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Blood》阿落

5、五

　　阳光在午后非常好。
　　神学院并不大，在郊区，被绿荫包围其中，恍如隔世的世外桃源。建筑的颜色多时灰褐，棕红，古老神秘又温暖。那幢钟楼昨夜之后依然在走动，带着它与生俱来的苍凉古旧。
　　本来并不算愉快的心情，也渐渐变好了起来。
　　唯夕忽然想起什么，便问身边的德安：“我曾经看过一些书，吸血鬼是讨厌十字架的。校长也是吸血鬼，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办公室门上放上十字架？”他顿了顿，“而且，我觉得我并不是特别讨厌。”
　　“并不是讨厌。”德安面无表情道：“十字架能勾起血族对罪恶的回忆，每次看见圣洁的十字架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你才做吸血鬼24小时不到。而且又那么呆，回想不起自己有什么罪恶的。”
　　“你能想到？”唯夕想起德安看见十字架时扭曲的脸。
　　“废话。”德安深深看了一眼唯夕，然后愤愤别开脸，很小声说了句，“还不是因为你。”
　　把一个完整的人类变成了吸血鬼，这是份不小的罪孽。这个混蛋还一副不自知的摸样，真让人火大。

　　转眼到了餐厅。
　　唯夕踏入之后，完全被这里惊呆了。
　　“新校区的餐厅……也太豪华了一点……”他边喃喃自语，边环顾着周围的一切，明亮的餐厅装修得富丽堂皇，柔软的地毯，看上去异常舒适的桌椅，穿梭其中的服务生。背景音乐悠扬而和谐，让唯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老校区的食堂是破到什么程度……你口水都滴下来了笨蛋。”
　　德安走到他的前面，很快有人迎上来给他们安排位置，送上两份菜单。唯夕看着上面的菜式更是狂吞口水，豪华的菜式却是比外面便宜不少的价格。看得德安一阵狂笑，笑得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说着“我去接个电话”，然后手指点点菜单，“你点吧，我请，当我赔罪。”
　　唯夕听见“我请”两个字的时候脑子转得异常的快，然后满脸笑容地继续翻菜单，开始寻找最贵的菜。
　　一刻钟后德安打好电话快活地走进来，一路上还被不少女生搭讪。他和她们调笑一番，手还趁机卡点油。女生却毫不介意，唯夕翻了个白眼，心想新校区的女生还真是开放，放在旧校区，那些女生一定会哭哭啼啼跑去教务处找那个教务处老女人诉苦。
　　不过，德安，有人能拒绝他的魅力么？
　　唯夕正好在他的背后，仰起头看他细长的，一身黑衣包裹的身体。衬得他一头浅金色的短发发出更加耀眼的光。
　　如果不开口说话，或许还真是个彬彬有礼，优雅迷人的贵族少爷。

　　德安终于回头来看，一回头就看见唯夕正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奇怪。他挑挑眉毛坐到对面的位置上时，唯夕才反应过来，对方双手手指交叉搁到下巴上，笑眯眯地对他说：“选好了么？”
　　服务生已经站在他们的身边，唯夕有些窘迫，随意指了一道看上去卖相不错的菜：“来两份这个好了。”
　　“稍等。”很有素质的服务生对他们微微欠了欠身，但抬头时也掩饰不住多看两眼他们的脸。

　　唯夕觉得嘴里有些没味道。
　　他想，大约是没吃午饭的缘故。但是过了一会，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发痒。
　　此时，德安从衣服口袋中拿出那个瓶子，倒了两粒药丸出来。红色的药丸塞到唯夕的手中：“吃吧。”
　　“……”唯夕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了，赶紧把药丸放进口中。那甘美的血腥气充斥口腔之时，他觉得四肢都舒爽了不少，往背后的真皮沙发上靠去。
　　像吸毒的人吸到的那一刻，那样的心满意足。

　　等待上菜的时刻又闲聊了起来，德安说你若是像了解这个种族，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学习。礼仪，风俗，历史，还有各种。在这个现代社会之中，没落的吸血鬼贵族也必须和人类一样生活。但不同的是他们依然相信自己生活在那些过去的时代，有着比现代社会的人高贵的血统和涵养，所以和社会格格不入，虽然和最早的吸血鬼相比，已经能够融入社会许多，但依然因为骨子里的傲慢而被排斥着。
　　唯夕是人，并不存在这样强烈的贵族观念。
　　“所以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我也不可能要求你绝对服从于我。”德安有些愤愤地蹬着他，“我曾经一直想着我要和一位高贵圣洁的女士初拥，然后让她一直跟从于我。没想到居然是个硬邦邦的男人……真没意思……”
　　“那真是抱歉。”唯夕看出对方并没有真的责怪的意思，“既然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绝对服从我做不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帮的。”
　　“你能帮得上我什么？”德安冷笑一声，“你能帮我捉大恶魔吗？或许复兴我们家族？我的衣服甚至房间都可以让女生帮我收拾，救你我真是后悔，你根本什么都不会嘛！”
　　“那些我可以帮你做。而且我可以教你做。”唯夕很认真地说。
　　德安刚还想说什么，服务生端了菜上来：“请用，两份蒜蓉汁牛扒。”
　　德安手中握起叉子，继续准备教训唯夕：“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吧，我还能以后把你培养强大，然后让你干掉我……咦！Oh,shit!”
　　他一脸扭曲地看着牛扒，上面的蒜蓉汁正散发着香气。唯夕已经切下一块放进嘴里，觉得味道不错，但是看见德安的摸样，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不要吃蒜……”
　　唯夕忽然想起来，然后不敢置信看着自己手中切了一半的牛扒：“我不小心点的，我忘记了，大蒜也是吸血鬼极其讨厌的东西……和十字架一样都是对吸血鬼不利的东西啊……”

　　他开始仔细回想，然后问道：“为什么我吃了没事？”难道还是因为，自己并不是血统纯正的吸血鬼？
　　德安用叉子把牛扒叉起来翻个个，又翻回来：“别听书上瞎说，吸血鬼讨厌大蒜才不是因为是什么‘不利的东西’……真要我吃，我还是能吃的啊。”
　　“那为什么？”
　　“你不觉得一个贵族让自己满口异味很失礼吗！”德安终于抬头瞪了他一眼，“不光是大蒜，芹菜，洋葱都是，要花很久才能让口中的异味消除啊，会很不舒服……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人猜不吃蒜是因为吸血鬼怕大蒜，那不如说洋葱芹菜都是可以抑制能力的东西好了……”
　　唯夕觉得认识德安之后自己的世界观一次又一次被他颠覆，无言以对地看着对方翻来覆去地折磨着牛扒，自己也没有了胃口。而且，唯夕在后来的日子中的确没有再碰过一次大蒜了。

　　唯夕想下课后就去宿舍休息，又被德安叫住：“走，带你去玩好玩的。”
　　“德安。”唯夕揉揉太阳穴，“我很累。”
　　“认识更多的朋友不好么。”德安显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执意要带他走，“你会喜欢的啦。”

　　唯夕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德安的手机又响了。德安露出了极为无奈的神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骂了一句接起电话。
　　“我和你说了，我不想去。”
　　然后他皱着眉头听着电话里的人和他说话，中途几次想表达异议却于事无补。
　　“美女，我刚解决一个大恶魔的诞生，你不发工资给我也就算了，现在又要我去？不行，这个价格我不能这样算……”
　　“不答应。”
　　“不行！”
　　“……不……”
　　“成交。”德安舒展开眉头，“这个价格对付七只恶魔，还算过得去。”

　　对方似乎依然不放心，德安还心情颇好地安慰了两句：“我做事情你还不放心么，别担心啦，和你的情人先去约会吧，有好消息自然会告诉你的。说好的钱你别耍赖哦，啊，对了，爸妈还好么？”
　　“嗯嗯，那就行，就这样吧，拜。”

　　挂了电话，他长长舒了口气。转眼看唯夕。
　　唯夕在原地不知道发着什么呆，他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痛……”唯夕捂着头，“你手脚一直这么重么，我脚踝的伤还没好透啊……”
　　“晚上看来是玩不成了，不过我需要你帮忙。”他兴奋地抓住唯夕的手，唯夕看见他带着邪性的眼睛都发出了光，问道：“怎么了？”

　　唯夕不知道，很多事情正在悄然改变着。当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生活已经开始走向一个新的阶段。那场人生的蜕变，就如钟楼上的一个开关，当打开钟楼的大门，触碰开关之时，一个一个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把他卷入到一件又一件事情之中。
　　后来唯夕有时想起，那个夏日午后，在德安推开房门之时，两人的初次照面。平淡地有些让人连怀念的理由都没有。却是他最后一个穿短袖的夏天。他的身体变得冰冷，当再也感受不到自己有体温之后，他的心却逐渐丰满起来。
　　因为那个在那年闯入他生命的优雅，邪性，又有些小恶魔性格的坏心血族，带着他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