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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穆闫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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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妈,快来,快来。”
只见一小萝卜头跑到门口随处张望了下,便认准目标撒开小脚丫屁颠屁颠地奔向不远处的女子,一把抓住她的裙角就往幼儿园内拽。
一脸诧异的闫素半蹲下身,一手拉住死命拽她的小家伙,一手将掉下来遮住视线的长发别到耳后,“怎么了,小祺?”
“快跟我来,穆穆老师晕倒了。”小家伙坚持。
闫素只觉自己的裙子快受不住他大力的拉扯,试图松开紧拉着裙角的小手,在听完他的话后再也顾不得什么,抄起他就往院内奔去。
等他们赶到办公室的时候,穆穆老师已经醒转,苍白着脸,眼神空洞的握着茶杯坐在椅子上休息。其他老师看她没什么大碍,就各自忙活去了。
闫素观察了她一阵,看着她的神态举止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原本窝在她怀里的小男孩挣扎着下地,蹭蹭蹭跑到老师面前,稚嫩的声音透着关切:“穆穆老师你没事吧?我妈妈是医生,看病可厉害了,让她给你看看吧。说完,又跑回闫素身边将她拉过去。”
回神的穆穆老师这才发现还有人在场,忙起来招呼:“小祺妈妈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她从容的走过去坐在一旁,歪着头看着些微局促的穆穆老师,略一思索,便微笑着开口:“不过,据我的经验与观察,穆穆老师的病,大概心病还须心药医吧。”
闫素的一针见血,换来她的尴尬一笑。
回去的路上,她不由得想:年轻真好。如果换做是在三四年前,这样的表情外露或许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性格的使然和职业的关系,即便内心再怎么跌宕起伏,闫素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可惜,只可惜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没有那种勇气和冲动。如果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会是留在这里坦然面对,还是依然会逃避选择离开?
她无从寻找答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闫素只能鸵鸟般想着,如是自我安慰。
这天,闫素像平常一样送小祺去上幼儿园。可这一路上,活泼好动的小鬼没了以往的唠嗑,而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闫素透过后视镜看着这屁大点的孩子,心里很是好笑。
现在的孩子,这才多大就有心事了。
闫素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平稳地开车看路。
将依旧沉默着的小皇帝送到院门口,微笑着准备看着他走进去。
可搭拉着脑袋走了几步的小祺,突然回身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这下彻底把她搞晕了。
闫素蹲下身想问他原因,却被他顺势抱住脖子呜咽起来。
“小祺,发生什么事了?”
闫素紧张地抱住他,他从来没有这样子过。在她身边一向很乖巧,就连闹别扭的时候都很少。
“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了?”小祺靠在她肩膀上哼声。
一团浆糊搞不清楚状况的闫素经他这么一问更无头绪了,安稳下情绪,抚了抚红红的小脸颊,“小傻瓜,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我看到爸爸了,他来接穆穆老师,他要穆穆老师,不要我们了。”说完,就扯开嗓子大哭。引得不远处的家长和小朋友纷纷看过来。
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手足无措的闫素不知该如何安抚面前失控的小鬼,正当开口解释的话却被他突如其来躲回怀里的动作卡住。
抱住他的同时,闫素下意识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去,在看清身后两人的瞬间惊住,但很快平定下来,回头在小祺耳边说了句什么,在他狐疑的眼神中,将他拉离怀抱站起来。
稍整理下着装,闫素转身微笑着冲他们点头,“穆穆老师,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小鬼跟我闹别扭呢。”说着,摸了摸身边满是泪痕的小脑袋。
“小孩子都是这样,”穆穆老师上前替他擦干泪水,轻拍了下肉嘟嘟的脸颊,“来,穆穆老师带你去玩,跟妈妈说再见。”
闫素勾着唇角看着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微微向他点了点头,他才瞥了眼穆穆老师,动了动嘴:“妈妈再见。”便不怎么情愿地扭着小屁股跟着走了。
这小子,看来不能这么下去了。闫素如是想着。偏头便看见刚才差点令自己的男子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站在那里。相比以前,他瘦了。五官变得更加深刻,眼神也更加锐利了。
闫素发觉自己看他有些久了,而这张仍是面无表情地脸也在看着她,这让她很是尴尬。无视狂跳不已的心,有礼貌地朝他微点了下头,便直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一脸波澜不惊的男子紧蹙起眉头,看着她离开地背影。而内心的震惊早已激起惊涛骇浪:那孩子啊叫她妈妈?她认不出自己了?
活动下些许僵硬的身骨,他只能无奈地苦笑。没想到还可以再次见到她,可是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觉胸口一阵疼痛。
终究还是错过了?
不可能!
捏紧了双手,一脸墨黑的他发誓:决不允许这样事发生!
回到车上的闫素稳定心神,熟练地发动车子的同时,拨通了电话:“喂,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小祺都快忘记他爸爸的模样了。”
在她略带娇气的话语声中,车子逆时针滑进了车流。
闫素以为那次的遇见只是一次巧合,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他,是在一场晚宴上。不过后来一想,也是,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理所当然的,倒是自己......换做是以前,她肯定会严词拒绝这样的场所。
只因她治愈了陈太太由更年期引发的抑郁症,与陈太太伉俪情深的陈先生为此还特地跑到她的工作室,非常热情地邀请她参加为陈太太举办的五十岁寿宴,甚至吹胡子瞪眼睛地威胁她,如果不答应就是不给他陈某人面子。而陈太太也在一旁劝说,让她出来走动走动,别老是想着工作,也给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万般无奈下的闫素,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陈先生在当地享有很高的威望,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事业、名誉、家庭三丰收更是令今晚的他红光满面,携眷着自己妻子,热情地招待每位到场的客人。
隆重的场面,一片灯火辉煌,游走在衣香鬓影间的闫素很是恍惚。即便是再难缠的病人,她都可以坦然面对,可就是到了这样的场所,完全令她茫然无措。看来自己怎样都适应不了这样的社交场面,她如是想。
闲来无事的她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杯果汁,趁没人注意,姿态悠然地步向不远处应是通往后院的大门。却在转角处看到正背靠着墙低头抽烟的男子,只一眼,闫素便认出是他。顿足僵在那里,不知是进,还是退。
一身黑色西装,背影挺值的他察觉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以为又是那些莺莺燕燕,不耐烦地猛吸了一口烟,准备离开,眼角一瞥发现是她,惊讶之下不小心岔了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望眼四周发现无人的闫素,无奈之下只能捏紧了杯子走近,“你没事吧?唔,这是没喝过的。”说着,示意了下手里的果汁。
捂嘴咳嗽不已的男子听完毫不客气地从她手中接过,一口灌下去才消停下来,带着咳嗽过后沙哑的嗓音道谢:“谢谢。”
闫素摇头。
两厢无话,对视半响的两人各自尴尬着沉默。
闫素再也受不住这样的气氛,转身变想离开,却被突然握住的手臂惊得回身看去。
“闫素。”
蓦地睁大眼睛,闫素惊诧于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男子满是希冀的眼神在看清她一脸慌张的表现时,神色黯淡下来,“你不记得我了?”
“呃,”闫素无言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应答。
“果然是不记得了。上次在幼儿园门口见到你,你也没认出我来,”他无奈地苦笑,“我是穆晨泽。”
“穆......”闫素只觉口中万般苦涩,眼里闪着泪光,往事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上演。时隔三年之久,再次遇见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穆晨泽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这个问题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他心上,不得不当面问清楚,“你结婚了?”
“啊?”闫素有些不明所以,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没法想太多的她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穆晨泽听完她的回答,瞬时信息弱光,激动的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开始无语轮次:“幸好还来得及,闫素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很久,两年,三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那次在幼儿园见到你,我有都开心嘛,可一听那小孩居然叫你妈妈,我的心都快碎了。对了,那小孩是怎么回事?”
絮絮叨叨一堆的穆晨泽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忙将她拉开一些,看着她显出一丝慌乱。
闫素吸了吸鼻子,咕哝着:“是我外甥。姐姐和姐夫常年在国外搞研究无暇照顾他,就把他放我这了。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
理出思绪的闫素刚准备兴师问罪,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不好意思打搅了,闫小姐,陈太太正找您呢,说是有要事。”
听完侍者的话,穆晨泽依旧保持刚才半搂着她的腰的姿势,完全不顾外人在场,亲昵地点了点她微红的鼻子,“你想知道什么,一会我全告诉你。我们先去见陈太太。”说着,便松开她腰间的手,顺势握住白暂修长的柔夷,完全不给她丝毫退缩的机会。闫素知道他的用心,乖乖任他握住。
两人相视一笑,便相携着往正厅方向走去。
秋日的傍晚,橘红色的太阳迫不及待地正一步步向着山的那边落去。夕阳的余晖惹得半边天空都呈现出一片暖色,融融的包围着那些洋溢着笑容的人们,有一种幸福在传递。
一先一后,两辆黑色的轿车在路边停下。
从车上下来的的两队璧人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姐,姐夫。”
闫素笑着挽起穆晨泽的手臂走到另外两人面前。
平日里再波澜不惊的穆晨泽见到两人毫不掩饰的打量,未免有些尴尬,说什么这样的场面类似于见家长。瞥了眼身旁正眯着眼睛看着的小女人,了然于她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心理,舒了舒嗓子,“姐,姐夫。”
“哈哈哈,”对面年长的女子大笑着直接扑进丈夫的怀里,留下一脸理所当然和一脸呆滞恍惚的两人对峙。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依旧笑着打趣,“看来我们家闫素是遇到对手了,妹夫,你可得好好调教调教她。”说完,狡黠地转头对着身边的男子继续道:“老公,咱接儿子去。”
穆晨泽看着他们离开,顺手强势的一把拦上闫素的腰肢,满脸得意,“这是早晚的事,你逃不掉的。”
闫素又是懊恼又是不甘,推搡了他几下却抵不过他的强硬,只能戳着他的胸膛嘟着嘴嘀咕:“别得意太早,你还没老实交代呢。”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罩下来,嘴唇就被堵住,闫素吃惊地睁大双眼。穆晨泽只在她唇上稍作停顿便离开,抬头看到是她绯红的双颊,一片迷蒙带着惊讶的双眼,煞是秀色可餐,恨不得立马将她吞下腹去,但顾忌到周围这么多人在场,她脸皮又薄,就只好忍住那股冲动。
略稳心神,在她耳旁吹气:“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走吧。”说完便半搂半抱着她僵直的身体,在她不认同的注视下拖着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穆晨泽顿住。
闫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正站着姐姐、姐夫,还有小祺,还有,穆穆老师。而他们的视线一致朝向他们,也不知看到了多少。
这下闫素想死的心都有了,忙挣脱了穆晨泽的束缚,向那四人方向奔去。
无视他们好笑的眼神,闫素直接走到她姐姐面前去抱小祺,“来,小祺,妈抱。”可那小鬼一动也不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她半响,又看向她身后,砸吧了下嘴开口:“小姨夫。”
“乖儿子,还算知道你爹妈是谁。”乐坏了女子猛的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又好气又好笑的妹妹,“我说,这正牌爹妈都在这了,你这冒牌的该歇歇了啊。”
闫素看着眼前损人损得正开心的姐姐很是无奈,“臭小子,姨白疼你了。”说着作势就要去拍小鬼,伸出的手却被突然蹦上来的穆穆老师抱住。
闫素万分惊讶地转向她,眼见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嘿嘿,嫂子,我是穆穆,我哥还没告诉你吧。”
犹疑着回身去寻答案的闫素,在他肯定的眼神中彻底凌乱了。
婚后的闫素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与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是逃离不了的完美结局。可是,至始至终有一个疙瘩搁在她心里,让她每每分神,总觉得幸福来得太快,那么不真实。
在厨房刷碗筷的闫素,正使劲地擦着碗,像跟他们有仇似的。以往不是被他岔开话题,就是被他按在怀里狠狠堵住嘴,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再没力气追问而作罢。不行,今天说什么都得让他讲个明白,不然有他好看。
她愤愤地想着,索性碗也不洗了,略擦了下手就去客厅找他。
半倚在沙发里正看着新闻的穆晨泽被她勾住脖子埋进他怀里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也不作他想,顺势拦住她的腰,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她舒服些。
闫素半趴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耳朵吹气:“老公,是时候该跟我坦白了吧。”
“嗯?”穆晨泽心中隐约明白她的动机,不动声色地盯着荧幕,“你看,这款车蛮适合你的,明天约个时间去试车吧。”
听罢,闫素猛地起身,将他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盯着他的双眼,严厉的警告:“你休想再转移话题,到底是说还是不是!”
看着她比以往都认真的态度,穆晨泽知道这次是逃不过了,无奈地叹口气:“好,我说。”
边说着,边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略一思索,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闫素,你是心理医生,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清楚的是不是?打从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呢。虽然我们见面不超过五次,最后一次是在母亲的葬礼上,当时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的心里更不好受,可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当我真切的明白对你的感情,再去找你时你已经不知去向了。”
“穆.......妈的去世给我打击很大,她应该可以安享晚年的,要不是我学艺不精,不能替她打开心结,她也不会......”闫素有些哽咽,被他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我爸意外离世,我妈也不会落下这病根。他们现在又在一起了,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说着将她拉开一些,“闫素,你那时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对不对?”
闫素轻点了下头,“我怕你怪我,不敢再见你。碰巧有这么一个机会,就去了美国继续研读,还好一切都还来的及。”
吸了吸鼻子,闫素抱住他的脖子,将额头抵上他的:“我们不说这些了。穆晨泽,你要好好记着我接下来说的话:第一,下班要准时回家,不许应酬到三更半夜回来影响我休息;第二,家务活你要主动承担起来,因为我以后会不方便;第三......”
穆晨泽疑惑不解的眼神在明白她的话后瞬间灿烂如星辰,咧嘴满脸笑容地将她抱起来就往卧室走去。
闫素不满地挣扎:“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穆晨泽顿住,低头温柔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说的我都记得,你没说完的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不过,现在我要惩罚你,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就罚你到床上好好反省去。”
闫素抗议地蹬腿:“还不都是因为你。哎,穆大少爷,你等下记得把厨房的碗洗了哈。”
“啪,”随着卧室门的关闭,一切音响戛然而止。
窗外的明月正散发出荧荧的光芒,冷冽一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暖暖的光晕,笼罩在周围,仿佛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都洋溢着一种叫做幸福的味道。
千回百转间,不管经历过什么,我们注定在一起,相携彼此,直至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