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泪》吴越散人

40、生死梦

　　自从阿丑和萧则离开后，赫连挛鞮每日站在当初送别的古道上，向东远眺，等着阿丑的归来，她答应过他，她会回来的，他相信，阿丑是不会骗他的。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仍然没有阿丑丝毫的音讯。赫连挛鞮渐渐绝望，他开始饮酒，而且往往一醉就是好几天，他的部下亲随们曾拼死进谏，但赫连挛鞮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依旧整日借酒消愁，可每次醒来的时候，心却只能更痛。
　　匈奴的军臣单于已经消沉了整整一年了，这使得各地的部族首领开始蠢蠢欲动，左贤王更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所有人都担心，草原自此又会陷入内乱。
　　这一天，赫连挛鞮在帐内正喝得烂醉如泥，贺遂匆匆赶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单于，有阏氏的消息了！”
　　赫连挛鞮猛地惊醒过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派出去的探子来报，他们找到阏氏了！”
　　“真的！”赫连挛鞮兴奋地跑到贺遂面前，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说道：“快，快带我去见她！”
　　“是！”

　　那天，我的草堂前突然出现了许多匈奴士兵，我被他们带到了那个骑着汗血马的人面前。那人身材俊伟，气度不凡，他一见我便问：“阿丑在哪里？”
　　“什么阿丑姑娘，我没见过。”
　　“你不要狡辩，我们几乎把整个大漠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阿丑姑娘任何踪迹，最后还是派去长安的探子回报，说你曾去找过汉朝的萧将军，你与萧则原本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突然去找他？而且也有人说，最后见到阿丑姑娘是在昆仑山附近，这两件事唯一的联系，就是你不但见过阿丑姑娘，而且颇有渊源！”旁边，一个匈奴将军模样的人狠狠地说道。
　　看来，我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了，我本就不太会说谎，便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她？”
　　“我是她丈夫！”
　　“什么？”我一时怔住了，我一直以为，阿丑姑娘爱的是萧将军，怎么又成了别人的妻子？难道我一直想错了？
　　“带我去见她！”那人说道。
　　“好，你跟我来。”我回过神来，便领着他向溪边走去。
　　我指着那块墓碑，说道：“阿丑姑娘就在这里。”
　　赫连挛鞮呆住了，他翻身下马，却几乎狼狈地落在了地上，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墓前，跪在墓碑旁，痛苦的脸上已是狰狞不堪，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泪水已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赫连挛鞮刺心切骨地喊道
　　“阿丑，你没有办法回去，那我就来接你走！”说着，他开始用双手刨开泥土。
　　“死者为大，你不能这样对她？”我急切地喊道。
　　“她睡在这里，是不会安宁的！”
　　周围的士兵都要上前帮忙，却被他斥声拦住。他就一个人那样，用双手，一寸寸地挖开厚厚的泥土，渐渐地，他的手指被磨破，渗出血来。可他就像没有察觉一样，肆意地让那血流进土壤中，染成一片暗红色。
　　终于，赫连挛鞮找到了阿丑姑娘的尸骨。
　　令人惊异的是，阿丑姑娘入葬已经一年了，可尸骨没有丝毫腐烂，就像她根本没有死，而是沉睡了漫长的时间。
　　赫连挛鞮眼中闪现出光芒，他兴奋地摇着自己怀中的阿丑，想将她唤醒。他以为，阿丑只是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其实她并没有死。
　　“她已经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复生的”，我在一旁说道。
　　“不！她没有死，不然尸体怎么会没有腐烂？”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身重剧毒，导致尸虫无法生长，所以才会这样。”
　　“不，你撒谎！”赫连挛鞮喊道。
　　他继续试图唤醒阿丑，可是阿丑最终还是没有醒来。
　　终于，残酷的现实迫使赫连挛鞮相信，阿丑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赫连挛鞮在为阿丑清理衣物的时候，发现了她怀中的那把弯刀，就那样紧紧地贴着她的胸口，陪伴着孤独长眠的她。赫连挛鞮彻底崩溃了，他守着阿丑姑娘整整三天三夜，一个字也没有说，一滴水也没有喝，就是那样呆呆地望着她。原本雄姿英发的匈奴单于，几乎是在一夜间苍老了许多，额前也多了几缕白发。
　　三天后，赫连挛鞮护送着阿丑的尸体，离开了昆仑山，回到了大漠，他说，那会是阿丑永远的家。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昆仑山，因为我觉得，山外的世界是我所无法理解的。为什么一个人爱着另一人，却始终不能亲口告诉他？如果让他知道你爱他，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