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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记忆之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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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都维景酒店内的老上海餐厅,总监何平一语惊雷,道出尹政不为人知的秘密。
尹政蹙眉,不忘向门口的方向望了几眼,随后语气出奇的平淡,“那又怎么样?”
何平瞪大一对虾米眼,尹政没有否认,这个回答大出他的意料。他认为,至少尹政会辩解一番,最后才装作撑不住了,乖乖的承认。谁想到,他虽然没有正面说是,却用反问的语气,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干笑了声,摊开手,“嘿,伙计,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尹政依旧波澜不惊,眯起眼睛,心里暗暗奇怪,时衫已经去了很久,怎么还不回来。
这边何平继续嘿嘿嘿,“其实呢,这有什么。喂,我说的是真的。我在阿姆斯特丹的大街上,看到很多同性情侣。要知道,那里是同性恋者的天堂。伙计,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尹政推开何平探过来的脑袋,“回到你的位置坐好,听到没有?”
何平还要继续八卦什么,时衫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何平饶有兴趣的看尹政,就听他问:“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时衫喝了一大口茶水,摇头,“没什么。我想,还是胃不舒服。”
“不舒服那要去医院,伙计,你的情……”何平抢在尹政前面说起关心的话,却被某人刀子一样的眼神一瞪,立马乖乖闭嘴。
“我只是想说,唉,算了。”大总监不死心,再一次被某人眼神利箭穿心后,彻底觉悟,不敢言语了。
尹政桌下悄然握了下时衫的手,时衫好比炸毛的猫,猛的一个激灵,想往里面挪,尹政扯着他的手,偏偏躲不开。担心动静太大引起对面何平起疑,时衫僵硬的挺起身子。
尹政的手缓缓抬起来,最终搭上他肩膀,“何平说的对。如果很不舒服,就要去医院。”
“我很抱歉。”时衫深深低头,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尹政再次握了握他的手,点了下头。
菜上齐了,燕麦银鳕鱼、富贵花开、沪江排骨、干贝莴笋、碧玉牛筋、鸟语花香、八宝饭、三丝干巴菌,还有一品江南老鸭汤。
“何平,”尹政动手给时衫倒果珍,并没忘了自己的下属兼老同学,“我们多年朋友,你自己随意。我的这位新助理比较腼腆,我想我应该多照顾一下。我想,你不会有意见,对不对?”
“当然……”有意见咯。后面的话何平当然不会说,心里早把尹政鄙视了一千遍一万遍。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尹大公子,也学会照顾起人来?
何平鉴定完毕:尹政的转变太快,太恐怖,一定是南北极变汪洋,赤道结了万年冰,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你下午5点40的飞机,我一会送你过去。”尹政忙着为时衫布菜,甚至眼皮都有没抬。他和何平说话的随意程度,曾令很多想与尹政亲近的人嫉妒,乃至发狂。
“送我就算了。我也不是煞风景的人,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该消失。一会你买单,我拷好文件,我们今天就拜拜。我下周才会回来。如果研发那边有什么新状况,我想你的新助理可以第一时间帮你。就这样,OK,不用想念我。当然,我会想念你。”
时衫勉强咽下呛嗓子那口汤,非常难过,脸因为暗咳,一下红了起来。
尹政眸子里闪着要吃人的危险光芒,那何平缩了缩脖子,马上噤声。
他们吃饭大概用了一个小时,然后就到一边的沁园咖啡厅坐了一会。
这主要是因为何平要从尹政的电脑拷贝文件,顺便就某些问题达成最后的统一。他是个懒人,喜欢什么事情让尹政做好了,他直接拷个现成的。如果发邮件,他还要自己整理。
人一旦懒到一定程度,某些行为就显得匪夷所思了。至少时衫是这样认为的。发个邮件,自己整理一下,不过几分钟,有必要耽误这么长的时间非要见面吗?他目前还不能理解,尹政与何平之间,作为多年的老同学、朋友,他们往往会做一些周瑜打黄盖的事情。
饭店离机场不远,尹政当然不会让何平自己打车过去。
送完何平,尹政直接往市区开。四元桥被甩在车后,很快又开到三元桥。车子一转,直接驶向东三环。最后,尹政把车子开进燕莎的停车场。
尹政要购物?时衫想,果然,自己就是那个拎包跟班的。外带……后面他不敢再想。
时衫平时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如果有需要,他顶多去尾货市场淘宝,希冀淘点惊喜出来。
而这里,一件看着很平常的衬衫,标价是他半个月的工资,勉强看着顺眼一些的牛仔裤,比他一个月的薪水都要多。就自己身上这身,他很清楚,也是他几个月的工资才能换来的。尹政,只是当做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送给他了。
尹政在卖户外用品的专柜停了下来。时衫提着电脑包,自顾随意参观。
尹政不时看看时衫,暗自叹气。
“十三,蓝色和黑色你更喜欢哪个?”尹政冷不丁的问,时衫想都没想,甚至没听清尹政叫他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回答:“都行吧。”说完了,自己揉揉头发,什么都行吧,他问我什么了?
被时衫那种无辜的眼神看过来,尹政哭笑不得,没理他。让人开票备东西,嘱咐时衫别走开,自己去款台交款。
尹政把电脑包要走了,这样时衫双手可以少拿一个。问题是大大小小十来个袋子,就算不重,拎起来,也会觉得很麻烦。甚至,看着还很滑稽。
尹政看样子也不是特别想买哪样东西,就是随意的转着,偶尔在某个专柜逗留几分钟。时衫跟在身后,也不好多问,反正他买东西自己就负责拿。他不买东西,自己就没事偷着乐。
逛了一大圈,时衫手里的袋子并没有增加。他想,大概是尹政太挑剔了吧。
“一会吃点什么?”从燕莎出来,已经是傍晚,三环路开始堵车。
时衫没什么心情,有点累,又有点乏,毫无情绪的说:“随便什么都行吧。我只是你的兼职助理,您不用问我。”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排起长龙。尹政腾出只手,抚了抚他头顶的碎发。这动作太突然,又太过亲密,以至时衫当场就愣住了。
“尹先生,你……”
尹政竖起手指,嘘。时衫噤声,尹政将手指横在他微微张开的双唇间。
轻轻的触碰过后,尹政收回手。前面车子动了,尹政移回目光,发动车子。旁边,时衫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尹政带时衫去了一家以山西面食为主的饭店。要了一份山药炒木耳,一份番茄豆腐,一份黄河酥骨鱼……另要了一个野山菌干锅。尹政嘱咐不许在干锅里放辣椒,这让时衫不免小小的失望一番。
“你的胃既然不好,饮食必须忌口,否则以后会出大问题。”尹政一本正经的解释,并为他倒了一杯豆浆。
“谢谢。我,尽量注意。”时衫挫败的答道。不放辣椒,他似乎吃什么都没味道啊。
“我想问你个问题。”菜上齐后,尹政等服务员离开后说。
时衫抬起头,静静的看向他,很有一种聆听圣训的姿态。
尹政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好借助为他布菜减轻这种诡异的尴尬气氛,“嗯,我是想问你,我发现你后背有两道经年的疤,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时衫起先一怔,随即想到那个恐怖的夜晚。那天自己被尹政剥个精光,自己又有什么没被他看到呢?听他这么一问,刚刚强迫自己忘掉的记忆马上涌回脑海。该怎么回答,那个声音萦绕不去,令时衫升起一种羞于启齿的怯懦。
尹政不能说有多期待他的回答吧,但总是希望能有个答案。见他低下头,迟迟不肯说话,心想还是算了。于是安慰他,“不想说没关系,先吃饭吧。”
这次时衫抬起头来,已经没有了刚才难为情的羞怯,只是泛着一丝苦笑,说:“被我爸打的。”
“为什么?”尹政心里一抽,那两道疤那么深,看起来触目惊心,想想当时,那得用了多大的力气。
“是我不好。”时衫语气平淡的就像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事,“我私自辍学,想外出打工。老师找到家里,我爸就追了出来。我不愿意回去,和他顶了起来。到家后,他生气,拿……其实我也不知道拿的什么,打了两下。”
“后来怎样?”尹政没发觉,他的手忽然的抖了一下,刚刚夹起的一块鱼险些掉回盘子里。
时衫慢慢咀嚼着山药,努力回忆着什么,“我——晕了。我醒来时在医院,我妈守了我一夜,一直在哭。后来,我哥告诉我,我妈在观察室里哭,我爸就蹲在门外,靠着墙哭。”
“我想,”时衫有点艰难的开口,“我爸也不是真的想打我。那会我还小,说话没轻没重,大概真的把他气着了。”
“那你为什么要辍学?”尹政一阵酸楚,“你应该知道被你父亲发现,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对吧?”
时衫不置可否,半晌后才迟疑着说:“我爸得了重病,他没有告诉我们。但我们,还是知道了。”时衫撂了筷子,自纸巾盒抽出几张纸巾,捂上双眼。
很快,纸巾湿了。