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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谁更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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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政那一夜失眠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坐立不安,爬上床又辗转难眠。
早上快睡过去的时候,他看了眼天色,心想十三不会打电话过来了。他是这么认为的,也就理所当然的睡过去。但他很快还是被电话吵醒,看眼号码,是时衫的。
“喂,我在。”尹政揉着太阳穴接电话,头晕脑胀的,很不舒服。
“我……”电话里,时衫声调不高,但能听得出他在犹豫。尹政很紧张,非常担心他会说出,经过多长时间的考虑,他打算和哥哥离开北京的话。
显然尹政的紧张有点多余,时衫的欲言又止,大概是猜到了尹政也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毕竟,他自己也彻夜未眠。
“我给我哥买了晚上6点30分的车票,你能帮忙送一下吗?”
他没有说自己会跟着走,尹政心里某个地方被触了一下,小心而谨慎的问,“只是送人吗?”
时衫很肯定的嗯了一声,但马上又说:“我想你很累,如果不方便,我可以打车。”
“不会的。我没有关系,放心,中午我就到,我们一起吃顿饭,给你哥哥践行好不好?”
电话那边很久没声音,尹政试探着问他,“你——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先这样。”电话挂了,尹政听出来了,时衫似乎在哭。
尹政突然来了精神,脑袋也不胀了,头也不晕了。把自己收拾体面了,一头扎进储物间。在一堆营养品里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尹政提出2个大礼盒。
中午那顿饭的气氛并不和谐,尹政想点北京特色菜,时海吃不惯,只好改成一水川菜。
尹政瞪着满桌祖国江山一片红,那眉毛在眉心很快皱成一个川字,非常应景。
时衫一言不发给哥哥布菜。时海起先不愿动筷子,最后又撑不住,把面前小碟子里的菜当做仇人一样,一筷子一块,恶狠狠的吞下肚。
“路上小心。等爸爸身体好点了,说个对象,娶回来,让他赶快抱个孙子吧。”说这话的时海,时衫用的是普通话,语速很慢,时海能听明白。
看时衫吸了吸气,尹政隐隐有种感觉,他似乎在和什么告别。好像,离别的不止是手足之间的亲情,还有什么揉在其中。尹政这次迟钝了,他发现他有点看不透时衫了。
尹政把人送到西站,按照时衫的意思,想让他先回去。尹政一边从后备箱拿东西一边蹙眉,不知时衫怎么收拾出这么多行李,大包小包。往车上放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好像怎么拿都拿不完。有那么一瞬间,尹政突然生出一个愚蠢的猜测,之所以行李这么多,肯定是时衫自己也要跟着走,但是不方便直说。
这个想法在脑中生成连一分钟都不到,尹政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他买了2张站台票,动手帮时衫把大包小包往站里提。
时海一路上阴阴郁郁的,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哪怕吐出一个字。时衫给他买的是卧铺,时海蹙眉,眼睁睁看尹政帮时衫放行李,自己反而两手空空,好像离别的旅客并不是他。
“你给老汉儿说,都当莫得我这个人。”时衫下车前,回头定定望着时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说了这么句话。时海大嘴一张,咧了半天合不上。
“撒子?”
时衫头也不回下车,尹政紧紧跟在身后。
火车整点发车,时海扒在窗前找兄弟的影子,月台寥寥几个人影,却没有他要找的人。这个时候,朴实的山里小伙子眼里闪了泪花。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时衫才从通道后面闪出来,向着火车驶离的放向走了几步,尹政小心翼翼跟上。
“我们回去吧。”
时衫一脸漠然,就像没听到,尹政叹口气,拉了他的手就走。
尹政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会只能试探着提议,“你想去哪?时间还早,去转转吗?”
“随便吧。其实你也不用问我,我记得一直都是你带我去哪,我就只能服从跟到哪。”
发现时衫不舒服的时候,尹政已经驶过西三旗桥。看他痛的厉害,尹政按下双闪,把车临时停在应急车道。
“怎么回事,让我看看。”尹政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开了车门解时衫的安全带。时衫挥了下手,没拦住,尹政一手按在他死死用拳头抵住的位置。
“——又是这里。”尹政蹙眉,放轻力道揉了揉,“感觉好点吗?”
时衫没说话,闭眼点下头。
尹政见他脸色说变就变了,额头隐隐泛着水光,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回想了下,确定他胃痛,应该和吃喝不忌口有莫大的关系。把他扶出副驾驶席,尹政开了后车门。
“进去靠着休息一会,我们马上去医院。我觉得,你该好好检查一下。”
“不去。”时衫本来都没什么力气了,这时突然说话声音就大了,其实那声音也很勉强,“不去医院,求你。我怕那个地方,我爸爸就在里面。”
尹政一怔,他看到两颗晶莹缓缓顺着时衫冷峭的面部线条滑了下来。
“听我说,”尹政拂去两滴泪,柔声劝道:“只是检查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最好。如果真的生病了,早点接受治疗,就不会痛苦。”
时衫哪里肯听,固执的摇头,“没那么严重。你上次给我吃的药很管用,反正也是去你家,还吃那个。”
“十三,镇痛药不能多吃。听话,我们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就可以回来。”时衫犯拗,尹政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的一只胳膊都被时衫抱住,根本脱身不得。
两个人在高速僵持了一会,最后各退一步。尹政答应他先回家让他吃上次那种药,时衫答应他如果服药后胃仍不舒服,他们就去医院。
结果,好像真的像时衫说的那样,似乎没那么严重。服了一粒胶囊,很快他就缓了过来。
晚上尹政洗澡出来的时候,早早洗完,本应该在床上躺着休息的人忽然不见了。尹政一呆,第一反应他不会偷偷走了吧;第二反应,不会胃病又犯了吧?找了一圈,不见人,尹政匆匆下楼。
一楼客厅的灯开着,时衫斜倚沙发,手里拿个琥珀色的瓶子,往嘴里倒着什么。
“十三,你在喝什么?”尹政几步过去夺过瓶子一看,暗呼买糕的。那是一个法国朋友送他的葡萄酒,自家酒庄窖藏的,据说已经有100年了,市值不菲。尹政并不心疼一瓶酒,只要时衫愿意,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但是显然,他现在喝酒,对他的胃不利。
尹政过来扶人,时衫眨了眨眼看他,“好酒,真的……好酒。我……刚才,就那会,自己……找的。”时衫舌头有点发僵,人软软的往地上滑,尹政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扶着人,竟然会手忙脚乱,不禁哭笑不得。
时衫醉了,神智越发不清,双颊酡红,眼底蒙着一层薄雾。他想推开尹政,试了试,没推动。那手没了准头,隔着睡衣摸到尹政一块健硕的胸肌,时衫愣了,傻里傻气呵呵笑,“真硬。”
尹政:“……”
“十三,你不能喝酒。”尹政彻底没招,酒瓶朝沙发一扔,把人抱了上楼。中途时衫还小股挣扎着,尹政低头吻了一口,这次将人在床上安置了。
“你躺一会,我去给你弄点醒酒的东西。”
时衫仰面朝天躺着,身上只盖了素色的床单。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尹政在说什么。
尹政吻了吻他额头,嘱咐一句,就下楼了。
端着按照烹饪书上介绍的醒酒汤上楼来,刚到门口,卧室里时衫语焉不详,不知嘀咕什么。尹政听了几句,有点摸不着头脑,推开门看过去,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时衫醉酒后,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翻出那枚翡翠扳指,就在地上坐着,靠着床,对着扳指一遍遍念叨,让扳指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叫胤祥。因人不清醒,问了几句就烦了,马上改口问,为什么那个叫尹政的混蛋,一定说自己是他的四哥。
尹政放下碗,蹲在他身旁,听他断断续续的问扳指,心疼的不得了。
被尹政搂在怀中的时候,时衫有刹那清醒,他瞪了瞪眼,“你怎么在这儿?”
尹政紧紧抱着他,用力摩挲他的背,小声道:“十三,别难过。今晚好好睡一觉,很快你爸爸那边会有好消息传过来。”
时衫目光一滞,猛地推开他,转身往床上爬。他爬的太狼狈,扳指掉了都没发觉。幸好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不至这件古物出现裂痕。
尹政收起扳指,忽听时衫不耐的叫他,“你怎么还不上来?”
尹政抬头,见他还迷瞪着,笑了笑,“就来。收拾下东西,怎么了?”
咕咚一声,尹政不用看也知道他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站起来打算给他把醒酒汤端过来,时衫呼呼的,闷声道:“你怎么走了?好奇怪,今天我要履行合同义务,你倒先逃了。真好笑……好笑……”
尹政脚步一顿,那一瞬间,他好像心脏被什么抓住了,疼的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