不到。井吹桑,能帮我再画一幅阿一的画像吗?要剪短头发,穿着洋服的样子。”
      阿一?!雪见情急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井吹微楞,除了点头答应她的请求,他只能期望这不会是一场虚妄的欢喜。

      和已经开春的江户不一样,二月的斗南藩依然是冰天雪地的景象。
      沿山而开的小路上一对样貌惹眼的男女正缓缓地在雪地上前行。
      穿着深色羽织的男子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和一双罕见的红瞳。女子墨发如漆,衬得尖尖的脸颊瓷白似玉,如画的眉眼间却透着隐隐的焦虑之色。
      虽然风间确实查到了被监禁的会津朱雀队有个名为一濑传八的人,但却没有流放地点的记录。
      别无他法,只能一个个村落的打听。
      快两个月来,不论是雪见和风间,还是在别处打探的不知火都没有查到这个人的下落。
      剩下的村子不多了,惶恐开始占据本来盈满希望的心。

      山路通向的村落叫做五湖町。
      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是位老太太。对一濑传八这个名字茫然不知,瞅了半晌画像也说不认识。
      “可能老人家年纪大了,我再去问一家。”雪见对身后的风间说道。
      风间不语,看着她去敲隔壁家的门,她就算敲遍这个村子的门,他也不会阻止,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平静接受最后失望的结果的话。
      来应门的是个中年女人。
      “我们村没有姓一濑的人家了。”女人的回答让雪见的心彻底放弃了挣扎,直沉到底,“是这样,谢谢。”她正要抽回画像,那女人又道:“不过这画上的人倒跟从会津搬来的藤田桑很像。”
      “藤田?”
      女人点头,“啊,这条路走下去,院子里有棵大树就是藤田家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雪见再次道谢,转身回到风间身边,将刚刚女人的话告诉他。
      风间也很疑惑,再次改名?还是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
      “不管怎么样,找到人就知道了。”
      雪见点头,二人来到女人所说的院子。
      四周静静的,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雪见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但却没有人来应门,看来是不在家。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安心的复杂感觉,雪见愣愣看着紧闭的门出神,风间则已经敲开了隔壁家的门。
      “好像是孩子病了,藤田桑跟太太带孩子去邻村看医生去了。”
      孩子?太太?那不可能是他。雪见不由得有些泄气。
      “那走吧,去下个村子。”风间道。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风间撑开伞,两人朝村口走去。
      雪似乎越来越大,山路上远远也有共着一把伞的两个人迎面走来,路并不宽,雪见和风间往边上让了让。两把伞靠近,错身,雪见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紫发蓝瞳,冷面俊颜,欣喜还来不及出口,在看到与他共伞而行的人,还有那人怀抱中的婴儿后,化成惊愕,哽在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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