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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我看见满眼的色彩,可是却没有你的身影。
      我们无休止地想着离开我们所在的地方,可是真的要离开了却觉得怀念。
      无论地老天荒,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你可明白?

      沈念要赴宴的时候,苏老爷叫住了他,“小枕,你要是真的很讨厌你静姨,你可以采用些更激烈的手法。来爸爸教你。”
      沈念有点疑惑,但是沈京桦喝住苏老爷,“你是不是想教坏我儿子。”严肃的口吻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意味。
      “小枕,无论怎样都好,爸爸希望你可以快乐地活着,该反抗的时候就该反抗。但是如果有弱点,那是很难反抗成功的。”苏老爷依旧是笑眯眯的。
      沈念看了他们一眼,随口应了声,就走了出去,坐上苏恬派来的车,离开。

      苏恬的家并不在国内,他暂时住在凯撒酒店,酒店位于T城的中心偏西方向,那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高楼林立,一般位于下层的是购物场所,饮食区,上层的便是写字楼和住房。车子停在凯撒酒店的门口,穿着蓝色迎宾服装的泊车小弟立刻走了过来,脸上是职业的微笑。沈念和带他来的人一起下了车。
      金碧辉煌也无法形容的华丽装修,让人宛若置身于皇宫。沈念坐电梯上到五楼,中式餐馆,走进有着用毛笔书写的草体字“雅香小筑”铭牌的房间。
      苏恬还没有到,沈念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人,便知道那个人不会等他。坐在包间里,叫了几道菜,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大概吃了几分钟,苏恬便拄着他的拐杖走了进来,他身后是依旧带着几个虎彪大汉。
      看见他进来沈念也没有多大动作,依旧故我地吃着。沉静的脸上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不怕。
      苏恬不悦地坐下,对面的孩子即使叫他作爷爷也不为过,可是那小子太狂狷,这种苏恬身上所没有的气质,让苏恬极度不悦。
      敲了敲桌面,苏恬露出的神情带着厌恶。这种神情是沈念所不熟悉的,在他的圈子里从来没哟露出这种神情的人。但是,就这个神情,让沈念恼火了。
      “你放任苏静在我背后做那些事情我还没跟你计较,你现在这个表情让我很不愉快。”沈念从食物中抬起头。来这里之前,苏恬说过又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他,还说了,要用这个秘密换回苏家的所有股份。沈念只觉得好笑,这个自以为是的老人,到底还是老了,他以为只要找回那些东西就能把苏氏拯救起来,却丝毫没有想到,放任他这么做的人,不止是他妈妈还有他爸爸。
      即使姜是老的辣,可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后生可畏。
      “小子,你还是很嫩,你以为现在的你还能威胁我?那小手段我玩得比你们还要熟悉,你狂什么!”苏恬用力拍着桌子。
      沈念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会,蓦然想起自己遗漏了两个重要的人。他微微眯着眼,没有说话。
      整个包间里一片沉寂,沈念还是动手继续吃饭。像是苏恬不存在般轻松,自然。
      苏恬有点气到,旁边的一位中年男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变得安静下来了。看着沈念,缓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爸爸和你妈妈对你目前所做的一切都采取放任的态度?为什么你爸爸最近都呆在家里?你想过了吗?哼!”
      沈念停了一会儿,皱了皱眉,便不理睬地继续吃饭。
      这种人要说不说的,好像把这种事告诉他就是什么天大的恩赐般,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一回苏恬的确是被气到了,原本并不打算要告诉他的,现在看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不禁想看到他发火,咆哮的情景。
      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喜欢玩弄别人,看着别人的不悦就是自己的享受,通常这样的人被称为——变态!而苏恬正是这样的变态。
      “你以为你还能呆在这里多久……”
      “老爷!”苏恬还没有说完,方才那个男子已经在唤停了他。
      人老了,有些人开始变得沉静起来,有些人却变得更加烦躁,完全没有岁月洗练后的沉寂,睿智。而苏恬恰恰是后者。
      中年男子并没有完全掩盖住苏恬的话,沈念把该听的,能听的都听完了。
      他虽然觉得疑惑,但是细想到爸爸妈妈或许会知道,便压抑着没有理会。
      “说,到底叫我来做什么。”
      苏恬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中年男子,说:“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的,不过,说说也无法,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苏恬松弛的脸部皮肤开始抖动,笑得诡异。
      沈念突然不想知道那件迟早要知道的事情了。
      “你肯定忘了,你七岁的时候和你妈妈到奥伊特联合公国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和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做的承诺。那个人现在要来兑换你的诺言了。”苏恬依旧得意地看着他。
      沈念皱了皱眉,七岁时的记忆对于他来说还真的很难想起。
      “你没有忘了你妈妈一直叮嘱你别和他人太亲近吧,你没有忘了吧。”老人的声音像是催眠般,让沈念渐渐忆起一些片段。

      “小念,不可以和屋外的人玩。”
      “小念,不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
      “小念,你只要呆在你的世界就可以了。不用去管别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他记得母亲不喜欢他和太多人相处,渐渐的,他也变得孤僻起来。从来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可是现今想起来却觉得是一种征兆。而母亲好像一直都知道。

      沈念看着老人,没有说话。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可是前段日子,你实在令我很不快,本来想对付你不过是件小事。可是就在我想动手时,我收到奥伊特联合公国发出的警告函。你要不要看看?可是警告函并没有在这里。”像是诱拐,可是老人却不觉得有丝毫不正当。
      “哼!”沈念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便站了起来,“不止那封警告函要给我看吧,人呢?你没有伤到他们吧。”
      “聪明。你该庆幸你被奥伊特联合公国保护了,不然,你这么聪明的脑袋早就搬家了。走!”苏恬厉声说了句,就离开。
      沈念打量了一下那个跟在苏恬身后的中年男子,似曾熟悉的感觉油然而起。可是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向芷桐坐在床上,因为到了新的环境,她没有动的打算,要是走来走去只会添乱。柳帧几个男生在小院里准备BBQ的用具,张捷夏和萧夫人则和做饭的阿姨在厨房里准备一会要用的食物,听说沈念回家了,现在整间大屋只剩下她一个闲人。
      忍,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庭院里传来一阵阵的嬉闹声,可是没有一道是沈念的,向芷桐不禁觉得有点疑惑,想问人,但是每个人都在忙。她治好进行等着。
      似乎是个很适合BBQ的好天气,无风无雨,那样的平静。

      苏恬并没有让沈念看见人,只是把警告函给他看,然后让他回去,等候下次通知。
      沈念紧紧握住警告函,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悲哀。全身的力气瞬间消退,他连自己是怎样走出凯撒酒店的也忘了。
      很多时候,被埋得很深很深的回忆只需要一个小提示,然后就会汹涌而来。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无休止。

      那是七岁的时候,距离现在有十年之久。那个老人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置于老人到底是谁,长得怎么样,站在哪里,他真的记不起了。然后下一个片段是他和老人在说笑。还有很多老人带小蛋糕和小饼干给他的片段。那时候,沈念还没有和爸爸住在一起,沈京桦因为案件一直很忙,忙得没有空暇照顾小沈念,后来便托付给老人照顾了。
      最后见老人的时候,老人眼里是一片泪花。小沈念也不愿离开,但是不得不和妈妈一起。突然曾经说过的话,很清晰很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查尔斯特爷爷你等我,十年之后轮到我来照顾你,一直一直照顾你。你要等我。”
      现在他要来兑换那时候的诺言了。他不觉得要违背,只是舍不得向芷桐。
      十年了,查尔斯特爷爷也就六十多岁了。只是没想到,他是奥伊特联合公国的公爵。下了令不让人伤他,也没有告诉他。现在那间大房子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吧。陪他,那么向芷桐呢?带向芷桐过去?那不可能的,那间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城堡只许他一个人进去。
      沈念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微微皱了眉。世界上果然没有那么美好的事。

      沈念回到苏宅,苏老爷和沈京桦已经外出了。剩下苏小棉一个人静静地对着电视发呆。沈念走了过去,轻轻摸了摸小妹的头发。他好像忽略她很久很久了。至少向芷桐出现后,他对苏小棉就好像是对陌生人一样。
      “哥哥,哥哥……”感受到他的温暖,苏小棉立刻忍不住要流泪。她的哥哥,将要离开了,去那个不知名的地方,可能……回不来了。
      “小棉,你知道我要离开吗?”沈念拍了拍她的肩。
      “……”苏小棉抬起红肿的眼看着他,那痕迹绝不是一瞬间的流泪造成的,怕是,她哭了很久吧。“哥哥,你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想,好不容易爸爸才回来,可是却到你离开,我不要这样。”
      沈念沉默,他的离开让苏小棉哭肿了双眼,那么向芷桐呢?要是向芷桐知道他要离开了,她会怎么办,留住他,还是跟着他去,还是在这里等他?无论她选择的是哪一种方式,他都觉得不好受。
      “别哭。”沈念缓缓地说着。
      “哥哥,可不可以不走。真的非得要去那个鬼地方吗?为什么要是你。妈妈只说是个约定,是你自己定下的约定。为什么啊,约定也没有法律条文一定要实现的。”
      “小棉,我到萧木昔家一趟,你来吗?”问题太多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不要。哥哥,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我走了。”
      苏宅离萧府很近,沈念走了大概十分钟便到了。隔着雕花铁栏门,沈念看见正在忙碌个不停的伙伴们,一张长木桌被用来盛放食材,几个男生兴高采烈地弄着转架。火苗很识趣地静静燃着。萧木昔狗腿地把手上弄好的油亮鸡腿替给萧夫人。争抢着吃的柳帧和苏瑾,时时护住自己的食物的顾翼给向芷桐替水的张捷夏,安安静静地坐着,浅笑着的向芷桐。
      沈念伸出去要按门铃的手,停住了。
      说,还是不说?如果说,要他怎么说得出口。如果不说,让他怎么隐瞒?
      沈念靠在门的旁边,像偷窥一样,静静看着向芷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黄昏渐渐来临。火红的天空有着祥和的气息,可是,那里不属于谁。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苏老爷的车慢慢靠近,沈念挥了挥手,上车,回家。
      那个地方,他不知道要怎么踏进去。
      回到家后,沈念一下子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对着吊在隔间的沙包拳打脚踢,知道再也动不了为止。
      沈京桦看到他这个样子,便知道十有八九要离开的消息传到沈念那里了。
      她静静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向严肃的脸此刻是无比的忧愁。“小念,你记得查尔斯特爷爷吗?你有没有后悔过那样说?”
      沈京桦的声音让沈念缓缓地站起,因为方才运动过度而造成的肌肉酸痛让他打了个踉跄,然后他什么也不说,继续着搏击运动。
      “小念,别打了,伤了韧带就不好了。”苏老爷走了过来,拍了拍沈京桦的背。第一次按沈京桦的吩咐叫了“小念”。
      “别管我!”沈念狠狠地喊道。“砰——”地关上门,继续在空气鲜少的隔间中做着剧烈运动。
      向芷桐的笑,再也看不见了。向芷桐偶然的暴力,再也感觉不到了。向芷桐,很快很快就不可以看见她了……
      “砰——”沈念房间传来的巨响让苏老爷狠狠地把门砸开,扶起晕倒在木质地板上的沈念,叫了救护车。

      即使是夏天,到了晚上都会转冷。一阵小风吹过让向芷桐打了个喷嚏。吓得众人连连把她送进房里。
      “沈念呢?去哪里了?为什么还没有来。”终于她问了。
      几个男生只知道他是去赴苏恬的宴请。但是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晚还没有回来的。几人面面相觑。
      萧夫人眯了眯眼,看到丈夫频频向自己打眼色,便淡淡地说:“我让他帮我一个忙去了。你要是想他早点过来的话,我明天叫他过来。”萧夫人是什么角色,一说话则已,一说话便是说一不二。
      向芷桐笑了笑:“我看不见你的表情,可是,谢谢你的安慰,但是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得让我知道,我还没有软弱到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萧夫人没有说话,其他人更加不敢说话。
      “小捷,可以陪陪我吗?帮我送送客。”向芷桐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地下了逐客令。她想到安宜,想到那个电话,不安的感觉再次涌起。他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了绝不会什么也不说就离开吗?为什么这次让她那么慌。
      就好像,就好像真的很难再一起……
      为什么明明再一起了,连身边的空气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了,却越来越觉得真的隔得很远,为什么总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是她太敏感,还是她遗漏了什么?

      张捷夏让他们离开后又帮她弄好被褥,然后坐在她的床边说:“你想做什么?”
      “帮我拔电话给沈念。”
      “我就猜到了。不是早上还见面吗,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张捷夏说着便帮她拔通电话。
      我总觉得要是找不着他,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向芷桐没有把话说出来。

      向芷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沈念已经醒了一会儿了。一直呆呆地望着医院特有的满世界的白色。他看着响着的电话一会,才慢慢接了起来。
      “沈念,哪位?”
      “你在哪?”向芷桐的声音。
      “家里。”
      “……”
      最后只是一直让电话通着,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里的时间是最漫长了,尤其是两个还是热恋中的人之间的沉默。
      好一会儿,向芷桐用着命令的语气对电话说:“你要是现在还有事瞒着我,你就自己看着办。明天过来解释,我困了。”
      然后电话挂了。
      沈念呆呆地看着手机,头痛得厉害,捧着头紧缩在被窝了。
      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沈念想也没想就说:“我会的。”
      “少爷,会什么啊?”苏瑾的声音。
      “有事?”明显的不悦声。
      “苏恬今天找你干什么了。”
      想到这个沈念连忙坐了起来,右手用得太大力把输液瓶的针头扯开了,血立刻涌了出来。旁边一直留下照顾他的女特护连连阻止他,说着:“别动,别动。”
      “你看看向芷桐的妈妈和她弟在哪,可能苏恬把他们藏起来了。”沈念挥开吵着的特护,让她闭嘴。
      “那个……少爷啊,虽然你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什么小孩了,但是背着少夫人干坏事的话,只怕你会不好过……”
      “闭嘴!”沈念吼了完就把手机关掉,躺在病床上。那位敬业的特护不怕死地再次为他整理伤口。却被沈念直接扔了出去,关好门,睡觉。
      明天要去向芷桐那里,要怎么说呢,真话还是假话,还是做个木头什么也不说。
      沈念懊恼地抱着头,手背上的刺痛隐隐传来。
      到底要怎么和她说。

      沈念辗转反复了一夜,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早早起来,顺着医院到T城的游乐场,买了两张门票,再到香格里拉酒店订好位置,然后便一直走路回到苏宅。洗澡,整理仪表,认真得像是要走进婚礼殿堂的新郎。
      整理完毕刚好是九点。沈念穿着白色棉质手绘画衬衫和宝蓝黑的运动裤搭配着淡褐色的版鞋,走进萧府。向芷桐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餐。还没开始说话就被沈念带走了。
      开车的是苏家的司机,沈念还不到十八岁,尚不能考驾照。
      向芷桐也不逼问沈念,只是挑着眉看着她身旁,尽管她不知道那里没有人。
      “向芷桐,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沈念扳过她的脑袋,对着她说。
      “除了废话。”向芷桐撇了撇嘴。
      “恩,昨天晚上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在医院。今天早上刚赶过来。”这是实话,真话,不含丝毫水分。
      “你受伤了?还是突然跑出一个你的未婚妻在医院里?还是哪位女生因为你而自杀……”向芷桐明显不悦地提高了音量。
      “……”沈念皱了皱眉,不知道要怎么说。这样的向芷桐,尖锐,焦急,不安,不像是平常的她。暂时的失明和满眼的黑暗到底还是刺激到她的情绪了。若是旁人遇上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早就慌得四处逃亡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紧抿住的嘴,说:“我和我爸去的,不过现在都没事了。没有女病人。”那个特护不是病人。
      “沈念,我很慌。”向芷桐哽咽着说,忍不住便用力地拧着他的手。
      “想哭就哭吧。”他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但是挨打还是可以忍受的。
      想到她一个人坐在她以为的黑暗中,什么也没看见,身边是漫天的话语,可是那些人,每一个人都可能不是她认识的人。意识里全部全部都是黑暗。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心灵的寂寞感和所处的吵闹处所,两两相比,只会让她更加慌。慌了,急了,却找不到想要依靠的人,找不到把自己以托付给的人,她只会越来越不安。
      沈念攥紧拳,略自责着。到底自己还是忘了她现在的状况。要是把实话说出来,她只会越来越不安。只怕还没到动手术,她便被自己逼得疯了。
      “我在这里呢。给你靠着。想哭就哭啊。”我现在笑不出来。沈念搂紧她。
      “你这么说,叫我怎么哭得出来。”向芷桐推开他,“我觉得很烦躁,很想发泄。”
      “……”沈念看着她,向芷桐的发已经很长了,认识了这么久她一直没有剪发。头发是用着他送给她的水钻发夹夹着的,可能是因为没有看镜子,有几条发垂在她的肩上,没有绑上。
      沈念取下她的发夹,向芷桐说了句,热,便要他把发夹给她。
      沈念朝她笑了笑,只是她没看见。他勾着唇,微微露出白得令人妒忌的牙齿,深邃的眼眸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冲天的小短发看起来很精神,她还不知道他剪了发呢。
      沈念用手拢着她的发,炙热的指尖偶然碰到她雪白的脖子,让她微微发颤。
      柔软的发丝在他指间滑下,沈念虔诚地在她的发上,轻轻地吻了吻。然后,不甚熟练地帮她弄着头发。一直到游乐场才帮她处理好头发。
      “我现在带你去发泄。”沈念下车后,走到向芷桐坐的那侧,为她打开车门,扶她走进游乐场。

      耳边是吵闹的声音,很多人很多人。向芷桐皱着眉头,紧紧地捉住沈念的手。生怕他一下子消失了。
      “这里是T城最大的游乐场。除了鬼屋,你想玩什么。”沈念向经过的游乐场工作人员买了两顶白蓝色的鸭舌帽,一顶盖在她的头上。
      向芷桐很无语地拍了他一下。“这种发泄方式……”
      向芷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一个拿着V8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摄影着。
      向芷桐对游乐场始终表现得兴趣缺缺,终于在坐过山车,旋转木马,摩天轮之后,大吐特吐。
      午餐是在饺子馆解决的。吃完之后,司机便照着沈念给的路线开车到香稻村,从村头顺着街一直走。
      夏天的樱树是郁郁葱葱的翠绿色,前些日子被狂风毁了的树,被牢牢地扎好。沈念一边走一边说着。
      到了向芷桐家,沈念并没有停下,待到了向芷桐隔壁的许愿树才停下,把上车前放在向芷桐的小斜包里的两张纸片拿了出来,挂在许愿树上。不知道谁在许愿树上挂满了小铃铛,风一吹,此起彼伏的悦耳铃铛声便响遍了香稻村。像是传递幸福的声音,弥漫在香稻村的天空。
      最后,沈念还跑到租让区的小店里,买了个风筝,还是那种七色吉祥彩云图纹的布质风筝。然后,背着向芷桐走到云雾山后的草坪上,那个她最喜欢去的地方。
      因为她看不见,他便把远方的深绿的麦色和已经看得见一串串麦穗的麦田,近处浅淡的苍绿色青草,以及清澈的蔚蓝色天空,像棉花糖一样柔柔的白云细细描绘给她。
      沈念一个人把风筝放起后,便把线轴放在她手上,让她控制风筝。
      偶然有几个不知名的人在麦田里农作,看见他们在玩闹着,便苛责着,要他们快点回学校。向芷桐像是心情变好般,大叫着,学校倒闭了,不用去。
      微热的风吹着一阵阵的麦浪,庄稼人头上没绑好的大草帽便被风吹得直直走,静立着的稻草人像是享受着这清风般,笑得甜美。沈念把向芷桐抱高,让她把头上的鸭舌帽放在稻草人的大头上。
      暖暖的麦香让人觉得很惬意,向芷桐不自觉地放松着,然后,像是玩累的孩子般,趴在沈念的背上睡着了。
      直到下午五点多,他们才从香稻村回来。因为向芷桐睡着了,沈念原本预订的位置便作罢。

      回到萧府,沈念把一天下来的录影拷贝在新买的银色笔记本里。还弄了几个剪影作为照片,叫人晒出来。
      苏瑾看着他这些动作,有些疑虑,但当务之急是向妈和向小弟。
      沈念听着他说调查的结果,就像他所想的,那两个一直不被人注意的人还是被苏恬用来做人质了。怎么救是个问题,若是把所有苏氏的股票换那两个人的话,要是苏恬这个非君子再次发难,那就是一个难题了。
      不救是万万不可的,先不说向芷桐知道后的反应,就是这些天下来的折腾她已经够压抑了,如果再让她受过大的刺激,令到手术要延后那就不好办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在这里。
      “知道他们被困在哪里吗?”沈念敲着桌子,细细地找着好看的照片。
      “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直接叫萧夫人借人来用了。就是不知道。”苏瑾疲倦地躺在一旁的长沙发上,青黑的眼圈,冒出来的青色胡渣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街边的流浪汉。
      沈念细细想了一会,便关机回家,留下一句,“这件事我叫人帮忙,你休息吧。”
      他知道苏恬害怕什么,上次的谈话,苏恬便说过,奥伊特联合公国的警告函。那么查尔斯特公爵可以很好地威胁他吧,这个是最快捷的办法。但是,要是这么做,奥伊特联合公国他就是非去不可了。
      沈念回到家,很不情愿地找到苏老爷,向他说明情况。
      苏老爷放下黑色框架的眼镜,慢悠悠地说:“你长这么大第一次叫我帮你,说说原因吧,小枕。”一旁的沈京桦把手上的书扔到他身上,说了句,“叫小念。”
      沈念皱了皱眉,很老实地坦白,“我很快便要离开这里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再苏老爷保证绝对会光荣胜利地完成任务之后,沈念才离开书房。
      接下来的每天沈念都到萧府报道。那之后的一个礼拜,向芷桐终于接到了向妈的电话。
      向芷桐原本紧张焦虑的心情慢慢平复。日子慢慢溜走,终于向芷桐得预先回院观察了,头发被剃得一根不剩。

      沈念的日子更加忙碌了,要办签证准备到奥伊特联合公国住上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还要考试,测试英语,和奥伊特联合公国的第一语言西班牙语,身体检查……很多事情都是沈京桦和苏老爷陪他一起去,而苏小棉每天都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做完那些事情,还要天天到医院报道,看向芷桐今天的心情怎么样,因为,向妈知道了向芷桐的状况,便和向小弟一起到T城,还是借住在萧府,向芷桐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
      沈念的签证终于下来了,因为飞机是查尔斯特公爵专门派来的,也就没有订机票。离向芷桐做手术的时间还有两天。沈念本来想带她出去玩,但是向芷桐因为向妈在,而死活不肯离开病房。
      动手术的当天终于到了。苏瑾用花言巧语把向妈骗了出去。沈念像是很久没有看见向芷桐般,方走进病房便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放手。
      沈念把下巴靠在向芷桐光秃秃的脑袋上,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心情复杂地抱住她。像是感觉到沈念的异样一样,向芷桐笑笑地说,“说啊,你又有什么事要瞒住我了,你上次住院还让我误会是你爸爸呢,你给我从实招来。”
      她的笑颜让他不自觉地心揪,现在还可以感觉到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春天一样温暖。指尖抚过她的眉,浓淡得宜,最为耀眼的黑宝石眼睛,小巧的鼻,微薄的唇。有人说薄唇的人都是很薄情的,那么她呢?沈念不忍心继续看她,像是越看下去,越舍不得放手。
      沈念捧着她的脑袋,吻着她的额头,双眼,脸颊,鼻子,最后是唇。
      男子特有的馥郁气味让向芷桐微微地颤抖,沈念先是小心地点着她的唇,然后是不肯放松地贴在她的唇上。炙热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向芷桐像是受不了这样的缠绵,狠狠地咬了沈念一口,才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抱住。
      然后,是真真正正的吻。
      沈念像是狩猎者遇上可口的猎物,不住掠夺着她口中的芬芳。宛若置身天堂般的美好感觉,让向芷桐不由得发软。热辣辣的感觉自唇传到四肢百骸,然后直击心房,心跳剧烈得让她羞红了脸。
      在向芷桐快要窒息的时候,沈念的唇从她的的向她耳垂探去,轻轻地啄吻着,她的手心传来一阵酥麻,沈念的指尖在她手中比划着,一划一吻,一划一吻……总共有十九划,好像是,等我。最后沈念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可是太小声了她听不到。
      手被他的捉住,探着他的嘴型,那是:我·爱·你。
      向芷桐笑笑地说了句,“做了什么亏心事吗?突然说这些话。”
      沈念凑在她耳边说,“怕结果。”
      直到护士来催沈念才把向芷桐放开,看着她被送进手术室。知道后来向芷桐才响起,这一次又让他糊弄过了。
      灯亮了,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此时,已是八月了,炎夏的气息来得急来得快,知了像是获得释放的囚犯,拉着嗓子死命地叫着“知了——知了——”。吵吵闹闹的街道每到白天便变得静谧,好游玩的人们已经四处避暑了。唯有医院,种着月季,牡丹和几棵高大的杉树的医院,是这炎夏里唯一的清凉点,四处是消毒水的味道,医院特有的低温和安静,令人心慌却也平和。
      灯熄了,众人更是把心提到嗓子上,主治医师才走出来,便被围得寸步难离。萧木昔只好细细描述着以后该如何注意,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拆开纱布,重见光明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沈念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向芷桐,白纱布把她的双眼掩住了,原本巴掌大小的脸,变得更小了。因为动手术,脸色呈现病态的苍白,唇更是泛出令人不安的白色。沈念捉住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然后躬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吻。走了出去。
      向芷桐手术中有失血的症状,一时间不容易清醒。但是危险期已经安全渡过了。看到这种情况,原本要忙的人,也就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逃课次数已经达到再逃下去就要被退学的张捷夏不得不回学校了。而向妈的工作也得忙,本来想着干脆用过年的休假来陪向芷桐,但是苏瑾的再三担保让向妈安心离开。
      人走得七零八散了。
      又过了几天,终于到向芷桐要拆纱布的时候了。还留在T城的几个人早早就来到医院,恨不得马上开始。萧木昔笑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奥伊特联合公国派来的专车已经到了,沈念收拾好最后一样东西。那台记录着他的向芷桐游玩时光的V8,他把它藏得好好的。就好像尘封记忆一样,把它尘封……
      来接他的是上次在凯撒酒店跟在苏恬身边的中年男子。仔细一想又响起,那次在地铁站里唠叨个没完的男子也是他。那么向芷桐也是知道的吧。知道,最后的结果。
      沈京桦和苏老爷沉默着,看着沈念跟在穿着奥伊特联合公国特有徽章的衣服的侍从身后,走进那辆黑色的加长型贵族车辆。苏小棉站在楼上的落地窗户前,一边流泪,一边朝沈念摇手,哥哥,再见。一定要回来……

      等不到沈念,几个人也没有太多的内心要等他。向芷桐笑笑着说,“我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了,拆吧。”
      萧木昔一点一点地扯开系在她眼睛上的纱布,光的感觉慢慢聚来,刺眼。
      “闭眼。”萧木昔看见她的小动作,便喝了一声。
      向芷桐还只是笑了笑,或许是光的感觉,让她突然觉得心揪,揪痛得让她不住按压着心脏的部位,弯下了腰,慢慢蹲下。
      “怎么了?”
      “怎么回事,传医生……”
      “喂,我是医生。”
      好痛,痛得要晕了,是不是遇见久违的光,才会有这种感觉,痛得要撕裂。
      “沈念,你在哪……”

      赶往机场的时候,沈念特意要司机绕路,经过向芷桐所在的医院,浓郁的消毒水味,即使在医院外,沈念也很神经质的感觉到。
      对着向芷桐所在的病房方向看去,闭了闭眼,狠下心来说:“走。”
      医院的花,早已过了花期,郁郁葱葱的叶子呈现着美好的墨绿色。浓烈,馥郁。一株株过了花期的花,在阳光下,静静地迎风骚首弄姿,知了每遇到一个夏天都是一样的不知死活地歌唱……

      柳帧牢牢地把向芷桐拉起来,不让她挣扎。
      “别这样,少爷会心痛的。”
      向芷桐不住地抽泣着,把所有的人赶出病房,自己慢慢地扯开纱布。光线再次投来,向芷桐微微眯着眼,待到双眼适应了才慢慢慢慢张开眼。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病床旁有一个大花盆种着几株向日葵,嫩黄的色泽,因为连日来不见阳光而显得耷拉,叶子上挂着一张卡片。
      “愿你,永远像向日葵般灿烂。
      沈念。”

      蓝白的天空,划过漂亮的白线,长长的。就像,风筝的线,蓦然断了。就像,记忆的线,突然淡了……

      向芷桐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包括那盆大盆的向日葵,和沈念放在桌子上的银色笔记本和一封尚未拆毁的信,直直坐车到莫尔芝。8月军训,九月开学。

      尾声
      向芷桐,记得要等我。
      那封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向芷桐走遍了所有沈念曾经带她去过的地方,可是没有遇见他。
      骗子,不是说了,不会不辞而别的吗?
      沈念,你又在骗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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