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泪》吴越散人

21、身世

　　原本以为，关于那块石头的事会渐渐被淡忘，一切也会平息下来。但是，两天前，皇城墙上贴出了悬赏告示，说谁能找到这块石头，就赏金一万，另赐良田百亩。一时间，满城哗然。告示上面还附了这石头的画像，竟与那天我在丝绢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愈加惊诧，何以一块石头会引起如此大的波澜。我想过，也许只要我交出这石头，便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我又很害怕，我不知道揭开这秘密之后，会引来怎样的结果；我怕知道了身世，我便不再是我，不再是现在的阿丑。对于未知，我更愿意生活在我熟悉的、现实的世界里。
　　我想到了少爷，他一定可以告诉我些什么。

　　“少爷，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吧。”
　　“我前几日见城门上贴了告示，说找到一块石头可以赏金万两，阿丑好奇，什么石头这么值钱？”我小心地问道，偷偷注视着少爷，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阿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钱了？”少爷笑着，打趣说道。
　　“阿丑只是好奇罢了。”
　　“阿丑，在这府里，你是最忠心的，有些事我也不妨告诉你，况且，这事迟早也会公告天下的。一个月前，皇上翻看旧时的画作，看到了昔时与瑞美人合作之画。当年，皇上还是代王，瑞美人是他最宠爱的姬妾之一，后来因用巫蛊之术谋害皇上而被打入冷宫，不久就去世了。皇上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事有蹊跷，便命人暗中查访，竟然发现，当年瑞美人受宠，慎夫人因怀恨在心，便命人诬陷她使用巫术，为乱后宫，让皇上将她打入了冷宫。皇上知道真相以后，后悔不已，被派去查访的人还告诉皇上，当年瑞美人进冷宫之前就已经怀有身孕，后来瑞美人因难产而死，她所产下的那名女婴，则被人被偷偷送出宫外，。”
　　“那皇上是让少爷去找那位流落民间的公主？”
　　“正是，我这几日就是为这件事所烦扰的。”
　　“可这与那块石头有什么关系？”
　　“这倒也不是”，少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丝绢，上面画着一块顽石。我呆呆地看着，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
　　“这画得是当年皇上与瑞美人的定情信物，这石头上面写着‘与子偕老’，是皇上亲手为瑞美人刻上去的。后来瑞美人被打入冷宫，伤心绝望之时，将这石头摔成两半，其中一半被一个贴身宫女收藏起来，另一半，据说被悄悄放在公主的襁褓中了。”
　　我已经完全呆住了。
　　“可是，仅凭这样一块石头，天下之大，又该从何找起？”
　　我却仍然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你见过这石头吗？”少爷见我呆在那里，不禁问道。
　　“没，没有！”说完，我便匆匆跑开了。

　　“茹烟，你想当公主吗？”我躺在床上问茹烟。
　　“阿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想不想？”
　　“那当是想了。大汉朝的公主多多尊贵啊！你看鲁元公主，天天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每次出宫都有大队的侍女随从跟着，还有禁军护卫，多风光、多气派呀！”
　　“原来是这样。”我低声对自己说。
　　这一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睡。
　　原来我不是孤儿，我的父亲是当今皇上，母亲是瑞美人！我是一个公主！从今以后，大家不会再讨厌我了。我是公主，少爷是将军，我可以不用怕别人说我趋炎附势，说我痴心妄想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少爷的身边，而不是永远只能站着他身后；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再不敢抬眼看他；我还可以叫他的名字——萧则，多好听啊！
　　长安城的秋天，天朗气清，我望着星空，仿佛每颗星星都在为我而闪烁。
　　不，不行！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成了公主，就要住进皇宫。从此，他每次见到我，我们就都要行君臣之礼。我们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在一起。虽然那时，我们可以算门当户对，但是少爷已经有了少夫人，他们感情很好，而且少夫人还有生了小少爷，少爷不肯能休妻再娶，而堂堂的大汉公主，更不可能做人的妾室。现在我只是一个小书童，我还可以天天看到他，如果我真的成了公主，我和他之间，只怕会永远隔着那道宫墙了！
　　我的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而最后受伤的却只是我。
　　我一夜未合眼，第二天早上见到少爷的时候，他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便将一旁桌上的茶递给我，说：“你昨晚没睡好吗，喝杯茶清清神吧。”
　　我望着少爷关切的眼神，这一刻起，我决定永远将这个秘密埋藏起来。即便我一辈子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也远比当什么公主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