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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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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这天下,有哪座城池可比得上帝都天漠?
滚滚红尘在时间的长河中汹涌而去,流向那不见底的深壑,在黑暗中消失了踪影。唯有那座见证了各朝各代兴衰荣辱的城市仍旧屹立不倒,在经历了百年的沧桑之后,天漠城终于又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迎来了又一次的太平盛世。
然而,这繁华不仅仅带来了四海升平,更是带来了那无穷的淫逸与颓靡。
都城之中,车水马龙,人流繁动。各处的灯光跳跃着,将整个天漠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下。这座全国最繁华最神圣的城市,又开始了它夜晚的糜烂。
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要数洛焱大街;而大街之中,最为繁华的,要数牡丹。
——那是由五座精巧楼阁筑所组成的建筑群,外表的装饰极为奢侈华丽,足以可见主人财资雄厚。
风花雪月只在酒醉之间。那里,便是京城最大的风尘场所——牡丹阙。
“少爷,今日总共有四人报名。”
“哦。”一名华装少年斜倚在桌旁,端着斟满浅碧色酒水的金杯喝着,对于手下的报告也只是随意答复。
——看似……只有志学之年而已。
“其中有一人令属下有些困惑。”
“谁?”少年漫不经心地问道,然而语气却是漠然的,好似早已不恋眷红尘。
“当今颜淑妃、不,颜昭容的妹妹,颜家唯一的嫡系继承人,颜曦墨。”下属捧着女子的丹青,那双有着淡淡忧愁而令人无法不沉醉的墨瞳有着出人的光,仿佛能透视一切,看得他发慌。
——宛若黛玉,而又不是。
少年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停住,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颜,曦,墨。”
牡丹阙除了花魁竞赛之外最为浩大的活动——堕红尘,在今日开始。此处风尘无论是怎样出身的女子都会收纳,但只要你能通过当晚的“堕红尘”仪式,便有机会在今后红遍京师。
然而,大多数参赛者均会在这里落败,这也能够体现出牡丹阙女子不同于一般风尘女子的地方。
清得高贵,清得优雅。干干净净,气质脱俗。并非一般俗粉可比。
“第一个女人,让她,滚。”
“第二个女人,让她,滚。”
刚刚上场的两名女子抚琴弄墨一盏茶的时间还不到,便被操纵全局的少年冷言淘汰。
“这……少爷……”手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那突如其来的目光吓到——那双眼眸,毫无暖意,宛如冻结千年的寒冰。
“第一个女人,身上居然藏了迷香,把她前面的客人搞得神魂颠倒,牡丹阙不需要这种用下三滥手段的女人;第二个女人,居然使用媚术,一副狐媚惑主的贱样。”一词一句从他口中毫不留情地吐出,语气冷漠无比,充满着深深的鄙夷。
“是,属下明白了。”
“堕红尘”大会依然进行着,因为前两名女子的早早落败,使得第三名女子提前上场——那是扬州第一风尘女子——叶琛宣。
“听说这个女子在堕入风尘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可惜家门不幸,父亲外出经商竟被强盗所杀,货物也洗劫一空,家族没钱抵债,就一个个卖,真是可怜,那个女子被老鸨看上,花了100两买下来,训练成了花魁,在扬州也是赫赫有名呢。”下属翻着档案,细细对主人介绍道。
一杯酒已空,少年放下了杯子,望着那名女子,嘴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意,像是在等待一出好戏般。
“扬州第一花魁又如何?牡丹阙,可不要只会献媚的庸脂俗粉。”
叶琛宣缓缓上场,她梳着虢国夫人所创的堕马髻,随意插了一支金步摇,身穿水蓝色的丝裙,流露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而那张美丽的脸上被脂粉点缀得更为迷人。
她抱着琵琶就这么走上台去,周围鸦雀无声。
“呵……有点意思。”位于四楼的少年轻笑了一下,再次端起已经斟满碧酒的杯子,慢饮了起来。
而下方,叶琛宣已经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了琵琶上,一种美妙的声音从琴中发出,回荡在整个“堕红尘”的现场——紫藤斋中。
那些富商贵族已经沉醉其中,完完全全着了迷。
“叮——”四楼间,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少年弹了一下身边已经出鞘的剑,一楼的下属听见主人的剑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少爷,这个女子归入哪处?”
少年放下了杯子,淡漠说道:“落樱轩。”
“是,属下明白。”
叶琛宣的才艺展示结束,她向台下的客人行了个礼,然后便走了下去。
“叶姑娘,您通过了考验,请随我来。”刚刚把前两名女子拖出去的下属这会儿恭恭敬敬地在站在了第三名女子跟前,叶琛宣微微一笑,跟着侍从离开,渐渐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这只是第一步罢了。
“少爷,接下来是颜曦墨。”
少年没有回答,然而态度却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比起平日的“堕红尘”大会,他的关注度似乎提高了。
——尤其,是这个女子上场时。
“我要这个女人的详细资料。”少年突然开口道。下属一听,心中有些惊讶:少爷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女子关注过,更别说是资料了。莫非这个女子,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别之处?
“是。”侍从还是遵命地退了下去,少年望了望底楼刚刚上台的紫衣女子,忽而一笑。
——颜曦墨。
最后一名女子终于登场,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跟本就没有梳妆。长长的头发仅仅是用银簪绾了起来,没有描眉勾唇,就连身上穿的紫衣也几乎看不出任何花纹。然而,她的气质却是与众不同的。全身上下透着一种干净和落寞,还带着淡淡的忧愁。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旁边的侍从惊叹道。
“胡说!”左荒弈突然动了怒,吓得侍奉在他左右的奴婢们都跪了下来,不断打着哆嗦。而话音刚落之时便有杀手从无名处冲出将刚才那个言行不当的侍从拖走。
这一怒意也传达至了楼底。客人们纷纷抬头仰视牡丹阙主人,窃窃私语起来。
“请姑娘继续。”主掌牡丹阙“堕红尘”一事的敏嬷嬷十分沉着,仍旧有条不紊地维护秩序。
“不好意思,家奴愚笨,令各位看笑话了。”左荒弈露出一个标准的得体笑容,微微点了点头,“今日的酒水钱就免了。请大家继续。”
——能够在这销金窟免去一点点钱也是好的啊!
众人不由在心里为占得便宜而高兴,而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继续观看表演。
颜曦墨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她已经明白了楼上那人的处事方法,暗暗掩去唇旁笑意。
她一声不吭地走上台去坐下,将手放在了琴上——瞬间,一种奇妙的音律从中发出,比刚才叶琛宣的琵音更为清亮,气质脱俗。
同样的,她赢得了满堂喝彩。
——不用说,这次的剑声依旧响起。
颜曦墨微微一笑,从台上退下。牡丹阙排练歌舞的沈娘走了出来,带着一干舞女,在空空如也的台上伴随着那靡音跳了起来。
“少爷,颜姑娘该归到何处?”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缓缓离开。
“彼岸楼。”
“是,属下遵命。”
楼底的颜曦墨站在暗处,抬头一望,看见了那个银发少年。不经意间,她的嘴角扬起了轻轻一笑。
牡丹阙东侧。蔷薇阁。
“左未舞,我们该回去了。”少年推开房门,对着坐在铜镜前华妆女子说道。那个女子转过头来,露出的是张绝美的容颜,望着来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犹如孩童般的笑意,然而浑身的气质却分外妖娆。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对姐姐这么没大没小的啊!”女子走了过来,用力打了一下少年的脑袋。
刚才那个如冰雪般冷漠的少年竟无动于衷,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性情也发生了巨大改变。
“二八年华居然还在这里呆着,父亲母亲不把你嫁出去么?”少年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语气之中有些调侃的意味。
“你三姐我还不想嫁人呢,在这儿就挺好。望着形形色色的人从我面前走去,突然有种神般的凌驾感。”左未舞来到房外的栏杆旁,将手放了上去,靠在上面,有些迷离地说道。
“你还在等他?”少年冷笑道,“人家压根看不上你,说不定早有未婚妻了。”
左未舞一惊,笑笑说道:“小子,你也有未婚妻了啊,你难道忘了几年前和澹台家的千金定下婚约了么?”
少年脸色一变,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个丫头,我才不会娶她的呢!”他转过身去,大步离开。
“我劝你还是早点让母亲找个好人家把你嫁掉,省得在牡丹阙给我添乱。”
“喂喂!左荒弈!”左未舞叫了起来,口吻之中带了几分娇横。
少年转过头来,“怎么?”
“我要罢工!”女子气呼呼地坐在了地上,像个孩子般发起脾气来。
左荒弈无所谓地笑笑,好似在玩一场游戏:“好啊,你罢啊,那麻烦你在明天之前自己把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搬出去,以免妨碍蔷薇阁新头牌入住。”
“你……”
“哦对了,家仆已经来接了,说不定你可以让他们帮忙哦。再见。”左荒弈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转身离开,下属连忙跟着主人,走廊间只剩下左未舞,还有……其他出来看热闹的美人。
“舞小姐,你怎么跟少爷吵架了呢……”一个美人嘲讽道,“这可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主啊!”
“要你管啊,一边呆着去!”左未舞呵斥了旁人一句,气呼呼地跟了上去。侍女连忙跟随主子,离开了蔷薇阁。
彼岸楼第二层。
侍从将紫衣女子领到了一间屋子前。
“颜姑娘,到了。这儿就是您的居所。”侍从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微笑道,“哦对了,颜小姐,今后您叫做曦。这是少爷定的规矩,牡丹阙女子都不可用真名。这是您的腰牌。”
侍从将一块木质小牌递到了颜曦墨的面前,那虽然是木质,却是由沉香木所作,上面还雕刻着一种奇异的纹样,好像是……一团血。
隶书的“曦”字完完全全被包裹在那团血中,几个血点组成了一块区域,看似繁缛但却十分大气。
“明日辰时请到一楼集中,听从彼岸楼管理者如夫人的调配。具体情况您明日便可得知。”侍从的笑容不带有一丝情感,他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哎,等等……”颜曦墨叫住了侍从,似乎想问些什么。
“颜姑娘还有何事?”
“不,没事。”
“奴才告退。”侍从转身离去。颜曦墨望了望手中的腰牌,还有身旁犹如小姐闺房般的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银发少年,是那个少爷么?
女子转身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在一刹那间,她的眼眸之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