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坤宁》八步莲心

39、因果终

　　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曾经，楼心月对那个与自己齐名的顾骊歌，是抱着敬意的，尤其是知道她是顾回的孪生妹妹后。
　　只是，任她怎样，也想不到：顾骊歌不是顾回的孪生妹妹，而是他本人！

　　是的，这是一个不能说破的秘密，里面有一份不可言说的情愫。
　　或许，最懂得这个情愫的人，只有楼心月——跟顾回一样，美至绝伦的楼心月。

　　人人都道楼心月喜欢杀人，每年七夕都会下帖子请人去相亲，然后将他们全部杀死。其实，她不想杀人，她是真的想找一个男子，做自己的爱人。可是……连城无伴，绝伦难陪。美丽如她、武功高绝如她，又在哪里去寻一个男子可与之匹配？
　　没有人知道，当她杀那些男人的时候，她的心有多么痛。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想有一个男子能真的做她的爱人。可是……爱，勉强不来啊。尽管无数次在寂寞的夜里辗转难眠，可依然做不到委身于一个自己看不上眼的男人啊……
　　舞低杨柳楼心月。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号的由来，只是源于她喜欢在湖边的杨柳树下跳舞，而她在湖边跳舞，只是为了看湖面上自己的倒影。是的，她爱自己的倒影，那美若惊鸿的倒影。所以，一个个月夜，她在杨柳树下的湖面上，施展轻功，脚步轻旋，倾情而舞……这样不似人间的绝美舞姿，被人传说，便逐渐有了“舞低杨柳楼心月”的说法。

　　而顾回，又何尝不是如此？
　　人们只知道墨相顾回美若天神、才比子建，可是，谁又想过：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世间女子可陪伴浮生？
　　可笑么：他的容颜已超越了世间女子，让任何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女子都暗淡无光。这样的他，要如何去寻找爱里的女神？又有谁，配做他爱里的女神？
　　而他的满腹才华，又有几个女子可琴瑟相和，做那一朵解语花？
　　可笑啊，人们都说他说墨相，是墨中走出的人物，不好酒色，超然如莲。可是，他是人啊，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一个男人超然如莲，是否，有些东西就已被扭曲？
　　而他，便是在一天天的扭曲里，终于扭转了性别。
　　当有一日他临睡对镜突然发现镜中人比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他呆了，轻抚着散落的长发，一抿嘴，镜中人儿万种风情……于是，他爱上了那个女子，那个镜中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无数次的夜里，他揽镜自照，半是懵懂半含情。躺在床上，他抚摸着自己柔滑如玉的身体，半是享受半怜惜。终于，那个女子走出了他的身体，他叫她——顾骊歌。

　　这样的病，他自己是清楚的。是的，他把这看成是一种病，一种绝对不可对外人言的病，每到三更午夜寂寞之时，或三杯酒后意乱情迷之际，都会病发。所以，他从不喝酒，因为想保持着自己的那一份理智，压下心头的种种渴望。可是，纵然如此，他也抵不过半夜的寂寞来袭。所以，每晚三更，他的理智就会败下阵来，守不住心里的种种欲念。
　　这样的病，是痴、是嗔、还是魔？他早已不知道。他只能在理智尚存的时候想办法，保住那个秘密。
　　所以，朝暮楼禁卫重重，从来没有知道顾骊歌秘密的人可以活着离开。即便是最顶尖的江湖客也不可以。
　　所以，顾骊歌成名数载，却从来没有人看过她的身体。每一个看过她身体的人都死了。因为顾回不会让他们看到——因为，顾骊歌的身体，是男人。是的，她有着令天下女子汗颜的容貌和举止，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能让男人动心，但她本就只是个男人。她脂粉装束下的女儿身，不过是他的臆想症。

　　这就是全部真相。
　　关于楼心月，关于顾回。

　　而关于皇宫的真相，也终于浮出水面：昭明帝的贴身影守飞羽，是离国四大家族之朱雀楼的少主舒飞羽。他从十一岁便卧底乌国，终于走入了乌国的权利最中心。而与他同样从小就卧底的，还有离国四大家族之玄武门的二小姐笑甜，也就是昭明帝的丽妃。
　　当日，华后滑胎，引出后宫下毒之说，昭明帝私下调查，发现是暖玉宫“殇菩提”作祟，痛苦之余，采用顾回的意见，用一名小宫女顶包装傻充愣了结了这件事。然而，向来心思缜密的顾回却发现一个问题：殇菩提是西域之物，在中原极少，而步淑妃的娘家在扬州，更是不可能生产殇菩提。那么，这样的植物到底是从哪来的？经过好几天的翻书查阅，顾回心惊地发现：殇菩提的盛产地，正是乌国边境的离国境内。而离国，对乌国虎视眈眈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于是顾回立刻调用“八方动”，倾力查了三个人：第一个是兵马大元帅白云飞，因为白云飞前段时间出征离国，有带回殇菩提的条件；第二个是昭明帝的枕边人丽妃，因为此事排除华后和淑妃，一向看起来悠然事外的丽妃反而最有可能深藏不露；第三个，就是昭明帝的影守，因为当日“被追问”至“不得不说出华后与陆子衿有染”的是昭明帝的影守。显然，华后跟陆子衿的关系只有昭明帝的影守知道，他说什么，昭明帝自然会信。而他要的，也正是昭明帝后宫不稳。

　　所以，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一个精心布置了十几年的局。
　　舒飞羽十年磨一剑，终于取得了昭明帝的信任，以影守的身份占据着最特别的话语权。于是，在华后与陆子衿事件中，他放了假消息，造成帝后不和。
　　而从十岁便以乌国人身份卧底的笑甜，以甜儿的身份入宫为宫女，接近皇后，努力取得皇后的信任，然后在帝后生嫌隙之时趁虚而入，趁昭明帝情绪低落擦上华后的香粉，扮成她上了龙床，从而介入后宫。
　　之后，扬州知府步肃之女步小暖入宫，笑甜便挑拨坤宁宫和暖玉宫的矛盾，终至华后和淑妃两人相互生怨，而她们背后的势力也剑拔弩张。
　　其实，棋走到这一步，若非顾回查出了真相扭转了时局，只怕后来的发展确实让人堪忧。因为华后之父和淑妃之父背后都有着各自的势力，细数下去都足以左右国家，若真的势成水火，国家想不分裂都难。而在后宫的种种烦恼，久而久之，显然也会干扰昭明帝的判断。

　　“可惜……整盘计划毁在了顾回手里。”一切水落石出后，丽妃跪在昭明帝面前，依然咬牙切齿说。
　　昭明帝深吸一口气，看着枕边人此刻脸上的不甘，痛道：“你恨朕？”
　　丽妃抬头看着昭明帝，没有回答。
　　“朕自问不曾亏待你？纵然你是离国派来的奸细，你也是朕的妃子啊……难道经年的夫妻情分，真的不足以让你对朕有哪怕一点点感情？你为何……如此想置朕于死地？”
　　丽妃依然紧密双唇，不做任何回答。
　　昭明帝仰起脸庞，闭上眼睛。罢罢罢，各为其主吧……有些敌对，是一开始就注定的。离国，是她的家啊，那里有她的故土、她的家人。她为自己的祖国想灭掉乌国，又有什么错？

　　“你走吧。”良久，昭明帝背着手叹息。
　　丽妃一怔：“你……肯放我走？”
　　昭明帝回头看着她，苦笑：在她心里，连他对她的这点情意，也要怀疑么？
　　“是。朕放你走。”昭明帝苦笑着摇摇头，缓步离开，“这一场夫妻情分，你不顾念，朕顾念……”
　　丽妃看着昭明帝越走越远，终于，在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眼帘的那一刻，幽幽道：“跟陛下有夫妻情分的，只有皇后而已。你无数在梦里唤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你我之间，若真有倾心相对的夫妻情分，我是否还会叛你？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完。
祝陛下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